塔热尔到中军帐来找国师,还未进帐,就听到营外人喊马嘶,先到营门处观看,只见丁零军已经开始叫战,守军只在战壕和栅栏后面防守,壕沟里填满木桩和带刺的荆棘,骑兵冲突不过,这才稍稍放心。
等他转回来的时候,国师已经起床,正召集众将议事,见塔热尔前来,笑问道:“相国莫非是来助战的?”
塔热尔强笑道:“大王听说前军接连五战不能胜,所以派我前来看看军情,国师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我们一定全力想办法满足要求。”
刘封有意无意地看了一眼有些心虚的完颜策,对帐中众人笑道:“诸位,此乃骄兵之计也,看今夜一战,可大破丁零军,三日内叫这薛延陀部尽数归顺。”
“投降?”塔热尔惊得一声怪叫,瞪大眼睛问道,“国师,你是说……让丁零人向我们投降?”
完颜策也不可置信地看着刘封,以为这国师还没睡醒呢,现在兵马被丁零军逼得退到河岸边,已经退无可退,大家都准备拼死一战,为族人的迁徙争取时间,竟然妄想让丁零人投降,简直是痴人说梦。
“不是投降,是‘归顺’,”刘封再次向二人重申措辞,言道,“只要丁零归顺大汉,我们便是都是华夏同族,一心御外。”
塔热尔马上问道:“那我们的仇怎么办?”
刘封言道:“草原各族的仇恨,都是因为争夺资源而起,为了土地互相征伐,这样的仇恨永远也不会化解,即便强大如当年的匈奴,如今也凋零败落,只剩数万人,所以若想长久发展,让族人繁衍流传下去,只有固定的地盘和统一的认知才能达成一致,坚昆目前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完颜策还算比较冷静,知道坚昆目前要的是自保,问道:“就算我们愿意放弃仇恨,但丁零人能答应吗?他们步步相逼,想征服我们的族人,把我们全部消灭掉,成为他们的奴隶,和当年的匈奴没什么两样。”
刘封叹道:“我等奉命西征,就是为了平定各族,让华夏各族和平共处,如此才能与强大的西方各国一较高低,如果大家都以偏狭之见互相内耗征伐,只会让西方列强坐收渔翁之利,贵霜、大宛都是前车之鉴。”
塔热尔愣了半晌,才苦笑道:“国师你这是一厢情愿,这话可以说给我们坚昆人听,因为我们别无选择,曾经的李陵将军也当过坚昆王,能够接受大汉的统辖,但丁零人正是最强大的时候,他们能听从汉朝的号令,愿意和我们和睦相处吗?”
“这就是我们用兵的目的!”刘封缓缓点头,对众人言道,“此番出兵,先征服丁零军,再收服人心,待各族达成共识,我们划分地盘,各自为治,一如西域各国一样,安定繁荣,才是长久之计。”
塔热尔和完颜策皱眉不语,这个国师说话神神叨叨的,这些也未免太过长远了,和大王完颜亮有时候的异想天开有些相似,现在大敌就在眼前,如果丁零人愿意听大汉的,坚昆自然求之不得,报仇那都是强者才有资格谈的,他们现在只求自保,但丁零人占据优势,凭什么会听你的?
刘封自然知道二人所想,但从血缘关系上来讲,其实丁零与中原人的关系更近,他们是夏商时期的鬼方,源于少昊之子部落的后代,是后代新疆和蒙古人的祖先,黑眼睛、黑头发和黄皮肤都证明大家同出一脉的黄种人。
据刘弘所知的资料,丁零人在建武时期就有部分逐渐南迁入塞,游牧于祁连山河西一带,在并州、河北等地有定州丁零、中山丁零、北地丁零,已经与中原各族融为一体。
反而是坚昆和康居属于蓝眼金发的白种人,按照地理位置,刘封猜测应该是吉尔吉斯斯坦一带的先民,但乌孙等国与大汉交往更早,联姻、通商等活动的影响,有了共同的文化传承,让大家在认知上同为一体。
强大的血脉和文化自信只会让华夏更加繁荣,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当然这些并不包括那些不能同化和改变的族类,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几天完颜策的不安羊祜早已看在眼里,此时又见塔热尔到前线来探问,知道大敌当前,坚昆已经人心惶惶,大将军的那一套说辞需要对华夏文明深入的了解,更要知道那张世界地图才能谈起,否则就是无稽之谈。
看二人神色古怪,就知道他们心中所想,在一旁安慰道:“诸位大人但放宽心,国师早已部署完毕。这几日接连退兵,是借寨给丁零人,让他们暂时存放辎重罢了,三日之内,定能收服薛延陀部。”
第2271章 黑油作用
丁零军在外面交战半日,刘封传令坚守不出,到了下午,果然见远处又有一队车马赶到,高大的车辆如同移动的小山一般,装载着粮草辎重。
丁零军先退后休整,那些车辆把辎重卸下来之后,有士兵扎营,另外分出一队人到山旁挖沙土装在车上,运到坚昆营前将壕沟填平。
完颜策一直亲自在营门口守着,监视敌军动静,见到这一幕大惊失色,赶紧回报刘封:“国师,不好了,丁零军挖土打算填平战壕。”
刘封在帐中好整以暇,笑道:“都尉大人不必着急,丁零人这是在自掘坟墓。”
“什么?”
完颜策又急又无奈,明明丁零人在填路,怎么说是自掘坟墓?
刘封问道:“丁零又来多少人马?”
完颜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答道:“看车辆马匹,至少有三千人,加上昨日裨小王的人马,超过八千了。”
“八千?”
刘封眉毛一挑,看向帐外沉吟道,“这大概是薛延陀部落一半以上的兵力了吧?”
营中守军只有三千人,完颜策不知道这国师为什么不急不慢,就算丁零军也有三千也打不过人家,现在面对两倍以上的兵力居然无动于衷。
一旁的羊祜点头道:“薛延陀部落共有三万多人口,此次向西而进的两万人,大概是将妇孺留在后方了,除去辎重和后勤,能有八千精锐已属不易。”
刘封笑道:“还有部分精锐留在后方,先灭其前队,后军必会倾巢而出,则可一战而定。”
羊祜微微点头,抱拳道:“属下再去检查一遍布置有无疏漏。”
羊祜走后,完颜策心神不定地看着刘封,忽然想起来前几日运来的许多黑油和硫磺,皱眉道:“国师,打算用那些黑油对付八千丁零军吗?”
刘封似乎有些意外,颔首笑道:“大都尉所言不差。”
完颜策皱眉道:“可那些黑油并没有什么大用,烧火也只会冒黑烟,还不如干柴来得快,还会破坏草地,除了车轴门栓上倒一点,还能有什么用处?”
刘封却摆摆手,叹道:“这黑油的用处,将来只会越来越大,你们坚昆守着这么一大片黑油潭,将来赚的钱可比牛羊多多了。”
“真的?”
完颜策愕然,疑惑地看着刘封,想破脑袋也不知道这玩意能有什么用处,听羊祜又去安排什么军务,先跟着去看个究竟。
想到那一片方圆三四里的油田,刘封就忍不住叹息连连,这要是放在后世,可是比黄金还宝贵的东西,只可惜这个时代石油的用处确实不太大。
这一片油田位于坚昆领地西北角的山坳中,里面应该是一个很大的油井每天都能看到气泡咕嘟嘟地冒着,坚昆人为了保护周围的草场,把这座山坳用土石围起来,形成一座油湖,周围寸草不生,鸟兽不存,成为了一片死地。
这东西对于游牧的人来说根本就是祸害,正如完颜策所说的,除了偶尔当当润滑剂之外,别无用处,点火冒起的黑烟能熏死人。
据说当年女王派人打算把这些黑油一把火烧了,没想到引起天崩地裂的爆炸,整座山都倒塌下来,死了许多人,坚昆人以为这是上天震怒的责罚,从此不敢再靠近这里,只有偶尔车辆上用的时候去偷运出几桶回来。
不得不说丁零人的大车确实很管用,十几辆车同时运沙土,一个多时辰就把营外正面的战壕给填满了,比羊祜他们预料的早了一个时辰。
原本以为大战会在明天早上,但急不可耐的丁零军马上开始发动进攻,他们将大车停在填了壕沟的沙土之上作为屏障,两辆连接在一起,中间隔开一丈宽的缝隙,如同城门一样可供战马冲击。
此时日薄西山,晚霞映照,精河上波光粼粼,闪烁着耀目的红光,两军还未交战,河水已经一片殷红。
晚风扬起沙尘,在一阵绵长的号角声中,丁零骑兵列阵完毕,他们准备一鼓作气冲破坚昆大营,为死去的族人报仇。
乙失陀脚上还缠着绷带,横刀端坐在马上,愣愣地看着夕阳下的坚昆营寨,坚昆军在三尺来高的壁垒后面张弓搭箭严阵以待,但这根本挡不住他们的骑兵,战马飞奔上前,一个飞跃就能跳过那低矮的石墙。
最前排的十五两大车装满了沙土,由穿着最厚重坚固铠甲的士兵驱赶牛车开路,首先是为了阻挡弓箭手,其次也是防止前一次他们遇到的那种陷马坑,一旦看到那些坑洞,马上把车上的沙土卸下来,填平道路。
号角声中,大车缓缓启动,像移动的堡垒一样向着坚昆大营开动,对面营中也开始擂鼓鸣号,全军戒备。
乙失陀催马上前,所有的骑兵都分队站在大车连接成的屏障之间,填平壕沟的沙土还太松软,不利于战马冲击,骑兵站在这里集合,稍后便可直冲敌营。
这道战壕和营寨离了近一里的距离,虽然这利于坚昆军出营御敌,但战壕被填平之后,这一片空地却正好利于自己的骑兵冲击。
“真是愚蠢的布置,怪不得坚昆人越来越弱了。”
乙失陀在心中冷哼着,前方的车辆已经靠近敌营,弓箭手开始放箭,受伤的牦牛被激怒,有些直接向前冲过去,有些开始蹦跳挣扎,这都在他的预料之中,它们在驾车人强行控制下从不同方向冲向了坚昆人的营垒。
“准备!”
乙失陀看到地面上并没有陷坑,那些牦牛低吼着冲过去并没有卧倒,接下来就是血洗敌营的时候了。
此时没有人注意到坚昆大营两侧冒起的两股黑烟,这黑烟粗壮足有丁零人的高车大小,如同恶魔一般张牙舞爪,在夜风中缓缓向西天升腾。
半边夕阳在山巅坠落下去,天地为之一暗,霞光漫天,远山如巨龙盘伏,将这一片大地拱卫起来,似乎不愿让外界受到战火的波及。
砰轰隆隆就在此时,忽然大营两侧的壕沟发出一声闷响,如夏日的爆炸雷一般震耳欲聋,尘土飞起数丈来高,整个地面为之颤抖。
第2272章 惊天爆炸
这一刻的爆炸,如天崩地裂一般,天际的霞光为之暗淡,那绵长的号角和震天的鼓声也为之消失。
天地间仿佛静止下来,沙尘弥漫在空中,形成了两朵黑灰色的蘑菇云,震动的地面让战马受惊,纷纷扬蹄嘶鸣。
此时无论丁零还是坚昆的士兵,全都惊慌失措,守军被这惊天的动静吓得忘了防守,许多弓箭手正张弓搭箭等待,一失手箭就放了出去,马上的士兵安抚着坐骑,惊恐地看着有一团沙尘黑云冲天而起。
轰轰轰爆炸声在响过之后并没有停止,反而愈发强烈,沿着战壕从两头向中间不断延伸,冲天而起的沙尘形成了一道高大的土墙,如同天幕悬挂下来。
乙失陀正举刀准备下令冲锋,他的声音被这巨大的爆炸声淹没,坐骑又是新换的,还未完全适应,猛然受惊,在地上蹦跳起来,猝急不防之下将他甩在了地上。
旁边的亲兵也在手忙脚乱,加上被这动静惊吓,根本来不及上前保护他,转眼间爆炸声就到了近前,只见漫天的黄沙之中,连人带马都冲了起来,在沙土烟尘中翻滚。
乙失陀大惊失色,扔了兵刃爬起来想寻找马匹逃走,但他一只脚受伤,根本站立不稳,跪在地上被落下的尘埃淹没,手脚感觉着地面的颤抖,心中无限绝望。
他从不怕冲阵杀敌,更喜欢血腥的战场,血腥味和尸骨更能激发他的战力,但这令人绝望的天灾让他生出无力之感。
砰眼前一声巨响,乙失陀放声惨叫,但他的声音根本没有传出去,仿佛无声的呐喊,脚下的沙土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掀起来,乙失陀整个人也飞上了天空,身躯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浑身撕裂般的疼痛,在空中口喷鲜血,瞥见远山的一线霞光正暗淡消散,眼前渐渐发黑。
巨大的震动和响声之下,丁零军坐骑和前方的牛群受惊,再也不受控制,在战场上横冲直撞,惊散逃奔,人马一片混乱,但声音完全被爆炸声掩盖。
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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