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人解赏西湖好,佳景无时。
飞盖相追,贪向花间醉玉卮。
谁知闲凭栏干处,芳草斜晖,水远烟微,一点沧洲白鹭飞。
不过即便欧阳辩尽力的逃避着世事,想要取得暂时的平静也不可得。
像他这样的人,如何能够躲得了清净呢。
首先是与他牵扯的一切。
他到了那里,大宋的经济枢纽就会到那里。
每日里农行。西湖城、西湖建筑工程公司、远洋集团、泉州造船厂等等各类请示,都会涌将过来,虽然未必要他签字,但总是需要过目一下的。
光是这些,就让颍州城一下子变得热闹非凡起来,每日里都有寄递的车马来临,而且是如同潮水一般涌来。
欧阳修所住的庄园,是欧阳辩专门为他修的,早在七八年前,欧阳辩就准备着这事了,庄园修在颍州城内的偏僻处,这时候却成为最热闹的所在了。
通往庄园的水泥路上,每日都是车水马龙。
颍州就在京畿诸路与东南诸路之间,于是来之京畿的豪商、东南诸路的豪商,都赶往颍州拜见,有没有能够在欧阳辩拿到什么好生意不说,但能够见一面就是他们的所愿了。
如今大宋的商人,只要是做生意的,就没有不需要和欧阳辩名下产业打交道的。
需要资金的就得和农行打交道,或者是和央行打交道,再不济也得和诸多钱庄打交道,可诸多钱庄就没有和央行没有关系的。
需要从事海商贸易的,就得和远洋集团以及泉州造船厂打交道。
想要从事陆上生意的,要么得和西湖城打交道,要么和西工建打交道。
更别说农行旗下的各个行业的翘楚企业了。
庆州那边的消息也会时不时递过来,虽然欧阳辩回来探亲,但有很多事情还是得和他沟通,虽然现在有苏辙章惇代理,但大事情还是得他拍板。
这些迹象让整个颍州的百姓都知道颍州来了一个大人物,一打听,原来是欧阳修的儿子来了。
欧阳辩和欧阳修是颍州出去的,虽然不是颍州土著,但也是颍州出去的,所以早就成了颍州的骄傲。
不过大家都知道欧阳辩是回来探亲的,也不敢太多的打扰。
但是颍州的知州却是要来拜访的。
颍州是个很有意思的地方,在北宋期间,这里涌现出了一大批勤政为民、两袖清风的地方官员。
虽然他们来颍任职的原因各不相同,但是基本上都能够在颍州任上勤勉作为、造福一方,值得赞扬。
这一期的知州是吕氏家族的吕公著,不过有些尴尬的是,他是因反对新法而出知颍州。
就是最近王安石在京中搞的新法,吕公著因为上书反对,然后被贬谪到这边来。
而这事和欧阳辩还是有关系的,王安石的新法和欧阳辩的税制改革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王安石更是欧阳辩的老师,天然就是站在一起的。
吕公著被王安石贬黜出京,现在来拜访王安石的弟子,的确还是有些膈应的。
不过吕公著对外宣称的是来拜访老朋友欧阳修。
好吧,的确是个好借口。
欧阳修老友赵概之前来信表示,等到春暖花开之际,将自南都驾舟来访时,他感到异常兴奋,还把一间厅堂命名为“会老堂”,说是为了招待赵槩而设,而现在吕公著过来,自然没有什么问题。
第400章 吕公著来访!
吕公著来的时候,欧阳辩还真的以为他是来找自家老子的,毕竟自己是老王的学生,来找自己他尴尬,自己也尴尬。
欧阳修听到老朋友到来,兴致勃勃地跑去招待,但没一会就气冲冲地来找欧阳辩。
欧阳辩有些诧异:“咋啦这是,吵架了?”
老头子们性子各有各的执拗,吵架了也是很常见的。
欧阳修气哼哼道:“他是打着看我的旗号来找你的,哼!”
欧阳辩诧异道:“他找我作甚?”
欧阳修哼了一声傲娇道:“不知道,你自己去问。”
欧阳辩哭笑不得,只能先安慰老父亲:“以后他就在颍州了,肯定会经常来找你的,估计进来来找我是真的有重要的事情嘛,你们都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是朋友才会这样坦诚相告嘛,若是虚伪的,不会告诉你,肯定会先敷衍你,然后再找我的。”
听到欧阳辩这么说,欧阳修的脸色缓和了下来,但还是傲娇道:“你快点去吧,别失礼了。”
欧阳辩笑了笑点头:“好的,今晚我偷偷给你带一半碗糖水。”
欧阳修喜道:“我要淮山甜汤。”
欧阳辩笑着点头:“给你多加一点白木耳。”
欧阳修喜滋滋:“那感情好。”
欧阳修有点糖尿病,医生不让吃甜的,薛夫人看得紧,欧阳修天天想要吃,欧阳辩回来后,偶尔偷偷给一点,其实里面糖分不多,聊以安慰罢了。
吕公著在厅堂里有些坐立不安,看到欧阳辩进来,还有些不好意思。
欧阳辩不是让人尴尬的人,赶紧热情道:“世叔来了,吃饭了没有,今晚一定要在家里好好喝几杯,我父亲都念叨了许久了。”
欧阳辩这句家常让吕公著顿时安定了下来。
欧阳辩还是那个欧阳辩。
吕公著笑道:“好啊,那就要叨扰了,季默这次回来要待多久?”
欧阳辩笑道:“不管了,没什么事的话,就这么呆着吧,不着急。”
吕公著笑道:“也好,多陪陪你父亲,你父亲也常常念叨着你,每次写信给我们这些老家伙,没有聊几句就会谈到你,以至于我们这些老家伙对你的事情简直是了如指掌,哈哈。”
欧阳辩笑了起来:“颍州知州常出治世能臣,世叔此次来也是大好事,以后前景可期啊。”
吕公著苦笑道:“唉,非我所愿,不过既来之则安之吧,来了就想着给这里的百姓做点事情,只是现在不知道从何下手啊!”
吕公著长吁短叹的。
欧阳辩暗暗偷笑,这是在向自己求援呢。
吕公著这次来的意思欧阳辩大约还是有些猜测的。
颖州是都城汴京通向东南沿海及江淮产粮区的中途站,是仕宦商贾往来于京城的通径要道、南北交通的要冲和淮河流域的重镇。
汴京更是地处中原,陆路交通向以四通八达而著名,尤其在北宋一代,可谓全国陆路交通之中心。
而颍州和陈州,则是汴京通向淮河中游诸地的交通要道。
这样的地方原本应该是富裕的地方,但是凡事就怕比。
颍州现在当然算不上贫穷,但和京畿相比,颍州远远不如,和江南诸州相比,颍州更是黯然失色。
颍州如今的地位可不一般,今上赵项曾被封为颖王,颍州被誉为飞龙之地,按照唐宋就制,一些有特殊地位的州应该被提升为府的。
颍州是今上的龙飞之地,当然也该承袭旧制,但现在颍州经济比起其他的州远远落后,提上去怕也是丢人。
吕公著想要做出点成绩来,最好的就是将颍州升级为府,但现在经济不行,他想提也不太好开口。
如果欧阳辩不来颍州也就罢了,但现在欧阳辩都来了,他还不把握住这个机会,就干脆别做官了。
做官的太过要脸可不行。
欧阳辩笑道:“颍州本就是富裕州,百姓生活也很不错,倒也未必要怎么折腾嘛,无为而治也挺好的,百姓安居乐业就是大好事嘛。”
欧阳辩假装听不懂。
吕公著暗暗咬牙,这小子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季默,老夫知颍州,固然是被贬谪而来,但的确想做点事情,季默可否施以援手?”
欧阳辩倒是有些诧异地看了吕公著一眼,吕公著父亲是吕相吕夷简,吕公著年轻时候那可是最顶级的二代啊,心高气傲那都是轻的,现在竟然能够低下头和自己这个晚辈求援,这样就推脱不了了。
“世叔拳拳之心,我自然是要支持的,世叔您说,想要我怎么做?”
欧阳辩道。
吕公著见到欧阳辩如是说道,不由得露出笑脸:“颍州地处要道,乃是沟通京畿以及淮河各路的要道,如果仅仅是让人、物资路过,那就太可惜了。
不如在这里形成一个经济枢纽,这样既方便了路人,又给颍州百姓留下点好处。
季默,我想请你让西湖城集团在这里建设一个西湖城,你看,颍州也有西湖,西湖城和颍州更配嘛!”
欧阳辩差点哑然失笑,这老小子可以的嘛。
不过他说的也对,颍州这等地方,的确是可以造一个西湖城,有了西湖城,颍州就不仅仅是个过路的,而是可以落脚的地方。
西湖城发展到了现在,已经不仅仅是各购物城,而是一个综合体。
在颍州这里,完全可以利用四通八达的水系,在这里形成一个沟通南北的货物集散中心嘛。
以西湖城为核心,形成一大片的仓库,为南来北往的商人提供服务,就这么一个服务功能,就足以让颍州一跃成为淮南两路经济核心。
这么一来,颍州就能够在开封和扬州之间再形成一个具有虹吸能力的大城市,而不是被汴京和扬州两边抽吸。
吕公著还是有眼光的嘛。
不过,要帮吕公著,他还得考虑一下王安石的感受。
吕公著是王安石赶出来,他作为王安石的弟子,却去帮吕公著搞政绩,这是想干嘛?
欧阳辩不是苏轼这样的愣头青。
第401章 这天下还有得救么?
欧阳辩忖度了一下道:“世叔,您与家父是老友,与家师也是几十年的朋友了,虽然这一次有些龃龉,然而情分还是在的。
小子说句话,您先别恼,这事情我自然是说得上话,但我若是做了,家师肯定会恼我,世叔您应该是理解的吧?”
吕公著有些失望,他以为欧阳辩的意思是要拒绝自己了。
却听到欧阳辩继续道:“不知道世叔对于均输法怎么看呢?”
吕公著看了欧阳辩一眼:“你小子,在这埋伏我呢。”
欧阳辩嘿嘿一笑。
吕公著叹了口气道:“我和介甫是多年的老朋友了,我们两个相知多年,我这一次上书也并非要坏他的事情,而是他做事太过于着急了。
他要做的事情自然都算是好事情,但做事方法不对,就容易引起乱象。
我上书不过是想劝他冷静冷静而已,没想到他以为我在攻击他,唉。
均输法脱胎于你的税赋改制,也更加有实行的必要性,对于这个我觉得问题不大。”
欧阳辩拍手笑道:“那就是了,颍州地处要道,正是淮南一地发运中心,在这里建造货运中心以及储粮中心是非常合适的。
世叔只要上书向朝廷申请将发运中心定在颍州,就算不需要西湖城,颍州一样能够崛起。
当然啦,西湖城也会在这里落实建造,将颍州打造成为连接汴京和东南诸路的枢纽!”
吕公著斜睨着欧阳辩。
欧阳辩所说简单,但吕公著知道,自己这一上书,就成了支持王安石变法了,到时候王安石不仅不会怪欧阳辩,还会认为他帮忙拉拢盟友呢。
这个滑头的小子!
欧阳辩的意思说得很明白了。
您老和我家老师有矛盾,我直接帮忙肯定是不行的,您也应该理解,您若是真想做点事情,就上书支持我老师,你支持我老师,我自然责无旁贷的帮您,但您要是不愿意,那您肯定也能理解我的难处的嘛。
吕公著苦笑。
都说欧阳修这个幼子做事滴水不漏,现在看来何止如此啊!
欧阳辩将石头踢到他这边来了。
所以,这事做还是不做?
吕公著有些犹豫。
他和王安石当然不是什么仇人,但现在已经有些站队的意思了,上书支持了,他便是变法派了,这事不小。
欧阳辩看到吕公著犹豫,便劝道:“世叔,从庆历开始,韩相公、我父亲、文相公、我岳丈等人,都孜孜以求变法救国,现在到了我老师这里,虽然做事有些激进,然而为国拳拳之心与您别无二致。
都说相忍为国,您与家师本是好友,您也说了,政策问题不大,您更应该予以支持才是。
家师那些个变法内容,与我所制定的改制也没有太大的不同,您如果心有疑虑,更应该参与到其中,对里面的谬误予以修正,而不是置身事外,隔岸观火,您说是吧?”
欧阳辩的话倒是让吕公著心中一动。
欧阳辩继续道:“支移、折变对于百姓的盘剥之苛刻,世叔应该是知道的吧,如此恶法在继续横行,而善法却迟迟无法推行,这难道就是正人君子该干的事情么?”
吕公著犹如被当面打了一锤子。
欧阳辩道:“明辨是非的人都看得出来,运输法若是能够实行,便能够便转输、省劳费、去重敛、宽农民,但有些人却无端去污蔑它,甚至去污蔑变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