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谊这话一出,折驹脸色顿时有些不好起来,他哼了一声,直接站了起来,道:“寿翁若是这般搪塞,这趟我就不去了,没意思。”
种遏也是脸色难看:“哥,你这也太不实在了!”
种谊有些抱歉,想了想道:“我不能说太多。”
折驹和种遏对视一眼,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撼。
种谊看到他们的神色,便知道今晚若是不说一些,恐怕要坏事了。
他斟酌了一下道:“当年我投靠季默,季默的志向很大,他的那四句你们应该都知道吧?”
折驹脸色凝重:“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种谊点点头:“当年我听到四句话的时候,第一感受是震撼,但第二想法则是感觉可笑,你们知道的,那时候他才多大的年纪,就敢夸夸而谈,但这些年季默的所作所为,已经折服了我,我是真的相信他是真的在做努力的。”
种遏点点头:“……央行、农行、远洋集团、兴建水泥官道、清丈田亩、税赋改制……说实话的,如今的大宋已经不像我见过的大宋了,这些都和季默息息相关。”
种谊点点头:“但你们也知道,季默做了这么多的事情,但在官场上却是一直坎坷不顺,这一次更是……呵呵,我看着都觉得气愤,这个朝廷已经烂透了,你们别看商业蓬勃发展,农民也能够活下去,但高居朝堂之上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司马光、范纯仁、吕大防、赵鼎、赵瞻、傅尧俞这些人,所谓的皎皎君子,但他们干了什么,一上去就批评已经落实实施的新法……”
种谊心痛不已。
“……免役法、均输法,这些都是非常好的新政,这些你们都应该清楚地,但在这些志大才疏的君子眼中却是掠夺财富之法,还口口声声说要废掉这些新法,这不是笑话么?”
折驹脸上也露出不虞的神色:“你说的也是。”
种谊叹息道:“这一次韩琦被迫致仕,但没有想到的是,季默也被打发到西北去,这明明是季默大展身手的好时候,却让季默去干他不擅长的事情,陛下……唉。”
折驹点点头道:“寿翁,不用绕圈子了,你直接说吧。”
种谊心中一颤,咬了咬牙道:“大宋看似如火如荼,但一旦异族南下,覆灭之祸就在眼前,我们得早做准备!”
折驹面沉似水,眼睛直直地盯着种谊:“如果我说不的话,是不是你们兄弟俩就要将我斩杀在这里?”
种谊悄悄捏紧了椅子把手,感觉到手心都在出汗。
种遏也是大惊:“此事我并不知!”
折驹心中松了一口气:“你也不知?”
种遏没有回答,他看向种谊:“哥!”
种谊点点头:“你们若是不愿,这就回去,我只求你们莫要泄露,以后若是战场上见到,见个分晓便是。”
种遏苦笑道:“哥,你姓种我也姓种,一笔写不出来两个种字,你让我怎么置身度外?”
折驹的脸色却是好转了过来,甚至有些轻松了起来:“我就说嘛,银监卫就是用银子堆起来的精英骑兵,不可能只是拿来护卫安全的,这些年更是南征北战的练兵,若是只是说拿来保护央行的资金安全,这完全就是浪费。
而且在银监卫里,也并不宣传什么忠君,只是教育要爱国,但这个爱国也并不是指宋廷,而是笼统的中华民族,之前我还一直纳闷着呢,原来在这里埋伏着呢。”
种谊盯着折驹没有说话。
折驹笑了起来:“别这么看着我,寿翁你是知道我的,我们这几个所谓的将门子,其实不过都是弃子罢了,真被家族看重的,哪个不是在禁军里面,我们这些,连一个荫官都没有,还不得不自己出来找机会,要不是季默收留了我们,我们估计就是混吃等死的纨绔罢了,这点我还是明白的。”
种谊点点头:“那你的选择是?”
折驹叹息了一声,然后笑了起来:“都已经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呢,反正我娘就是一个侍妾,死后都进不了祖坟的那种,我要是干不出点什么事情来,我娘以后就是冤魂野鬼了。”
种谊心中松了一口气,但也不由得为自己这个同袍感觉到不值。
折驹无疑是个天才,指挥作战并不亚于自己,但就是因为母亲是个侍妾,所以完全不受重视不说,还遭受了诸多的白眼,当年投奔欧阳辩,也不过是想找个地方实现自己的价值罢了。
其实说实话,他自己、种谔、以及其他投奔欧阳辩的将门子,谁又不是所谓的弃子呢,真被家族重视的能到银监卫这里来,去禁军才是最好的去向啊!
折驹看向种谊道:“寿翁,我干了!”
种遏咧嘴一笑,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哆嗦道:“我也没得选啦,哥,我也干了!”
种谊露出笑容大力地点头。
折驹笑道:“不过我倒是好奇,你种谊为什么也要加入?”
第502章 这是个大问题!(提前祝大家伙节日快乐!)
种谊沉默了半晌才道:“其实……此事我是猜出来的。”
种遏:“……”
折驹:“……”
看到两个同袍的神情,种谊抱歉一笑:“我猜了个大概,只是没有从季默口里听到而已,此事十有八九,而且,这个事情到时候非得我们几个来推动不可。”
种遏眼里精光闪烁:“从龙之臣?”
种谊点头:“但也有可能被推出去斩首。”
折驹低声笑道:“富贵险中求,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不过,你还是没有说你为什么愿意当这过河卒,你种谊虽然排行最小,但荫官你也有,你几个哥哥也不至于亏待了你这个幺弟,即便是当个二世祖,也足够你快活的。
我和种遏是连纨绔子弟都当不起,有这等登天梯,自然要紧紧握住,而你种谊却完全不必如此啊!”
种谊一笑:“你说得对,我好像是没有这样的理由,不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说我是被季默的理想给感染了,你信吗?”
折驹和种遏对视了一眼,竟然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种谊惊讶道:“你们相信?”
折驹认真道:“是的,相信,你当真以为我与种遏是真的冲着这份富贵去的?
嗯……不说装比话,这份富贵的确吸引人啊,一步登天的机会,谁能够忍得住,不过,这的确不是全部。
我想起季默共事的时候,那时候他才多少岁啊,不怕你们笑话,当时我已经被季默给折服了。
倒不是因为季默处心积虑,也不是他给了我多少的好处,而是因为季默他……”
折驹陷入了沉思。
种遏接上道:“……思想既务实又理想、行为既离经叛道又直达真理核心、做事貌似异想天开又实事求是,身上有一股令人着迷的神秘感,那是一股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我草!”
“彼其娘之!”
折驹和种谊目瞪口呆地看着种遏。
“你……你怎么将我的感觉全都说出来了!”
“无耻啊!”
种遏黑黝黝的脸上露出一点红润,有些扭捏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当时我也是被他深深吸引,有段时间我甚至认为我是个喜欢……的人,还专程去找了个兔儿爷,差点给我整吐了,这才明白,这就是所谓的雄主之姿,振臂一呼,天下景从吧。”
折驹:“……”
种谊像是第一次认识自己这个堂弟一般,上上下下审视了一番,将种遏看得浑身不自在:“诶,诶,哥,你这是干啥!”
种谊忍不住赞叹道:“遏啊,没想到啊,你竟然是这样的勇士,令我刮目相看啊……欸,遏啊,那个……和女孩子有什么不同吗?”
种遏砸吧了一下嘴巴,抬起头来看到种谊和折驹俱都一脸的震惊,种遏有砸吧了一下嘴巴,这才反应了过来:“欸,欸,你们可别误会啊,我可没有用嘴巴……呸!”
种谊忍住笑:“好了好了,这个不重要,常刷牙就好了……既然大家都是同道中……呸!
既然大家都志同道合……呸!
既然大家都认为季默是值得拥护的,那就简单了,银监卫里的兄弟们想必大多有这样的感受。
既然如此,咱们完全可以悄悄将信得过的兄弟都拉过来啊,我们拉过来的人越多,在季默那里的分量就越大!”
折驹和种遏点点头。
种谊一拍掌:“就这么定了,这次过去,我会旁敲侧击,确定季默的想法,如果他确定的话,咱们就将所有的兄弟都挖过来!”
折驹却是目光灼灼:“我觉得不仅如此,想要成事,军队是一方面,智囊团也重要,虽然说季默的同年很多,但季默肯定不能自己去找,得有人去说服他们才行。”
种谊思考了一下道:“王韶或许可以?”
折驹点点头:“子纯的确是合适,他与咱们共事过,他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心里有数,他又是季默的同年,他去的话更加合适,就是子纯会不会愿意……倒是要考虑一下。”
种谊点头:“谨慎一点试探一下,不过最好是先确定一下季默的心思,这才是最重要的,不然咱们一哄而上,到最后发现季默根本就没有这个想法,到时候就尴尬了。”
折驹笑道:“没错,这才是关键。”
确定了彼此的心思,三人感觉更加亲近了很多,以前是同袍没错,也算是同生共死过,但现在却是要一起成就一番大事业,这种共同的使命感让他们感觉更加的贴近。
折驹和种遏都是参谋组的,种谊是带兵大将,三人专业相近,视野也相当的开阔,就季默所掌握的资源聊了起来。
“……季默所掌握的资源是非常不错的,现在是掌握了陕西六路中的永兴军路,这也是最重要的核心,占据了京兆府和河中府这两个最紧要的要害,其他五路都近在咫尺,只要控制陕西六路,就可占据极大地优势。
一旦控制关中,往东就是中原、往南就是巴蜀,又可顺流而下占据荆楚,河套也在兵锋之下!
关中平原肥沃,拿下河套养马地,加上季默的经营本事,十年时间,我们就可以席卷天下!”
折驹说起这些满眼都在放光。
种遏也是激动得不行,以他们这些年的研究,欧阳辩现如今看似弱小,但其实并非没有成功的机会。
关中的确是逐鹿天下最好的根据地,这里易守难攻,拥有关中,就等于是立于不败之地了。
种谊同样激动,不过他还保持着冷静:“别这么乐观,这里与以前不同。
以前秦国扫六国,的确是立于不败之地,但是如今情况又有所不同。
现在的关中,已经属于四战之地了,河套不在我们的手里,而是在西夏的手里。
一旦宋夏一起围攻我们,加上吐蕃诸部趁火打劫,那么到时候局势岌岌可危!”
折驹和种遏都皱起了眉头。
种谊的分析非常有道理,尤其是河套,拥有河套不仅仅是拥有养马地的问题,而且河套还是关中的屏障,河套不在自己的手里,关中所谓的不败之地,也只是一句空言罢了。
这是个大问题!
五一节快乐
国际惯例,劳动节不劳动,所以请假不过分吧?哈哈,祝大家劳动节快乐!
第503章 季默,你想造反吧?
听说种谊几人到来,欧阳辩喜出望外,立即和几人见面。
老战友很久不见,感情依然浓郁。
欧阳辩端详着老兄弟们,发现他们一个个渊渟岳峙,早就不是当年的毛头小子们,如今的他们,眼神沉稳,颔下有长须,早就是一个个成熟的青年人了。
欧阳辩和他们叙旧,又于当晚举办宴席,招呼这帮老兄弟,酒足饭饱之后,半熏之际,欧阳辩感觉膀胱滞胀,赶紧去到旁边解手,痛痛快快地解完手,出来一看,却见种谊斜靠在墙上。
种谊满脸通红,看起来也是有些醉了,欧阳辩不由得一笑:“旁边也可以解手的。”
种谊睁开了眼睛,似乎有些茫然:“有吗?”
欧阳辩笑指了指旁边的门道:“呐,这不就是么?”
种谊哦哦点头,瞧了一眼道:“这个不行。”
欧阳辩大笑起来:“怎么的,你上个茅房还得挑啊。”
种谊露出富有深意的笑容,已然看不出醉意:“季默,不仅上什么茅房得挑一挑,而且我们要走什么路也得挑一挑,你说是吧?”
欧阳辩脸上的笑容敛去,盯着种谊道:“寿翁兄,你这是什么意思?”
种谊低声道:“季默此次叫我们前来,总不至于是叫我们来喝酒吃饭的吧?”
欧阳辩笑道:“寿翁兄认为呢?”
种谊左右看了看道:“季默,你想造反吧?”
欧阳辩神色不变,继续笑道:“何以见得?”
种谊脸色沉凝:“季默,这番话,若是说对了,以后哥几个就跟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