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狐岭中的一处山腰之上,雪花纷飞中依然传来阵阵铁击木凿的声音,建造青玄宫的人在这里正干得热火朝天,一个多月过去,功勋碑和望乡台已经初具规模。
士兵和百姓还有从大狱中押来的囚犯都在忙碌着,浑身热气腾腾,商越带着几位工匠穿梭在大石和木柱之间,指指点点调度指挥。
正殿三间大殿已经建成框架,功勋碑在大殿前的庭院之中,五丈高的石碑上刻着“功勋碑”三个大字,两侧则是刘封亲提的“英魂不灭,华夏长存”,背后密密麻麻的人名,都是在西征途中牺牲的汉军将士。
晚上就是中秋之夜,除了守城的士兵之外,刘封传令全军将士都到青玄宫前集合,昆仑山派了三十多名弟子到这里来帮忙,他们将是以后青玄宫的主人,也是这些英魂的守护祈福者。
暮色之中,随着各营人马到来,广场上三座铜鼎中青烟袅袅,焚化纸钱,鼓声震动山野,全军将士高歌精忠报国,为逝去的同伴送行。
有人神情激愤,有人泪流满面,歌声粗犷豪迈,传入昆仑,顺着山脊群峰绵延远去,仿佛要将华夏之魂融入巍巍昆仑之中。
鼓钲之约连同诵经超度等持续了近一个时辰,如此隆重的礼仪对那些牺牲的将士是极大的安慰,也对汉军是一个极大的鼓舞,大将军能为全军考虑如此周到,就算为国捐躯也至死不渝。
不知何时雪花消失,天空中云层散开,月光笼罩在广场之上,与围绕一圈的松木等组成的篝火将这里照得亮如白昼。
各营士兵齐集空地上,随着周处手执红旗走上望乡台,所有士兵的神情变得肃穆起来,鸯催马立于阵前,向周处抱拳行礼。
只见周处将红旗向虚空一挥,万余军士齐声大喊:“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三军将士声音洪亮而亢奋,远山之中传来阵阵回声。
紧接着,周处的红旗又向左点,将士们脸色涨红,大吼道:“岂曰无衣?
与子同泽”周处的红旗又向右,将士又喊:“岂曰无衣?
与子同裳”三声怒吼,将将士们的情绪尽情发泄出来,场地上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莫名的气势所感染。
咚咚咚咚咚咚随后一阵沉重而有节奏的战鼓声响起,仿佛将所有人都带回了金戈铁马的战场之上。
嘀嘀嘀嗒嘀嘀嗒嗒嗒慷慨激越的冲锋号从鼓声中猛然出现,仿佛金石裂开,玄鸟冲天一般,令人一口气猛然提起来。
鸯举枪大声唱道:“岂曰无衣”随后三军将士在鼓声和冲锋号的引导之下放声高唱:“岂曰无衣?
与子同袍。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与子同仇!岂曰无衣?
与子同泽。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
与子偕作!岂曰无衣?
与子同裳。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
与子偕行!”
刘封站在望乡台不远处的石台上,亲自擂鼓助威,带动着所有人的情绪,一曲秦风既是对英灵的告慰,也是对出生入死同伴的宣誓。
这是送给同伴的丧歌,更是送给自己的战歌!高台之上,鼓声和冲锋号令人热血沸腾,仿佛金戈铁马奔驰在黄沙之中,舍生忘死、同仇敌忾。
慷慨激昂的从军曲在这个场景之下格外激动人心,英勇无畏的豪迈之气,慷慨激昂的秦人战歌在西域格外应景。
就连一旁观看的那些道士和囚犯,也都看得悚然动容,热血沸腾,仿佛亲临战场感受到金戈铁马一般,他们虽然听懂这些话语,好多人却不觉之间泪流满面。
第2068章 三军同乐
一曲歌罢,周处将红旗一挥,台下鸦雀无声,萧瑟的秋风也变得柔和了许多,轻轻掠过山岗,天空早已晴朗一片,明月照耀大地。
刘封放下鼓槌,走到台前,扫视着神情激动的将士们,大声道:“佳节即来,倍思家亲。
今天我们举行仪式,一为告诫亡灵,二为家人祈福,这望乡台上,我们与兄弟们同在,与家乡父老同在。”
“同在,同在!”
台下军士齐声欢呼。
刘封缓缓点头,指着身后的功勋碑,朗声道:“他们是我们同胞同泽的兄弟,他们并未消失,将英魂长存,并在天上陪伴着我们收服西域,振兴汉室,一统华夏!”
众人一阵骚动,显然也被刘封之言感动,只听刘封又大声道:“回归途中,孔雀河边的功勋碑,我们的名字将在一起被铭刻其上。
西征将士,与子偕作,与子偕行!”
“与子偕作,与子偕行”呼喊声中,马哲命人将早就准备好的祭品抬到台上来,中间的条案上,摆满了整羊、全猪以及大块牛肉,五色果盘摆满桌案。
刘封手擎一盏酒,言道:“这酒是陛下钦赐的庆功酒,从长安一路运来,屡次庆功所用不多,这一次为款待所有征战将士,也为告慰诸位英灵”说着话刘封将酒水洒在黄沙之中,一共三碗依次倒下,一股浓浓的酒香在夜风中散溢开来,随后又道:“想孤西征以来,能到于阗,皆是诸位武披肝沥胆,奋勇征杀而成,此酒也有陛下殷切盼望诸位凯旋之意,我在这里代陛下向诸位致谢!”
说罢,他满饮碗中酒水,环视众人,放下杯子拱手施礼,大声道:“今夜非为祭奠亡灵,不必哀伤,我们与同袍共饮庆功之酒,一醉方休!”
士兵们无不感动,纷纷跪倒在地,山呼大将军,声震四野。
刘封一挥手示意大家起身,此时四周已将准备好的烤羊、烤猪以及各种瓜果酒水被搬运上来,中原美食和西域瓜果应有尽有。
香气四溢,军心振奋,刘封豪气纵生,张开双臂仰天大笑道:“接着奏乐,接着舞”鼓乐响起,士兵们也随之各自散开,虽以各营为主分布各处,但熟悉的还是会相互之间凑到一起说笑,有些结伴到望乡台前祭奠。
先前军中就已经传令,英灵由道士和刘封代为祭奠,其余军卒不得浪费酒水饭菜再去抛洒,只需滴酒祭洒即可,否则好几千人千人都来祭奠一下,这里就要变成垃圾场了。
鼓乐之声再配上西域欢快的琵琶等,很快让草坪之上的士兵欢快起来,军卒之间相互敬酒,结伴祭奠,有人大笑欢跳,有人相拥而泣,也有人嚎啕大哭,不一而足,没有人去干涉他们。
今夜所有人尽情释放,无论是对生死好友的不舍,还是对家乡亲朋的思念,都统统发泄。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们都明白,不久之后,所有人将再次踏上征程,那是一条只有血汗的道路,不会再有眼泪。
看着士兵们形态不一,马哲感慨不已,端着酒来到面前,叹道:“南线之行,实则已经顺利许多,到莎车再进疏勒,便是向东进入北线了,照此形势,两年内西征便可结束。”
“如此最好不过!”
刘封仰头看着明月,紫微星在远天闪烁,随时指引着他们的道路,缓缓道,“西域七雄,以疏勒、乌孙、龟兹实力最强,于阗、坚昆次之,真正强劲的对手我们还没有遇到,不能轻敌大意。”
马哲点点头,无奈道:“只可惜那一批商人被龟兹所害,未能成功营救出来。”
一想起此事,刘封就心中恼恨,年初汉昌号的一支商队被龟兹以间谍为名扣押,这是赤裸裸的挑衅,不想几次交涉未果,刘封下令断了北线商路之后,竟将商队残杀,算是彻底撕破了脸皮,双方势如水火。
刘封双目微凛,沉声道:“这个仇,我会让他们十倍偿还,龟兹数年前就有不轨之心,挑唆乌孙,勾连坚昆,甚至连更远的丁零人听说都与他暗中联络,数典忘祖,国中上下彻底烂透了,非武力不能救之。”
马哲忧心道:“今莎车望风而降,疏勒想必已有动作,天寒地冻不能出战,人马休整数月,到明年三月方可再战,若其与龟兹联合,实力不容小觑。”
刘封冷笑道:“不过乌合之众罢了,龟兹人背信弃义,西域人人皆知,到时候见机行事,他两国或为掣肘也未尝可知,在此之前,你要将他们的情报尽可能详细准备好。”
马哲抱拳道:“将军放心,斥候细作早在一月前就出发了,在此之前派往龟兹等国的细作并未暴露,国内形势基本都了如指掌。”
正在此时,周处端着碗在台下大叫道:“大将军,今日是赏月欢庆之际,你二人怎得又说起军事了?”
刘封一怔,起身笑道:“好好,不谈军事,今夜一醉方休。”
周处大笑道:“末将虽为粗人,但也久慕将军诗,值此盛会,将军何不赋诗一首以为纪念?”
马哲也眼睛一亮,附和道:“自西征以来,已经久疏典籍,不闻丝竹,今日一首子益体,恐怕要半年才能传到中原去,我们也算是捷足先登了。”
此时广场上火焰正盛,无数火苗冲天而起,仿佛当下蒸蒸日上的大汉雄威,刘封的西征梦也完成一半,心中涌起一股慷慨之情,抬头再看月明星稀,首先涌入脑海中的还是苏轼的水调歌头。
正准备吟诵出来,扭头又看到矗立在星空之下的功勋碑,那几个大字映入眼帘,却将这个念头打消了,举起酒碗遥向功勋碑,轻咳一声缓缓道:“塞外秋来风景异,大漠雁回无留意。
四面边声连角起,千嶂里,长烟落日孤城闭。
浊酒一杯家万里,西疆未平归无计。
羌管悠悠沙满地,人不寐,将军白发征夫泪。”
相比于思亲的水调歌头,范仲淹的这首渔家傲更为应景,凄清壮阔的域外征途历历在目,深沉无悔的英雄之气回荡胸间。
只是稍微改动几个字,便将所有将士的铮骨柔情描述得淋漓尽致。
第2069章 握手言和
汉军几乎只用了半年时间便打穿西域南线,转眼之间攻破拥有十大名将其中之二的于阗,消息传开,西域各国无不震动。
于阗千里之地,数万雄兵,在汉军的锋芒之下竟然不堪一击,莎车望风而降,更将疏勒搞了个措手不及。
其实西域七雄之中,以疏勒、乌孙、龟兹实力最强,这三国又疆域相邻,彼此之间在扩张势力的同时也彼此互有攻伐,各不相让,边境之处时常兵戎相见,彼此之间两国交恶,信使不通。
疏勒原本想趁着于阗全力防备汉军的时候全力攻下莎车,以莎车境内的叶尔羌河设置防线以阻汉军,将战火阻截在莎车境内。
其时疏勒刚将通往乌孙和大月氏的要道安置重兵把守,还未来得及调兵,就传来汉军攻破于阗,莎车投降,搞得手忙脚乱。
疏勒人马超过八万,虽然兵力不少,但国中并无名将,全国军事都由老将戚渊德调度,因其年过六旬,虽然通晓兵法,但并未进入西域十大名将之列。
汉军随后便到莎车进驻,疏勒上下一片惊慌,他们本是最西陲的西域之国,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迎来与大汉的战争,本不仇视大汉,但那些王公大臣却也不甘心就此被大汉削除国号,降阶为官吏。
朝中一片哗然,关键时刻老将戚渊德稳定人心,一面主动请缨亲自引兵到前方据险要防备汉军,一方面立刻派人向龟兹求和。
到此危急时刻,思来想去别无良策,疏勒王不得不拉下脸皮向龟兹请求援兵,两国唇齿相依,疏勒被破,龟兹也独木难支,但反过来两国联手,汉军左右被夹攻,也能合力将其击败。
疏勒信使赶至龟兹,面见龟兹王,将罢战和兵的书信呈上,并愿将塔里木河以东的部分疆土归还原主。
龟兹王看罢,拿起书信示意左右,颇为不屑,当殿冷笑道:“疏勒王今日才想起本王么?
想你们数年来贪心不足,攻占天山、葱岭之地尚不知足,欺凌姑墨,侵犯龟兹之地,何等嚣张?
如今汉军还远在南端的于阗,你们就害怕了?
哈哈哈,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疏勒虽然没有十大名将,但使者却是辅国侯色尔德,最能察言观色,又敢辩能言,疏勒这许多年来的外交之事都是由他促成。
见龟兹王如此冷淡,微哼一声也笑道:“大王此言差矣!想大王据有天山丰腴之地,疆域千里,控弦十万之众,胸襟如天山一般广阔,当以大局为重,岂可因此小事而耿耿于怀?”
龟兹王捻须沉吟,便听一人大笑道:“疏勒素来无心意,朝秦暮楚,仗着兵力强悍,傲视我国。
现在汉军来攻,不思迎敌,反来将我龟兹拉下水,阁下心思也未免太歹毒了吧?
以我之见,大王就算与疏勒讲和,说不定他们还会背后捅刀子,反咬一口,既然如此,何不等他们双方交战,过一段时间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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