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封言道:“稍安勿躁,先说说调查的情况。”
方仁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躬身答道:“末将带兵到了克目吾的铁匠铺,却发现平日与他一起打铁的伙计不在家中,床铺凌乱冰冷,竟是一夜未归。
此人好赌,末将马上到东街的赌场找人查问,果然此人昨夜就在就在赌场中,而且输了不少钱。”
班楼马上明白过来,惊呼道:“斯曼木提的铺面在赌场以北,那伙计要回铁匠铺,必然经过皮货店,必定是那伙计输急了眼,路过铺面时看见有人算账数钱起了歹心,杀人劫财。”
“胆大妄为,他们跑不了,”方仁咬着牙,沉声道,“末将已经派人在全城搜查,这群混蛋目无王法,必须要抓住他们杀一儆百。”
“只恐他们已经连夜逃出城去了!”
刘封听罢,一声轻叹。
想不到昨日抓捕恶霸,便让这些人铤而走险,克目吾的伙计和其他恶棍显然也怕官府继续追查,将他们全都关进牢狱,正提心吊胆之时又加上输钱,干脆杀人劫财而逃了。
班楼对方仁言道:“方将军马上又派人画影图形传令各处捉拿此人,决不能让其逍遥法外。”
“是!”
方仁咬牙切齿,快步而去。
他一直感激斯曼木提助他献出它干城立下大功,两人关系也从此相熟,没想到城内才安定下来,斯曼木提的儿子就被人杀了,他没有死在战火乱兵之中,却被刁民所害,这让负责巡逻的方仁悔恨愧疚不已,必须要帮斯曼木提全力报仇。
刘封叹道:“严刑酷法虽能约束百姓,却也会叫人铤而走险,新政推行,还要因地制宜,适时调整才是,待朝廷官吏派到,要多与本土官员商议,治民为先,除恶次之。”
“遵命!”
班楼祖上数代人都治理过西域,留下来的家书、笔记记载了无数过往之事,深知治理一方的难度,顿了一下问道:“现场还在封锁,可否将死者交还斯曼木提处理?”
“走,我与你同去现场看看。”
刘封换好衣服,和班楼前往斯曼木提的店铺。
虽然斯曼木提先前在它干城做城主的时候声望并不好,贪图小利,盘剥商队,甚至私自加收税钱,也曾欺压过百姓,但那都是过去之事,自从他献城之后痛改前非,将所有财产和赏赐都捐出来赈济,深得全城百姓赞誉。
斯曼木提只留下一间铺面做营生,与世无争,经过战争洗礼的百姓们也都尽释前嫌,彼此和睦相处,都忙着分地、分粮准备种田,谁还会去找斯曼木提的麻烦?
这样一个弃恶从善,深得人心的降汉人物应该作为表率来带动百姓,不想却遭此横祸,如果一个处理不慎,同样也会让百姓对官府大感失望。
第2204章 血腥现场
刘封带人赶到药材铺,整个门口已经禁严,门口守着两名衙役,围观的百姓在远处张望,狂徒闯入门户杀人,这让左邻右舍心中惶恐。
走到门口,入目便是触目惊心的腥红色,血水冻成了冰块,看起来愈发恐怖,死者斜躺在地上,脖子上的伤口极为明显,致命伤就在这里,脸上也留下无数刀痕,血肉模糊,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
“大将军……”斯曼木提似乎没有想到刘封会亲自来,本来木然呆坐在远处的凳子上,看到刘封颤颤巍巍地起身,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嚎哭起来。
老年丧子,是人生最大的悲哀之一,身为国舅,斯曼木提虽然曾经在龟兹风光无限,甚至骄横得意,但此时却是个无助凄惨的老者。
“此事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刘封扶起斯曼木提,让班楼搀扶着坐在一旁,走到尸体跟前,蹲下来仔细看着。
见过了疆场上的尸横遍野,残肢断臂,此时眼前的景象虽然渗人,但在刘封眼里已经不算什么了。
一将功成万骨枯,当年的刘封见到杀人还会呕吐,如今却习以为常,在堆满尸骨的战场上吃饭休息也能谈笑自若。
班楼安抚斯曼木提的时候,刘封在仔细查看死者,尸体已经冻成了冰棍,但伤口处还是认真看了一会,随后缓缓起身,叹道:“令郎遭遇不幸,我绝不会让凶手逍遥法外,请节哀顺变。”
斯曼木提抹着眼泪,悲声道:“小人相信大将军一定要为我报仇!但小儿尸骨未寒,总不能一直这么……”“尸首已经查验过,早些盛敛起来吧,”刘封再次叹息,问道:“可要本王安排僧侣为令郎举办法事超度?”
“不不不,大将军诸事繁忙,不敢劳动大驾,只要能为小儿报仇便足够了!”
斯曼木提连连摆手,言道:“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请大将军恩准。”
刘封接过亲兵递来的毛巾,擦着手点头道:“说吧!”
斯曼木提擦着眼泪,吸了一口鼻涕言道:“将军,我想明天将小儿带回家乡,按我们的习俗给他下葬,埋在祖坟,你看如何?”
“这本是情理中之事,理应如此!”
刘封立即应允,安慰斯曼木提道:“你放心,令郎下葬之前,我一定抓到凶手,将其带到陵前祭奠,让他瞑目。”
“这……多谢大将军!”
斯曼木提不知道刘封为什么说得如此肯定,还是十分感动,反过来安慰刘封:“大将军也不必如此焦急,只要能抓到凶手,不管时限如何,小人一定会等到那一日的。”
“节哀顺变吧!”
刘封无奈叹息,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留下两名衙役帮忙收敛死者,和班楼赶回府衙安排搜查凶手之事。
此时城内已经全部戒严,大街小巷都是搜查的官兵,挨家挨户、每个角落都不放过,城中百姓也都自发帮忙,想尽力帮助斯曼木提。
回到府衙之后,刘封再未过问此案,由方仁搜查凶手及相关嫌疑人,让班楼抓紧时间审问那些监牢里的恶棍,趁此机会一举将定西城清理干净。
次日清晨,定西城东门哀乐锣鼓声大作,斯曼木提已经命人准备好灵车,用两匹马拉着车辆,其余亲信牵着马和骆驼从东门而出。
一路上百姓相送,到了东门口被守卫拦住,凶手还没有找到,送行的人一律不准出城,只放斯曼木提一行离开,众人只好围在东门城墙下送别。
就在此时,身后马蹄声大作,只见一支骑兵飞奔而至,当先一人白裘骏马,跟随的护卫威风凛凛,正是大将军刘封。
见刘封亲自来送,不仅周围百姓和守城的官兵意外,斯曼木提也吃了一惊,赶紧上前相迎。
跪在地上感动道:“小儿虽被遭横祸,但能得到大将军亲自送别,也是他的荣幸。”
刘封翻身下马,将斯曼木提搀扶起来,言道:“本王听说你又将店铺捐赠给官府,就此两手空空扶柩而归,如此大公无私,非亲自来送难表感激。”
斯曼木提苦笑一声:“小人留下这间铺面,也是为我那不成器的儿子准备的,现在他死了,留着也没什么用了。
小人心灰意冷,家里还有些田地果树,回去也能了此残生,再呆在这伤心之地,只是徒增烦恼罢了。”
刘封也跟着轻声一叹,斯曼木提原本是这座城的城主,转眼就成阶下之囚,亲人也在龟兹被左丞相杀害,无奈归降朝廷,不想儿子又遭横祸,这个地方确实对他来说都是痛苦之地。
一旁的方仁上前抱拳道:“那天晚上若没有城主帮助,在下也不能兵不血刃拿下这它干城,身为定西城都尉,却不能保护令郎,在下深感惭愧,我一定会将凶手抓到,为令郎报仇。”
斯曼木提勉强一笑,抬头一眼这座他熟悉而又陌生的城池,躬身道:“我斯曼木提一生庸庸碌碌,但能结识二位将军,见识到中原人的精明强干,实在三生有幸,只要将军以后能好好保护城中百姓,我就知足了。”
方仁点点头,忽然向后一招手:“抬过来!”
斯曼木提一怔,只见身后的卫兵向左右闪开,后面竟有八名兵卒抬着一口红漆棺木,造型十分精致,正面画就虎头花纹,左右都描绘“寿”字装饰,纹路清晰平整,一看就是出自行家之手。
斯曼木提脸色微变:“方将军,你这是?”
方仁言道:“在下心存愧疚,实在无以为报,昨日特别禀请大将军为令郎准备棺椁一副,聊表寸心,此乃上好的金丝楠木,请城中能工巧匠连夜做成,还望城主莫要推辞。”
“这……这使不得,万万使不得!”
斯曼木提连连摆手,赶紧说道,“死者已经入棺,按照习俗,就不能再随便翻动,更不能打开,二位将军的心意我心领了。”
方仁言道:“我看你那口棺材实在太简陋,城主于此城有大功,又散尽家财,实在不忍就此让令郎寒酸离去,还是换一口为好。”
第2205章 偷梁换柱
见方仁执意要换棺椁,斯曼木提很是不悦,但刘封在旁边,却又不好发作,只好说道:“二位将军一片心意小人心领了,但人已经装殓,棺木封装,实在不能打开,按照习俗,这样会惊动阴魂,来世无法超生的啊!”
“对啊,人死为安,已经成殓入棺,哪有再打开换棺材的道理?”
“死者为大,还是不要再动他了,那副棺材也不错了。”
“大将军,按照我们的习俗,已经装殓的人是不能再动的。”
“开棺确实是大忌,请大将军明察开恩。”
“请大将军开恩!”
百姓们在一阵议论之后,在几个人的带领之下竟都当街跪下,为斯曼木提求情,虽然他们也感激刘封和方仁的一片苦心,但换棺材确实是大忌,太不吉利了。
刘封不为所动,背着手扫视众人,忽然沉声问道:“敢问诸位,活人入棺也是龟兹之俗吗?”
众人闻言大惊,纷纷抬头愕然看着刘封,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出这种话。
“大将军,你,你这是何意?”
斯曼木提眼中的震惊一闪即逝,赶忙躬身说道,“小儿被人杀死,大将军昨日亲眼所见,左邻右舍也都可以作证,何出此言?”
刘封微哼一声,向方仁使了个眼色,微微侧过身不再理会斯曼木提。
方仁马上带人涌到马车边,这些都是军营中的士兵,比平时的那些衙役更加威猛,瞬间便把斯曼木提的人推开,四五个人翻身上了马车。
斯曼木提脸色骤变,还要上前阻拦,却被苏森一把按住肩膀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士兵把棺材盖撬开,听着棺木发出闷响,斯曼木提面如死灰,认不出颤抖起来。
苏森感觉到斯曼木提的变化,双目微微一缩,眼中杀机隐现,微不可查地轻哼一声。
周围的百姓还未反应过来,方仁已经命人将棺盖打开,伸过头去一看,不禁厉喝道:“斯曼木提你这狗贼,安敢欺瞒朝廷,好大的胆子!”
“发生什么事?”
“棺材里是什么?”
跪在地上的百姓面面相觑,也意识到不对劲,全都爬起来,在远处小声议论,再看到斯曼木提失魂落魄的神色,更是惊疑不定。
就在此时,方仁招呼过来两人往棺材里抓去,只听一声怪叫,便见有人从棺材里被提了起来,百姓们吓得一阵惊叫,纷纷后退,仔细看时,却是一个大活人,竟是斯曼木提的儿子,全都愣住了。
斯曼木提做梦也想不到变数来得如此之快,一时间脑海一片空白,饶是他奸猾世故,在事实面前也找不到任何措辞,知道无法抵赖,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百姓一片哗然,指着站在棺材中的斯曼木提儿子,想不通为什么死人能够复活,看他毫发无伤,完全不是昨天被看得面目全非的样子。
斯曼木提双目空洞,可他始终想不明白,这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刘封是如何识破的?
方仁命人将斯曼木提的儿子从车上拉拽下来,父子二人连同那些家丁都跪在车前,低着头一语不发,百姓们也想不到会有如此大的变故,斯曼木提儿子活着,那死在店铺的人是谁?
刘封这才缓缓转过身来,俯视着斯曼木提等人,冷笑道:“阁下还有何话要说?”
“事已至此,无话可说!”
斯曼木提知道大势已去,抬起头来看着刘封,第一次与他对视,苦涩一笑,“还望大将军能我死个明白。”
刘封淡然一笑:“若不说明其中原委,恐怕你心中不甘,官府也难服众。”
咔嚓——就在此时,马车上的棺材中发出一声巨响,斯曼木提也浑身一震,眼角跟着狂跳,肌肉不断抽搐起来。
“好你个狗贼,居然还藏了这么多珠宝,”方仁气得破口大骂,被斯曼木提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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