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排排鸟枪兵列阵在前,还有一批刀牌手和弓兵。
当然一些轻型的火炮也是少不了的。
清军是追击状态么,太过沉重的大炮是带不了的,随军的都是百十斤的小劈山炮。
这时候也一字排开在阵前。
参将和于易简列在阵中,看着对面阵列乱糟糟的清水教义军,打心眼里瞧不上。
也就是在山地里,难以摆出大的阵列来,难以列阵而战,若是放在平原平地,这群贼军怕早就被官军吞吃了。
即便贼军里头有人肉炸弹。
所以他也不知道,此时对面的王伦脸上挂着的也全是不屑的笑容。
之前在山地里,又因为大军要行进,王伦根本就舍不得拿手里的牲畜来‘冲锋陷阵’。它们可是军中最重要的运载工具。
可现在不同了。他们马上就要散伙了,这些牛啊马啊驴啊什么的,那都派不上用场了。
逃难中的清水教徒们,最适合他们的身份就是躲避战乱的平民百姓。
所以这一阵王伦根本就不准备用手下的骨干精锐去送死,那些乱糟糟的队列后头,就有着大量的牲畜被分发了药粉包。
两军之间的距离越发近了,孟灿也在领军转移去清军的南面,好半响孟灿军才进到位置。
然后王伦把手一挥,身后的清水白莲大旗摇动起来,义军阵列中随即就裂开了一条条通道来,此起彼伏的畜生嘶鸣声也已经在义军阵列中响起。
………………………………
第一百八十八章 最后的绝响
橘红色的烈焰不断地在清军队列中升腾。
后者虽然枪炮列阵,但就清军的枪炮火力显然是挡不住发疯了牲畜群冲击的。更别说孟灿还在另外一边做出了带军猛打的架势……
所以当大批的牲畜冲进了清军阵列之中后,那一切就都结束了。
“撤,快撤——”
于易简见势不妙,第一个就拔腿往后逃走。他才不去顾及影响呢,什么影响能比的他自身的小命儿重要啊?
是只管对着周边的军兵大声吆喝着道。
然后清军就更混乱了。
因为于易简身边的参将正在极力控制秩序,为此军队的建制。
可惜,于易简的一声吆喝让他所有的努力都化作了乌有。
“杀啊,杀啊——”王伦朗笑着大吼道,高高举起腰刀,下令全军出击。
“弟兄们,随我杀啊……”王朴高声叫道。第一个挥舞着大刀向着清军冲去,然后是杨垒、阎吉仁,然后是李旺、李得深。
清水教一干头领们这一刻勇猛的很,谁也不愿意放弃这痛打落水狗的机会,同时他们也很清楚这一仗或许就是清水教的绝响了。
“杀啊……”两千多义军齐声呐喊。
“杀啊……”
“杀啊……杀啊……”
完全是沸水泼雪的姿态,两千多义军蜂拥而上,轻轻松松的就将混乱败退一片惊慌之中的清军给冲的稀里哗啦。
钢刀划过一道银光,飞吻过一名清兵的咽喉,回刀磕去另一杆刺来的长枪,跨前两部,转手还回去一刀。一颗脑袋登时飞起。
王朴疯一样的扑进敌群中,这就是清水教的最后一战了。
虽然他很早时候就已经接受了清水教‘不行了’的事实,可三年他们都坚持下去了,当这一天真正来临的时候,王朴还是难以接受。
尤其是他哥王伦还要以自己的死来为清水教划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这算皮的‘好前途’啊!
“哈……”大喝一声,王朴迎头撞进一队溃败的清兵队中。
一把大刀寒光乱舞,上下翻飞。
所到之处残肢断臂,血色靡天。
就像一柄削铁如泥的宝剑插进了烂豆腐里,所到之处感觉不到有一丝的阻碍。
参将已经放弃了。
于易简是真的狗,他这一逃把军心彻底坏掉了。
当然今日这种状况下就是没有于易简的临阵脱逃,清军也注定得不了好的。
所以参将也在逃。
但他的运气很不好,打马还没冲出几步就听到一声雷鸣般的爆炸在耳边响起,整个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发疯的坐骑猛地掀翻在了地下,摔得头晕目眩。
清军的药粉桶爆炸了。
也不知道那个倒霉催的在慌乱中搞了一把集体大升天活动,周遭几十丈方圆内的清军、义军通通趴窝。
一行人非死即伤。
整个战场在刹那间似乎都停顿了片刻。
参将好半天才有清兵搀扶着爬起身来,轰鸣的爆炸声依旧在他耳旁回荡,好似有一百只蜜蜂在耳朵不停地闹着里一样,外面什么声音都听不到,脑子也是一片空白。
但他手下的清兵们却没有晕,一个个抽出刀子向周边的清军厉吼道:“让开,都赶紧让开。”好叫他们赶快跑啊。
便是参将没马了,由他们两边夹着,那速度也慢不了。
周遭的清军立刻作鸟兽散,但很快的就又有大群溃兵挡在了他们前头。
都这个时候了,谁还会顾忌上下尊卑?
清兵炸营一般的向后逃去,错乱纷扰之中没人管你是不是参将大人!
他们已经乱成了一片散沙。
谁叫清水教的畜生炸弹太吓人了,谁叫于易简太没胆了呢。
官儿们的带头跑路,义军们的迅猛杀到,清兵谁还敢抵挡啊?
乱糟糟里不少人就又挡住了亲兵们的道儿。
参将的招牌也不管用了。
这时候参将终于回过神来了,见状怒极发狠,猛地抽出腰刀,“唰”的一刀砍下了前头一名抢路的清兵首级,拎着血淋淋的脑袋向周遭亲兵们喝道:“想活命的就要下狠手,谁再敢挡在前面,拿刀子招呼!”
这么个危局当中,就要当机立断,杀开一条血路!
王伦在后阵就静静的看着这一切。清水教的绝响,也是他王伦的绝响,兄弟们打的很不错很卖力不是吗?
这就足够了!
他一个寿张普普通通的农家子,能有今日这般的成就,还未王氏后人找到了一个大好的出路,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三年前心就死了的王伦,现在一点对死的惧怕都没有。
相反,这对他来说还是一种解脱呢。
真以为整日里面对着大群被自己‘欺骗’过的兄弟的感受是很叫人开心的么?
他王伦大教主之前可是靠着宣扬千禧年末劫, 紫微降世,才忽悠着一大干人跟着自己走上造反之路的。结果临清城外清水教兵马多次向北进攻,都没能突破那点清军的防御,从那一刻起,属于王伦的‘舞台’就已经谢幕了。
清水教大军转入沂蒙山区,这不过是王伦亲手给自己的棺材刷上一层漆而已。
于易简非常狼狈,头顶的顶戴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跑丢了,光光的脑门被寒风吹得发青,等他看到泗水县城的时候,整个人禁不住眼眶一热。
这一路逃回泗水,他太难了。泪水止不住的横流,把脸上的灰土都冲的一条一条……
而且这一仗他也败得太惨了,于易简都不知道该怎么向上头交代。小两千官军怕是不全军覆没也八九不离十了,这副烂摊子他哥也为他收拾不好吧?
“大人,于大人!”
城头的守军认出于易简来了,赶忙打开城门将人迎进城去。
大家伙都张着眼睛,只看于易简此时此刻的狼狈模样,出城的大军结局如何了,不用问他们心中也有底了。
不过现在泗水城内最为重要的事情不是于易简的这场大败,而是他们刚刚收到的曲阜消息。
太叫人震惊了有没有!
孔家这个富贵了一千多年的古老家族彻底的被清水教这帮妖人给踩进泥潭里去了,日后那就是再度爬起来了,浑身上下的淤泥都不知道要用多少年时间才能清洗干净。
“你说什么?”
于易简因为吃惊过大,声调都不觉的变得尖利尖利的。
………………………………
第一百八十九章 千古第一罪人
于易简的亲侄女可是孔府的下一代当家主母。
于家与孔家那是正儿八经的姻亲。
于易简之前虽从来没真正考虑过清水教杀奔曲阜对孔家可能造成的伤害,但这并不是说他就不关心孔家,不关心自己的亲侄女了。
只不过是因为他对孔家的门第太具有信心了,以为清水教便是占据了曲阜,也顶多在孔家这头大肥猪身上刮取一点油水,这对曲阜孔氏根本不能算是伤害。
谁能想得到清水教王伦妖人竟恐怖如斯呢?
看看那些手段,公审大会,老夫子剃发,再有挖坟掘墓,怪不得能把当代衍圣公给气的吐血而亡呢。
王伦这是要把孔家人彻底的打翻在地,压得他们百年、千年不得翻身啊。
于易简想想都觉得汗毛直立。
这太恐怖了。
谁家能受得起这般的被蹂躏啊?
哪怕是圣人后裔的孔氏现在也彷徨的很吧?
偏偏这种事儿根本就瞒不住,它会在最短的时间里就传遍大江南北,成为无数人口中的谈资,孔家的那些龌龊事会彻底的大白于天下。
并且它还会在无数百姓的口中得到进一步的发酵……
那今后世人再提起曲阜孔氏的时候,又该是何种表情了呢?
不寒而栗,毛骨悚然……
于易简现如今对王伦的感觉就是这个。
不过在他定下心神后,忽的心头又猛地一阵轻快,因为他为自己的失利寻找到了一个最好不过的借口。
曲阜孔家人的遭遇简直就是现成的理由。
别说是折损了一两千人马,那就是折损掉一两万大军,京城诸公也不能说他不是?
保卫圣人乡梓,这损失再大都不是错。
“就是,就是这孔氏可咋弄啊?”
泗水县怕还不是第一个就接到曲阜消息的地方,兖州府距离曲阜的路程更近,于易简想了想自己的侄女和侄女婿,也不知道二人现在又给哭成啥个样子了。
当然,他更加好奇的是京城的诸公乃至是皇帝在收到曲阜的消息后,他们又会是甚样表情呢?
还有他那个好大个。
于家的三小姐,曲阜的衍圣公孔家,这还真结了一门好亲事。
虽然他大哥把庶女记在了他嫂嫂名下当做了嫡女,可那也不过是记名而已。
拿出一个庶女就跟曲阜孔氏这样的千年名门望族搭上了关系,这绝对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但他那个好大哥肯定是想不到孔家会莫名的遭此大劫吧?
挺奇怪的。
第二日时,那参将和零零碎碎的三四百残兵败将都已经逃入泗水县了,于易简对之根本就是无视态度,反而对刚得到的曲阜那儿的最新消息关注万分——打了一场大胜仗后的清水教贼军没有趁机走人,反而大模大样的回到城中,又再度驻扎下来了。
这真的是太奇怪了。
难道王伦脑子进水了,他不知道泗水城的这点清兵只不过是齐鲁清军里的一小份子?
别说整个齐鲁前线汇集的清军力量了,就单单是西路清军那就是上万兵马。王伦打赢了泗水的清军,兖州府的兵马又守成有余出击不足,这么个大好时间,王伦不趁机突走,反而又在曲阜城中停留下来了,这简直是有病啊。
他莫不是钻出沂蒙山区来就是为了狠弄一下孔家,然后再全军覆没于曲阜的吗?
这明显不对味。
可事实偏偏又是这么走的。
可别以为清军主力会一直这么不知所措,阿桂死了,杨景素还在呢。他的军令很快就会传递到清军各部的吧,到时候一支支清军还不化身为疯狗,死咬着清水教不放?
王伦现在竟于曲阜县逗留了三日,这简直就是在自寻死路。
可是不等到王伦死难的消息,于易简这种人又怎么会相信这世间真就有人能坦然赴死呢?
……
曲阜城内已经彻底戒严了,城内百姓要么走人,要么就待在家中不许出去。乃至上街都不允。所以曲阜城内已经十室九空了。大批的百姓都蜂拥逃去了城外。
王伦这似乎要在曲阜长久盘踞啊,这用脚趾头想都能知道等待曲阜的是一场何等残酷的战争。他们还待在城中作甚?
甚至就是城外郊区的百姓都大批大批的外逃了。
故而当地人根本就没发现城内的清水教兵力现如今已经减少了许多许多。
别看清水教的人头似乎密布整座城市,可实际上还留在曲阜的清水教人马连五百名都不到。
这些人都是王伦的死忠,不少都是王氏一族的族人,就像王王氏和王朴。
本来王真也想留下来的,但被王伦劝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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