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祚帝见得二人应承,心下也自大喜。
自己正要借萧干之力以图谋耶律大石大军,正要设伏杀得耶律大石。如今其麾下正围绕于自己身边,只恐杀得耶律大石之后,彼等为替主帅报仇,行谋逆大事。
如今若能再将耶律大石麾下尽行剥离,另置于后军之中,便无后忧。杀得耶律大石之后,即便彼等来攻,自己犹有兵马可以抵抗,不至于变生肘腋。
当下三方各怀鬼胎,各以为得计。
既然诸人皆无异议,此事便如此定了下来。
一番混乱之后,乙室拔业便领得五百麾下入得军中,取代得耶律大石兵马,与天祚帝亲卫毗邻而居,共同贴身护卫天祚帝安危。
耶律大石也得趁便将五百麾下抽出,但于天祚帝营后另立一军。
待到分营已定,耶律达鲁便前来请旨,大军继续往析津府前行?亦或就地驻扎休憩。
天祚帝闻言便转头朝乙室拔业问道:“迎驾大军何时可至?”
前面乙室拔业为了解释迎驾大军何以未至,便只得托言銮驾上路,颇费时日。如今正要将天祚帝迟滞于此地以便下手,便回道:“析津府距此地不过百余里,即便迎驾大军日行十里,也不过十日之数。”
前文已经说过,天祚帝这货颇要面子。
想当初这厮为金人所追杀,欲要逃入夏国避祸,即便如此,尚且欲使夏主李乾顺以大军前来亲迎。
如今已然入得自己地盘,且迎驾大军正在路上,天祚帝又岂肯于南京道众臣面前失了面子,灰溜溜地主动前去?
朕既为天子,自当于此地等候臣子们前来恭迎!
第332章 做皇帝就是好,横竖不吃亏
却说天祚帝见得銮驾仪仗未至,便不肯动身往析津府而去。
此事与耶律大石说来,正合自己心意,自然不会反对。
此事于乙室拔业说来,同样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天祚帝呆于此地不动,自己便不用担心消息外泄。故此乙室拔业除了赶紧向萧干派出信使求取援兵外,便也安心驻扎下来。
当下天祚帝领着五百亲卫驻于中心,外围便是乙室拔业的五百奚兵,再后面里许,便是耶律大石领着五百辽兵驻扎于此。
只如今情形却着实有趣。
三方势力之中,耶律大石欲要图谋天祚帝,乙室拔业也欲图谋天祚帝,即便天祚帝自己,何尝又没有联手乙室拔业图谋耶律大石的心思?
除此之外,乙室拔业身为萧干心腹,便也算是耶律大石的死仇,辽兵和奚兵之间图谋对方的心思也正浓。
只如今情形也着实微妙。
三方各有得五百人马,单以战力论来,自然是乙室拔业的奚兵最强,耶律大石的辽兵稍稍次之,天祚帝的亲卫最弱。
乙室拔业同天祚帝联手,则耶律大石只有逃命的份,故此有得乙室拔业在,耶律大石便不敢对天祚帝下手。
耶律大石同天祚帝联手,乙室拔业同样讨不到好处。同样有得耶律大石在,乙室拔业也不敢对天祚帝下手。
至于耶律大石同乙室拔业联手?你们想多了!
如此情形下,虽则耶律大石同乙室拔业双方都有图谋天祚帝的心思,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种情形正是上位者梦寐以求的平衡状态,若果天祚帝稍微有点权术,虽则自己势力最弱,却也能从双方借势,从而以弱驭强,驭使双方使之为自己所用。
然则天祚帝又岂是如此人才?
这货当年坐拥辽国五京之地,麾下雄兵百万,粮草、器械无数,尚且为完颜阿骨打以万余金人车翻。这情形便好比一把天胡的好牌,便硬生生让天祚帝这货弄成了诈胡。
天祚帝以前昏庸,如今更加昏庸。
老天爷垂怜,不肯让天祚帝这货便死,故此便无意中行成了这种三方平衡的势态。
然则天祚帝却已经悄悄举起了锤子,欲要亲手将这平衡打破。
三方驻扎下来当晚,天祚帝便命亲卫暗中召来了乙室拔业。
乙室拔业闻令大惊,只恐已经东窗事发。如今内营可全是天祚帝的兵马,自己前去觐见,又无法携带太多随从。到时候孤身入得虎穴,能不能回来就由不得自己了。
虽则如此,乙室拔业既不敢立马动手,也不敢抗令,只得硬着头皮前来。
待到得御帐前,乙室拔业更是心惊不已,万一掀开营帐,里面却是满满当当的大批刀斧手,自己又能如何?
这货正在迟疑间,便有得天祚帝亲卫主动入帐替其通报。
须臾之后,天祚帝传下口谕,命乙室拔业入见。
乙室拔业无奈之下,便也只能强行按捺住内心的恐惧,掀帘而入。
却见帐内并无他人,唯有天祚帝同耶律达鲁正微笑而立。
乙室拔业这才放下心来,赶紧上前拜见。
只今夜天祚帝却是和蔼异常,亲手扶起得乙室拔业之余,便指着旁边的椅子开口道:“乙室将军且请落座。”
天祚帝这货今日转性子了?
乙室拔业受宠若惊,赶紧行礼谢过,却只侍立于一旁,待到天祚帝先行落座,且再三相邀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
当下天祚帝朝旁边的耶律达鲁开口道:“传闻萧干之妹嫁与乙室氏,可有此事?”
这话明着说给耶律达鲁听,暗地里却是说给乙室拔业听。
乙室拔业听得此语,赶紧跪禀道:“回陛下,确有此事。若以此论亲,末将尚且要称呼四军大王一声堂舅。”
如此甚好!既然是萧干的亲戚,自然是可以放心使用。
当下天祚帝便单刀直入道:“朕亦听闻萧干于耶律大石不和,此事果真?”
乙室拔业不知其意,便不敢妄言,只磕头,不答话。
天祚帝见状便朝耶律达鲁看来。
耶律达鲁会意,便于一旁把基调定了下来:“四军大王忠义仁厚,大石林牙狡诈异常,二人性情相异,偶有龃龉亦不足为奇。”
天祚帝闻言点头。
乙室拔业听得此语,心下便是一动,北院大王此话正有深意,说不得便是天祚帝授意,否则又如何敢公然臧否人物至此?
当下乙室拔业便装起胆子,开口试探道:“此贼狼子野心,当初领兵南下御宋之时,便与宋人不清不楚,似有投宋之举。”
天祚帝犹自点头微笑。
旁边耶律达鲁便代天祚帝答道:“以此人性情,说不得便有此事。”
乙室拔业闻言大喜,自己果然猜对了,这天祚帝同耶律大石之间不和。
当下乙室拔业自然是一个劲地攻讦耶律大石,但凡南京道失利之事,不管同耶律大石有没有关系,只一股脑地往耶律大石身上推来。
正要借此试探天祚帝的底线,到底是只同耶律大石不和而已,亦或已有图谋耶律大石之心。
天祚帝只当做事不关己,便于一旁微笑不语。
耶律达鲁听完乙室拔业的攻讦,便愤然大怒,一掌拍在案几之上,暴喝道:“贼子当诛!”
乙室拔业闻言更是欣喜若狂,便朝天祚帝试探道:“陛下若要诛杀逆臣,末将愿效死命!”
天祚帝不置可否,只哈哈大笑,便掀帐离去。
到底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好歹给句话啊,拍拍屁股就走算什么意思?乙室拔业正满头雾水。
旁边耶律达鲁早已经得到天祚帝示意,便凑近乙室拔业身边开口道:“陛下可有拒绝此事?”
乙室拔业闻言大喜,便转身朝耶律达鲁行礼道:“当如何行事,还请北院大王明示!”
耶律达鲁收起笑容,盯着乙室拔业正色道:“为国诛贼,乃你我本分!此事于陛下并无半点干系!”
乙室拔业闻言心中暗笑!自己二人若杀得耶律大石,自然便是天祚帝之功。万一事败,便于陛下并无半点干系!
做皇帝就是好,横竖不吃亏!
第333章 尔虞
当下乙室拔业便点头应承道:“此事末将理会得!贼子误国,末将为国除贼,乃愤然出手图谋,此事与陛下同大王并无半点干系。”
这话不仅将天赐帝给摘了出去,顺便也将耶律达鲁给摘了出去。
耶律达鲁听的此言,心中颇为满意,便点了点头,开口道:“至于如何行事,陛下天纵英才,已早有安排。将御营移驻于此,复命耶律大石单独领兵驻扎于外,便是为了今日之事。”
乙室拔业心中清楚得很,甚么布局,无非便是诱杀这种老掉牙的套路。
虽则如此,却装作请教的表情,开口道:“末将不过一介武夫,只知道抡刀子杀人。至于布局定策之事,全仗陛下同北院大王决断。”
说完此语,乙室拔业又凑近前来,低声问道:“不知大王有何安排?”
这人果然会说话,耶律达鲁相跟着低声道:“大军到此,今后又当如何行止?为商量此事,陛下当于明晚设下宴席,召耶律大石前来相商。此正为除贼良机!汝且遣得百余精锐前来,本王再助你百余精锐,有得二百人为用,管教耶律大石插翅难飞。待到酒至半酣,陛下一旦起身净手,汝便可以掷杯为号,伏兵齐出,擒杀此贼!”
乙室拔业闻言大喜,赶紧答应下来。
耶律达鲁却又继续开口道:“若得如此,诛贼不过反复手而已。奈何彼有得心腹兵马在,待诛杀得此贼,只恐贼子麾下必然为乱!”
说完此语,耶律达鲁便朝乙室拔业看来。
乙室拔业会意,便赶紧开口道:“大王且休要忧心!不是末将夸口,但有得四百奚兵为备,已足以抵挡贼子麾下五百兵马。末将此次回营,便当将麾下尽数调往御营后方。”
如今的驻扎方式便是天祚帝这五百人马居中,乙室拔业的五百人马处于外围。只如此一来,便平白摊薄了兵力。
明晚若要抵挡耶律大石麾下的报复,自然当集结兵力挡于耶律大石后军同天祚帝御营之间,这种事情自然不会引起耶律达鲁怀疑。
当下耶律达鲁哈哈大笑,拍了拍乙室拔业的肩膀,便转身走了出去。
自己前次虽受得耶律大石许多贿赂,按理自当为其回护一二,奈何陛下诛贼之意甚坚。陛下,那可是自己的天!既然如此,大石林牙,休要怪老子狠心!
待到耶律达鲁离去,乙室拔业也赶紧往军营而回。天上掉下个大馅饼,一路上乙室拔业乐的走路都不知道怎么走了。
自己受四军大王重托,此次前来图谋天祚帝。谁料得耶律大石这厮也引兵前来掺合了一脚,唯有耶律大石在,自己便不敢下手。
如今倒好了,天祚帝这厮自己找死,竟然自毁屏障!可见天意便在四军大王一边。
天祚帝这厮要伏杀耶律大石,自己自当尽力配合。其实又岂止配合,自当顺手牵羊一把,连带着把天祚帝这厮也给擒拿了。
耶律大石的人头自己想要,天祚帝自己也想要!
且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耶律大石麾下的五百辽兵,天祚帝亲领的五百御营都得死!
办法却也很简单!
如今自己、天祚帝、耶律大石基本上是两两为敌,却谁也不敢先动手!
何以故?
一旦某两方冲突得一阵,各自损兵折将,白白耗费了势力,最终便是便宜了第三方。
若按耶律达鲁的法子,伏杀耶律大石后,自己麾下的奚兵必然同耶律大石麾下的辽兵火拼,即便能退得辽兵,自己麾下必然伤亡惨重,又何以继续图谋天祚帝?
如此一来,无非是白白便宜了天祚帝这厮而已!
耶律达鲁聪明,自己却也不是傻子!
与其让自己同耶律大石火拼,倒不如让天祚帝同耶律大石麾下火拼一场!
当下乙室拔业从五百奚兵之中挑选得忠心敢战的百余精锐为用,复传令大军集结于御营后方为备。与此同时,却又暗中悄悄颁下令来,待到明晚酉时一至,大军且悄悄移往东面十里之外设伏,只留数十人马于营内虚张声势。
若见得御营乱起,无需来援。待有兵马逃至,则冲出截杀,万不可漏过一人。
在乙室拔业的盘算之中,明晚耶律大石若是不上当,那自然什么事情也没有。若是果然伏杀得耶律大石,其麾下必然前来报复,自己暗中将兵马调走,放一把水,便能引得耶律大石麾下同天祚帝的御营火拼一场。
以天祚帝麾下的战力来说,自然不是耶律大石士卒的对手,更何况彼等正为哀兵,一意报仇?
一旦御营不支,则必然往东面的析津府而逃,欲往依四军大王。耶律大石麾下报仇心切,自然紧追不放。
自己已经早早将兵马列于东面,只等着双方人马自投罗网。到时候御营为奚兵所阻,必为身后的辽兵抄略怠尽。
待杀光得御营兵马,便轮到对耶律大石麾下的辽兵下手了。
彼等原本战力就不行,又刚刚厮杀得一场,正是疲惫不堪,且折损得太半,又哪里是自己麾下对手?
如此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