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维太重要了,杨景素必须保证人自始至终都在自己眼前。把他交给底下的人,万一下面的人立功心切下手重了,把人拷问死了怎么办?
杨景素可舍不得王维死。
不把他肚子里的消息全都掏出来,王维他决不能死。
九月下旬,这天已经是要入冬了。受小冰河的影响,北方这个时节已经挺冷了。
杨景素身子骨挺好的,但也加厚了衣服,平日外出更是裹上了厚披风。但此时此刻的王维呢,他浑身上下被扒的只剩个大裤衩。人被绑在了立起的十字架上,呈一个大字。两腕拷在铁环里,皮肉因为挣扎,已经被磨得鲜红鲜红。
头无力的垂在胸前,整个人连叫喊的力气都没有。
他现在一点也不觉得冷,剧烈的疼痛和一轮轮的酷厉拷打耗尽了他浑身的气力,人也变得昏昏沉沉。
要是早知道被俘后会被这么蹂躏拷打,他怎么会连自杀都不敢呢?谁会连自杀的勇气都没有,而有勇气来接受这一轮轮的严刑拷问呢?
王维脑子里还有最后一丝的清明时,是真恨自己当初为什么那么小胆,现在他真的后悔死了。
“还真是冥顽不化,这般拷打都拒不交代!”
杨景素却并不焦急。古人有言:三木之下,何求不得?
王维他能扛得住第一天的刑讯,他还能扛得住第二天、第三天吗?
作为一名做到了布政使级别的高级官员,杨景素太清楚‘屈打成招’这个成语的含义了。
没有人能扛得住酷刑的煎熬的。
他坚信这一点!
“大人,王太医到了。”
“那还不快快有请?”
这王太医本是皇帝派给何煟的,可何煟死的太早了,王太医便被舒赫德上折子留在了军中。
没办法。大家都是身娇体贵的人,谁也不愿意做何煟第二。
这军中跟地方上不一样,发起病来,那是真连一个合格的大夫都寻不到。
而且别说是他们了。
当初显赫至极的一等忠勇公、领班军机大臣加太子太保、保和殿大学士富察·傅恒,不就是因时疫死在了云南军中么?
迄今不过才四年也,谁都不会忘的。
帐外的王鸣鹤已经听得到了杨景素的声音,当帐帘被掀开的时候,他就毫不客气的走了进去。
而刚刚入帐,王鸣鹤就不由得屏住了呼吸。他闻到了一股人肉烧焦的焦臭味,恶心!
目光自然正视正前方的杨景素,可余光也看到了那被立起来的十字架和被绑在十字架上的人,还有十字架旁边燃烧的炉火。
炉火上放着烙铁,可知道这股子焦臭味儿是怎么来的了。
王鸣鹤心理素质是极好的,神态不见半点异色,上前两步后就要给杨景素行礼。
“王太医无须多礼,快来看看这贼子,是否还能再拷打下去?”
如果可以,杨景素就会叫人继续拷打下去。
不交代就用烙铁烙,一块、两块,十块八块,就这么烙下去,他相信自己总能撬开王维嘴的。
至于昏死过去了怎么办,那就用盐水泼醒啊。
王鸣鹤心里头一紧,知道自己碰上麻烦事了,相传二三十年前,太医院的人就经常去慎刑司做这种活儿,只是近些年不再见了。
但他也不可能推脱。
转头向十字架一看,纵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可还是禁不住握紧了拳头。
这倒不是他在怜惜那十字架上被绑着的贼人,王鸣鹤只是没见过这种场面。而且看着逆贼皮开肉绽的样子,看着他那都要被烫熟的胸膛,王鸣鹤真的想吐。
他是医药世家出身,前后在太医院当值已有十多年了,宫廷风云都见过不少,心理素质乃是极佳的,可如此这样的刑讯场面,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杨大人,以下官之见这贼子还是缓一缓的好。且灌下一两剂药,养一养,再问不迟!”
王鸣鹤都不需要去号脉,摸了摸王维的脖子就能感觉到他脉搏的微弱。“且下官看这贼人身上尚且完好的肌肤,肤色白皙,手脚亦无老茧,也不见肌肉疙瘩,可见这人是没过过苦日子的。这一顿拷打可不轻松,叫他好好的想一想,说不准下头都不用上刑,这贼人就已经交代了。”
………………………………
第九十章 “真凶巨恶”浮出水面
“皇汉?”
临清的舒赫德、周元理很快就收到了杨景素递来的消息。
大汶口一战的捷报固然叫二人欢喜,可杨景素从被俘清水教头目口中掏出的‘皇汉’两字更有价值,更别说杨景素还抓住了贼首王伦的亲弟。
只要能撬开那王维的嘴,清水教任何秘密都将不再是秘密了。
不过此时真正吸引二人心神的已经不再是清水教,更不是临清粮仓储粮的去向,而是那个大逆不道的‘皇汉’!
顾名思义啊。幕后黑手以那两个字为好,真是叫二人全都倏然一惊。这群隐藏在深处的逆贼,其与大青果势不两立之决然,不共戴天之怨仇,扑面而来啊。
这才是真正的反贼,巨贼!
俩人这时候真的想要不顾一切的抛下临清所有事,立刻赶到杨景素军中,撬开王维的嘴,把他肚子里一切的秘密全都掏出来。
舒赫德也顾不得杨景素还没撬开王维的嘴了,立刻写折子急报乾隆。
这种事儿他片刻都不敢耽搁的。
不过舒赫德的折子才刚发出半天的时间,杨景素又有新消息报到了。
王维开口了。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太痛苦了!
之前的严刑拷打他死死咬紧牙关,乃是有一口气在撑着。他可是王伦的亲兄弟。可他随后‘享受’了半天的好时光,再要叫他去苦扛刑罚,他真的受不了了。
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出来,只求痛快的一死。
“可不能叫他死了。”周元理说,王维说自己把所知道的秘密全都说了,那就真的全说了么?谁能保证啊。看那皇汉的消息,几乎跟没有差不多。
除了给中原的那几件奇案找了个结果,还有李庆、徐仕雄,交代出了俩个人名。而那李庆开在张秋镇的店铺也早就消失不见了……,这一点价值都没有。
“这等贼酋,当送解京师!”
该千刀万剐了不说,还更该再刑再讯,彻彻底底的把他肚子里的东西给掏空。
“的确如此。”舒赫德捋了捋下巴上的山羊胡道。
不仅如此,王维被俘的消息还应该大肆宣扬起来,好好的动摇贼军的军心。
二人议定,舒赫德遂即再写了一道折子,继续使人六百里加急往承德送去。然后就向京城发了一道公文,告诉那边有重犯要送到。
虽然王维的押送还需要缓几天,其押送中的人手和路线更需要好好的估算。
可别忘了暗中的皇汉。
南阳府杀官劫囚的事情才过去了一年多,舒赫德、周元理都是官场老手,做事极小心谨慎的。
乾隆此刻并没有在承德,而是在承德北三百里的木兰围场。这里是满清最著名的狩猎活动“木兰秋狝”的所在地。
木兰是满语“哨鹿”之意。哨鹿,是通古斯人一种诱杀的打猎方法。八旗兵在打猎时,都会有兵士头戴雄鹿角,在树林里口学公鹿啼叫,以此来引诱母鹿出现,以便猎杀。“秋狝”是秋季狩猎的简称,春季打猎为“春蒐”,夏季打猎为“夏苗”,冬季打猎为“冬狩”。
整个木兰围场,皇家猎苑的面积高达上万平方公里。
所以每次行猎,都需要出动大批的八旗兵,用来围堵驱赶猎物。非是如此,老康又怎么可能在这里创下了一日内射兔318只的世界吉尼斯纪录呢?假如这是真的。
而乾隆也不遑多让,从在位的第六年开始,他是年年都来。
木兰秋弥从康熙二十二年康麻子首次入围,到今年(乾隆三十九年),这对祖孙已经在木兰围场行围打猎七十余次了。(嗯,雍正一次没去)
但往年的木兰秋弥在现在时候都已经结束了,这时间都九月末了,往年这个时候乾隆都已经返回京城了,但今年却因事多逗留了一段。
因为自从乾隆三十三年,满清结束了乾隆在位时期的第一波对俄贸易全面制裁之后,短短五六年时间过去,老毛子又旧态重发了。
新上任的西伯利亚总督对自己人袒护包庇,对被老毛子抢走货物的中国商人不闻不问,还有一些中国人、蒙古人犯事后逃亡沙俄地界,老毛子也拒不遣返。
这种事儿发生的多了可不仅关系到了买卖城(恰克图)双边贸易的正常秩序,对草原上的蒙古贵族们也有影响。
虽然旅蒙的晋商与买卖城的晋商并不完全重合。可那些把生意做大的晋商,却又往往会掺和进对俄的贸易中。
从自身的利益角度出发,不管是晋商还是蒙古的一些王公贵族,那是都不愿意看到恰克图封关停市。可他们也一样不愿意吃亏啊。
如今的大青果还是天朝上国么,身上的虎皮还很逼真的,无论官民都不会心甘情愿的被外人压在头上。要是在沙俄境内那也罢了,可到了大青果地盘上了,他们岂能善罢甘休?
那些走对俄贸易的商户背后谁没有个支撑啊?
更有一些参与其中的蒙古权贵,依靠他们单个的力量,老毛子是根本就不甩他们的。
所以就惯性的求助于满清朝廷了。
之前乾隆下令关闭中俄互市的恰克图市场,外禁皮毛输入,内禁茶叶输出,一关就是足足六个年头,可叫老毛子损失惨重。他们没有了便宜的茶叶、大黄来源,也丢失了一个重要的皮毛市场,后者可是现今的沙俄帝国最最重要的出口产品,占其对外贸易总值的80%以上。
雍正六年(1728年),俄罗斯一支商队带出了210万张毛皮,在京城销售了100多万张松鼠皮,20万张银鼠皮,15万张狐皮,10万张貂皮。
可乾隆这么一下令,他们不仅丢了一个巨大的外销市场和便宜的货物来源,还必须用往日三四倍的价格从英国人手里购买茶砖、大黄等。
这一里一外损失就大了去了。
可这并不代表老毛子吃了教训后会乖乖的长记性。
这买卖城才重开六年,他们就旧态重发。蒙古王公和他们背后的晋商当然不愿意吃亏,就把状子告到了乾隆这里。
而之所以在九月末了还在扯唠,却是因为就在不久前,又有中国商队被老毛子抢劫了,而且还死伤了人丁。同时还有外蒙地界也有牧奴杀人盗马逃亡俄界的事儿生出,可算是挤到一块来了。
乾隆对此并不怎么看重,区区商贾小民罢了。
别看他和声和气的安抚眼前的蒙古王公,可在他心里是真的不多挂念。
这些对乾隆来说就是个小事儿,重要性比之齐鲁事宜和大小金川事宜来微不足道的很,但表面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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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真是好一个皇汉!
一直以来乾隆对老毛子都是很有心理优势的,他并非不知道老毛子实力强大,但却有着谜一般的自信,坚定的认为:“罗刹地虽富庶,国虽广大,然茶布等物,必须仰给内地。且其每年贸易,获利甚厚,不能不求我通市。中国因得就所欲以控制之。”
这或许是因为中国自古以来就有的那种“以茶制夷”的思想在作祟吧,这种看似有点无稽之谈的施政治国理念可是中原王朝自唐宋以来的一贯观念。
老朱家就尤其的相信这一点,从头到尾二百多年里把“以茶制夷”的思想贯彻的淋漓尽致。
朱元璋就曾对就封川蜀的儿子朱椿说过,国家垄断茶叶,目的是用茶换战马。现在边关松懈,私茶出境,拿我们有用之物,换些个无用的东西,让别人尽收其利,而自己吃亏,这怎么能够体现“以制戎狄”呢?为此,他推出了茶叶的金牌信符制度,形成了“茶贵马贱”的贸易格局,把利益和控制权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
而通古斯人大体上继承了朱明的施政方略,如是,政界和士林就对此达成共识。他们都认为只要控制住茶叶,控制住了大黄,控制住了这些消油解腻通便的利器之后,就能控制住人群与疆土。却忽略了这个时候的“夷”,是涉洋过海而来的其他人种,而非与中原王朝一直联系紧密的北方少数民族。
当然了,于大清国政界和士林而言,像老毛子和英吉利这样的外夷,与其他少数民族也没有什么区别。
在这种心理和认知的影响下,乾隆能对沙俄没优越感吗?
别看他对眼前的蒙古王公们很安抚,在内心深处啊,他甚至还希望着老毛子能把眼前这些人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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