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得郭药师遣人将耶律达鲁押至,王叶便命人将其召入。为了避嫌,这种事情王叶也不肯避开刘延庆,事实上也不用避开刘延庆。
只如今耶律达鲁这货身负三处箭伤,行走不便。士卒闻令,便赶紧将其以担架抬入。
耶律达鲁倒是颇为识相,待入得帐来,便强撑着从担架上爬起,顺势拜伏于地,口称道:“下官耶律达鲁,拜谢诸位不杀之恩。”
当日这货于辽国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行事之时便是嚣张无比,除了天祚帝外谁也不放在眼里,即便连秦王定等皇子这货也胆敢算计。
如今形势一转,这货一旦成得阶下囚,立马便能将自己的心态转换过来。
这也可以理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乃是奸臣的看家本领。
闻听得耶律达鲁此言,王叶便起身走近前来,亲手将其扶于担架之上,且开口道:“休要如此!本官也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耶律达鲁闻言大喜,自己在宋国竟然也有强援?而且看起来这强援身份不低,否则也不能驱使得面前这些宋人官员。
虽有得强援以为依仗,耶律达鲁犹自不敢失礼,只于担架上拱手道:“只不知承旨受何人所托?自辽国破灭以来,倒是有得许多朝廷官员投奔南朝,其中也多有下官生死之交。”
刘延庆这货闻言偷笑,这王承旨太不地道了。自己众人临行之时的确受人之托,不过却是要活擒耶律达鲁前去受死。
王叶闻言微微一笑,便蹲下身子,于耶律达鲁耳边开口道:“此人唤作马植,当日受汝之恩甚深,只咬牙切齿誓必报之。”
马植?这人自己倒是没有印象?何况报恩之事,岂能用咬牙切齿之词?
虽则如此,管他熟悉不熟悉,用词妥当不妥当,且先行应下,这样自己也能多得宋人几分照料。
当下耶律达鲁便笑道:“却原来是马兄,这也怪不得!我二人乃生死之交!只不知马兄如今于宋国境况若何?”
刘延庆闻言更是忍俊不禁,只赶紧背过身去偷笑。
王叶却继续开口道:“马修撰颇得朝廷重用,如今正为宣帅谋主。”
耶律达鲁身为辽国重臣,自然关注过宋国重臣,对童贯的事情更是清楚的很,闻言便开口道:“承旨且休要说笑,宣帅之谋主,莫非赵讳良嗣乎?”
王叶便点头道:“此言不差!只赵良嗣正为马植,马植便是赵良嗣!”
耶律达鲁尴尬了一下,只瞬间便装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开口道:“原来马兄已经改名换姓!我等正为生死之交,如此大事,马兄何不委人来信告知。下官若早知此事,说不得便已经早早来投。”
刘延庆听到这里,实在是忍不下去了,便赶紧抽身出得帐来。
以刘延庆看来,这王承旨不过是戏弄耶律达鲁,替赵修撰先出一口恶气而已,谁又能料到王叶欲要纵耶律达鲁入金的“险恶”用心!
刘延庆既去,说话便可以更加随意。
当下王叶只脸色一变,便冷冷地开口道:“马修撰改名之事,说来倒是话长。”
耶律达鲁赶紧捧哏道:“此事下官倒是不知!既然是故人之事,正要请教!”
王叶便开口道:“当初马修撰身为辽国粮库主事,却不合娶得貌美娇妻,便为宗室恶棍所觊觎,终于落得一个家破人亡的下场!事后马修撰虽然归朝,只碍于对头势大,便不得不改名换姓!”
耶律达鲁此时犹自未觉,便装出懊悔的样子开口道:“竟有此事?下官竟然全不知情!若早知此事,下官自当仗义执言,必不让马兄受此委屈。”
感叹得一阵,耶律达鲁为表自己关切之心,便继续开口道:“只不知贼子姓甚名谁?”
王叶强行按捺住心中笑意,只一字一顿地开口道:“此贼唤作耶律达鲁!”
耶律达鲁这货平日里做恶太多,方才王叶提及马植之名,这货全然没了印象。如今听得王叶喝出自己名字,这才回忆起往事来,只顿时便吓得肝胆欲裂。
杀父之仇,夺妻之恨,都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当日里自己身份贵重,便能任意妄为。如今情形反了过来,便轮到仇人得势,自己落魄。
若果然入得宋国,自己只怕想死都难!想到千刀万剐的痛苦,耶律达鲁不由得全身发抖起来。
王叶见得此状,只神秘一笑,便命人将其抬出,同天祚帝安置在一处。
事情到了这里刚刚好!
有得今日自己这一番言语,耶律达鲁这货便打死也不敢入得宋国,半路上只要稍稍有得机会,这货死也会逃走!
至于这货逃走的机会,王叶早有安排!
如今天祚帝同耶律达鲁已得,唯恐夜长梦多,到得第二日一早,刘延庆便欲要押着二人,偷偷往涿州而回。
至于王叶,心知刘延庆此去必出祸端,自然不肯相伴前行,当初于涿州之时便已经忽悠得童贯颁下命令。
当下王叶托言童贯军令,命自己前去监视耶律大石,辞别得刘延庆,起身前往耶律大石军中而来。
于刘延庆而言,擒拿得天祚帝自然是大功一件。与其同王承旨二人平分功劳,倒不如自己一人独占。
闻听得王叶欲去,刘延庆又岂肯阻拦?待到王叶既去,便赶紧往涿州而回。
却说王叶这边正要纵耶律达鲁入金,以挑动得赵良嗣同金国为敌。
只此事赵良嗣犹自未觉,此时正同完颜斡鲁推杯置盏,关系融洽得很。
当日里王叶等人北上之时,赵良嗣也引得数十护卫往易州而去。
当时萧干正要领大军前来攻打易、涿二州,为化此危境,便不得不以天祚帝为饵,引动金人入关东来。
然则有得宋金密约在,即便眼见着天祚帝逃入南京道,只恐金人也未必有胆量毁约入关。
没得允许,金人不敢擅入!既然如此,你不敢来,我便去请,主动允许你入关追杀。
唯有居庸关此时情形不明,不一定能出得关来。
赵良嗣便也不肯北上,只往易州而去,出得紫荆关,经由飞狐、蔚州、德兴府(涿鹿),往居庸关北口八达岭而来。
待赵良嗣到得德兴府,却于此处遇上得完颜斡鲁大军。
此时宋金两国正为蜜月期,见得童贯谋主前来,完颜斡鲁自然是大喜。
俗话说先到为主,更何况完颜斡鲁等人太年轻太简单有时候有些幼稚,金主可比这些家伙有经验的多,赵良嗣同样同其谈笑风生。
按理完颜斡鲁等人自当招待赵良嗣一番。
唯有金人此时正急着追逐天祚帝,恨不得将一天当做两天用,又哪里有时间停下来吃喝?金人性子直,为免失礼,完颜斡鲁便以实情相告。
赵良嗣此次北上,正为金人入关之事,只如今时机未到,天祚帝是否已为金人所得尚且未知。
若天祚帝能逃出金人手掌,入得居庸关,那情形便是金人求自己,自然好说话的很!且自己尚且能狮子打开口,向金人敲诈一笔。
反过来说,若天祚帝未曾入关便已为金人所擒,那便是自己求金人,到时候自然是自己为金人所敲诈,说不得便得献出大量钱银粮草以为报酬。
如今情形未明,赵良嗣便不肯将来意告知,只借口欲要前往八达岭公干,便同完颜斡鲁合并一处,一齐往居庸关而来。
众人紧赶慢赶,到得第三日早上,终于到得八达岭附近。却见得眼前空空,只有一条羊肠小道蜿蜒往谷内而去。谷外,完颜照立领得数百人马垂头丧气地守在这里。
完颜斡鲁见状自是大怒。
自己未得金主号令,便擅自引动大军前来擒拿天祚帝。若果然得手,自然是大功一件!如今天祚帝已然逃入南京道,自己又如何同金主交代?
且中京道原本就有无数辽国残兵作乱,自己将精锐本兵悉数领出,中京道战力为之一空。若因此引得中京道辽国残兵得势,自己便是几个脑袋也不够金主砍的。
一句话,得了天祚帝自己吃肉,逃了天祚帝自己只能吃土。如今明摆着天祚帝已然逃得入关,自己脑袋能不能保住尚且难说,完颜斡鲁又如何能不怒?
赵良嗣见状却是心中大喜。
萧干八万大军南来,宣帅只得三千兵马抵挡,胜负不问自知。如今易州、涿州等地危如累卵,好在天佑宣帅,果然让天祚帝这货逃入关去。
如此自己便能轻易引动得金人入关,既能解得宣帅危机,尚且能从金人手中敲诈得一笔。
当初自己失误,签订密约时未曾同金主商量得西京道归属,如今有得如此良久,若是操作得当,说不得能顺手将西京道收回。
第348章 引动金人东来(上)
却说完颜斡鲁领兵到得居庸关北口八达岭,面前哪里还有天祚帝的身影?只有完颜照立这货领着数百金兵正垂头丧气地守护在这里。
见得此状,完颜斡鲁自然是大怒难遏,便孤身冲上前来,抽出马鞭只朝完颜照立没头没脑地抽去。
完颜照立又愧又喜,只顺势跪伏于地,任由对方一顿猛抽,却一动也不肯动。
不管如何,小命至少有八成算是保住了!
自古以来,各行各业都有自己的潜规则,军中也不例外。
底下将领犯下大错,若主将只不管不顾便传下斩令,事情就糟糕了。此时主将正在气头上,旁人谁敢来劝?犯错将领九成九死定了。
反过来说,若是主将上前就是一番痛殴,于犯错将领说来反而是喜事,得了这一顿痛殴,却让主将的怒火消去了不少,且如此一来,对旁人也是一个交代。
只要犯错将领人缘不是太差,没有旁人生风点火,则小命八成能保住。
这种情形正有点类似于后世的一罪不二审,主将既然体罚过对方,便没有再要对方性命的道理。
久而久之,便也成了军中的潜规则,为将者人人皆知,不过是为了军纪起见,便不肯让底下的士卒知晓。
当下完颜斡鲁直抽得半晌,待到胸中怒气稍泄,便将手中马鞭扔于一旁,朝完颜照立喝道:“吾以三千精锐付汝,今阿适小儿未得,反倒损兵折将若此!留汝何用!”,便转头朝周围士卒暴喝道:“速速押下斩之!”
完颜照立只继续跪伏于地,不肯辩解也不曾求饶。
金兵军法森严,周围士卒闻得此令,便有得数名士卒走近前来,架起自己曾经的首领便要前去行刑。
眼看着完颜照立就要头颅落地,便在此时,只听得阵中数人齐声喝道:“刀下留人!”
紧接着便冲出数名大将,一起跪伏于完颜斡鲁跟前,替完颜照立求情道:“都统开恩!”
完颜斡鲁只背过身去,冷冷地开口道:“定斩不饶!”
这种事情也是套路!当下便有将领开口道:“完颜将军虽损兵折将,到得也是力战而败,总好过胆怯畏战!还请都统念在彼血战落败的份上,饶其性命!”
旁边众将领便齐声求情道:“还请都统饶过完颜将军这一遭,令其再立新功,以赎今日之罪!”
若论完颜照立落败的真实原因,便是当初日夜兼程赶路,引得麾下兵力马力皆疲,便为辽人所败。只当初日夜兼程之令乃完颜斡鲁所下,故此众将便不敢提及,只以苦劳相劝。
若在平日,事情到得这里就差不多了。
接下来完颜斡鲁自然是犹豫得一阵,看在众人面子上,便命人将完颜照立拉下去责以军棍。
如此一来,事情便过去了。
唯有如今军中有得赵良嗣在,完颜斡鲁正要一试宋人的态度,便继续板着脸喝道:“阿适小儿既已逃入南京道,彼又何来的戴罪立功?”
这话表面上说与诸将听,实则说与赵良嗣听。
话刚出口,完颜斡鲁便转头朝旁边的赵良嗣看来。
若宋人有一丝可能允许自己入关,则赵良嗣必然出言相劝。反之若赵良嗣不肯掺合此事,事情便大条了,自己要么冒着擅开边衅的后果闯入南京道继续擒拿天祚帝,要么便只能乖乖回去向金主请罪,说不得还能留下一条性命。
底下诸将见得完颜斡鲁今日竟然不按套路来,心中皆是大为不解。复见得完颜斡鲁看向赵良嗣,便也纷纷相跟着看来。
赵良嗣见得此状,又如何明白不过来?心下却是感叹万分,金国人才何其多矣!小小的一个都统,都能和自己玩这种小心思。
当然以赵良嗣的谋略来说,完颜斡鲁这种货色自然不放在眼里。
如今之计,自然要给完颜斡鲁希望,却也不能轻易答应,否则后面如何开口敲诈?
当下赵良嗣便走近前来,朝完颜斡鲁拱手道:“下官也久闻完颜照立将军大名,正要替其向都统讨一个情面!”
完颜斡鲁闻言心中略喜,便继续试探道:“如今天祚帝已然逃入南京道,我军又何由前去擒拿?今日本官饶完颜照立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