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想,如此小心之事,还是被信王给发现了。
孙承宗饱经沧桑的内心还是想要托一个底,便道:“此战,会于何时结束呢?”
重真很明白这些大明原住民的心理,无非便是早日把黄台吉赶出去。
重真自然也很希望黄台吉带着他的奴军早日滚蛋,然而大明绝非建奴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土地,大明的倔强,长城的尊严,决不允许遭受肆意的践踏!
除此一次,日后的每一份每一秒,重真绝不允许建奴再以高傲的姿态进入大明。就算要来,也必须是以卑微的姿态,讨好的态度,来休战,甚至是来求和的。
重真负手转身,再次望向悬挂于身后的那份超大型地图,缓缓道:“这场仗会打到怎样的程度,取决于黄台吉啥时候把他最精锐的骑兵派出来攻城。”
杨鹤与孙承宗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尤其善于从一些蛛丝马迹之中去推测出无限接近于真理的结论,对视一眼,从彼此深邃眼眸之中看到的,都是信心大增。
众所周知,建奴最大的依恃是什么?精锐骑兵的骑射之术尔!曾几何时,大明有多少精锐之军,有多少名将倒在了这些骑兵的骑射之术上啊!
援朝老兵、戚家军、秦良玉千挑万选的最精锐的白杆兵……
参加过万历三大证的杜疯子、刘大刀,戚继光的侄子戚金……
太多太多了,不胜枚举!
而现在,信王对于克制这些骑兵已然有着绝对的信心,甚至放出类似于“这些骑兵被谨慎投入战场之时,便是这场战役结束之时”这样的话来。
如此自信,自信到近乎张狂,而信王又从非张狂之人,从非无的放矢之人,若无绝对把握,便绝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既然如此,那还有啥好忧愁的呢?
“啥都别说了,好好地辅佐于他!盼他接过乃兄之职后,中兴大明吧!”
杨鹤与孙承宗相视点头,心中皆已诞生孔明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信念。
第494章 广渠门之战
“朱由检弑兄夺权!吾汗,速攻!”寅时,黄台吉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师的密报,也不知他究竟在大明的这座京都里,布置了多少暗桩。
一夜未眠的黄台吉收到这份密报后,当即便下令他那休憩了一夜的奴军,整军备战,准备攻城。
鸡鸣狗叫,夜尽天明,建奴小贝勒多铎,奉天聪可汗之命,对着屯住于大明京师广渠门外的满桂、候世禄两军,发动了进攻。
己巳战役里最关键的一场战斗——广渠门之战,至此打响。
黄台吉将奴酋的遗言暂且抛诸脑后,对于这座大明最重要的城池志在必得。
以天启重真为首的明人,退无可退,必不让他如愿。
黄台吉来势汹汹,远道而来,他的兵力连锦州都攻不下,更不要说京师了。
重真手里握着许许多多的战将、战兵,又有诸多的火器,如果一股脑儿地投入战场,确实有在短时间内杀溃建奴的可能。
然而那种可能性太小,大明军队虽多,然自成一体,彼此之间尚未没有培养出那种作战的默契来。除了秦良玉的白杆兵外,卢象升的天雄军和孙传庭的老秦军,都必须接受至少一次战争的洗礼,才能完成经刻苦训练之后的蜕变。
有鉴于此,若是冒然全部推挤在京师城下,指挥失当,便也有可能被黄台吉的精锐骑兵于须臾之间杀崩,因此重真心怀沉痛,所采取的仍是较为保守的战略。
——先守,守中局部反击。令黄台吉骑虎难下,却又不舍离去。
待各部到位,局面打开,再行决一死战。
综上所述,这注定是一场不可能在旬日之间分出胜负的战斗。
屯兵于广渠门外的满桂和候世禄首当其冲,面对铺天盖地而来的建奴,他俩都没有莽撞发动反冲锋,而是横刀立马,亲自督军,背靠广渠门而坚守。
广渠城头,有着最为原始的红夷大炮助阵,每一发炮弹都如一颗定心丸,令匆匆而来的关宁军满桂麾下,按照无数次的演练,进行针对性的防御。
人类的文明缓慢地提升着,战争似乎也变得简单了。
挖地道,灌粪水……这种古人常用的艰苦卓绝的攻城之战,很少见到了。
而是如影视剧里那样,架云梯,搭沟桥,人如野兽一般嗷嗷叫着往前冲。
无法用盾牌填满的地方,就用人的身体去填塞。
“可怜的披甲奴!”
在满桂的军营不被攻破的情况之下,黄台吉的试探性进攻就无法威胁广渠门。因此重真扮作一个小兵,就在城头查看着战场局势。
“幸好,黄台吉暂时还未曾想到以我汉民为炮灰!坚壁清野,代价无疑很大,但相比对残酷的战争而言,这些损失实在算不得什么!”他暗暗想到。
他不能把这个想法宣之于口,因为他怕善于用间的黄台吉父子,早就把触手伸到京师的军队里来了,或许对于一小部分小兵而言,出卖点儿消息换点苟且用的钱财,无关大局,并无不可,然而一旦伸手,便骑虎难下。
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所有付出,都会在露出獠牙时,连本带利得到回报。
“我想,这才是‘存人失地,人地共存’的真谛!而并非一味逃跑,将那大好的河山拱手相让!但凡是有所必要,我汉家便该寸土必争,寸步不让!”
“一寸山河一寸血,十万青年十万兵!”
看着城下的关宁士卒和勤王士兵,在满桂与候世禄的指挥之下,艰难而又艰苦地进行着抵抗,重真又大吼着为身边的将士打着气。
谷<;/span>; ——他经常巡视城防,因此就算是扮作小兵,众将士也都认识他。
在时光的沉淀之下,重真早就可以无所顾忌地以信王身份面对世人了。
大局当前,蝗虫与信王模糊的界限,也早已在人们的心里彻底消散了。
只要是在汉地,只要是在大明,便再也不会有人去质疑,去提及。在重真的鼓励之下,众将士默默地凝聚着信念与力气,唯独红夷大炮咆哮甚欢。
将领通过旗手指向哪里,黑幽幽的炮口便通过炮架的调节指向哪里。
实打实的指哪打哪。
这一战,从清晨一直打到中午,仍旧没能分出胜负。
多铎上蹿下跳,始终无法取得有效的进展,更无法用生命堆叠出一场胜利来。
反倒是满桂与候世禄,尽管明知广渠门外只有自己这一支小一万的军队,却依然沉默地进行着最为顽强的抵抗。因为他俩知道,希望就在前方。
“尔等是这份计划里极为重要的一环,黄台吉的态度,取决于你俩的态度。”
重真对他二人推心置腹,人心都是肉长的,就连蒙古悍将满桂,都知道汉家人投桃报李的道理。
黄台吉冷着脸沉默地注视着战场,始终没有给多铎拨付援兵,也始终没有下令让之暂且撤回来。这场战斗,顽强得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此次绕道入关明国以及明军的态度,也十分出乎他的意料。
预料里的惊慌失措没有,狼奔豕突绝迹,所过之处,尽皆都是顽强的抵抗。
遵化、蓟州、顺义、昌平、通州、广渠门……
不论攻下的攻不下的,尽皆顽强得像是一块又一块的顽石。
“这才是真正的大明吗?为何和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此时此刻,黄台吉明知自己早就已经骑虎难下,却仍旧不得不在心中呐喊。
“父汗,父汗……你是对的!你是对的……大明真的太大了,局部无法代表全部!对于大明的攻伐,适宜剪除其羽翼,徐徐图之,而并非一蹴而就!”
“然而现在,儿臣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进攻进攻,再进攻!”
“阿济格,你上!迂回直接攻城!”黄台吉终于沉闷地下达了支援的命令。
“喳!”
为了此次攻打大明京师的战斗,他们也做了许多的准备。在掳掠的过程当中,攻城的云梯,投石车早就在范文程的督造之下造好了许多。
对于遵化、昌平等大明军城的攻打,也积累了不少的攻城经验。
然而大明的京师实在是太大了,远胜黄台吉的盛京沈阳。
第495章 三贝勒彻底落幕 阿敏兔死狐悲
任何一个建奴的王,都未曾有过攻打大明京师的经验。
尽管他们以偷袭之法攻下了抚顺,咆哮着攻下了辽阳,攻下了广宁,一度目无大明,然而宁远、锦州城下的失败,让他们对于大明的守城之术,心有余悸。
尤其,是那城头黑黝黝的炮身,黑幽幽的炮口。
对于大明京师,曾经的心中圣地,庞然大物般的存在,无论如何野蛮,都是心存敬畏的,遑论这并非一座空城,而是一座有着重兵把守的坚城。
黄台吉近乎举国之力而来,却莫说围困,便连堵住京师九门都做不到。
他以强势的兵力兵临城下,然而这座城池却仍旧保持着傲然的姿态。
它如一头星空巨兽,不疾不徐地嘶吼着,平淡而又威严,与外界保持着联系。
黄台吉只能派出一队又一队的斥候,与传说中的厂卫进行猎杀与范猎杀。
这样的大国气场,正是黄台吉所苦苦追求的。
然而在这条追寻梦想的道路之上,阻力重重。黄台吉发誓,一定要给这座城池一点颜色看看,一定要给傲慢无礼的明国人,一个极其深刻的教训。
他蓦然之间就明白了他的父汗为何经常会那般的歇斯底里,就是因为明国的这种态度,明明一败再败,却始终以一种俯视斜睨的姿态,在注视着大金国。
“莽古尔泰!”
“大汗!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该是你戴罪立功,为大金国的勇士树立榜样的时刻了!”
“大汗放心,我这便亲率本部人马,勠力攻打城池!”
“好,那么本汗就将你的兵权暂且还给你!若你失败,再夺你兵权不迟!”
“老子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有了兵权的莽古尔泰,又有了莽夫的血性。
自永乐大帝把大明的京都从南直隶迁到北直隶,取天子守国门之意,这座城池就经受了太多太多的考验,这座城池的城墙,高大,浑厚。
纵观历史,它几乎是一座从来就没有被敌人用兵力直接攻克过一朝首都!在原本的历史上,李自成兵临城下之时,城里的守军无心应战,是不战而降的。
多尔衮带着小福林入关的时候,李自成早就撤走了。因此黄台吉所采用的任何一种攻城之法,不论派谁上去,在坚定的军心与坚固的城墙面前,都毫无建树。
从清晨一直战到黄昏,野兽一般强壮的八旗士卒轮番上阵,不给守城明军丝毫的休息时间,然而大明京师仍如一头星空巨兽,睥睨着燕赵大地。
“大汗!”
“大汗!”
“大汗!”
黑夜降临,一众女真贵族面沉似水,将目光投聚在黄台吉的身上。
他们的意思很明显,那便是——鸣金收兵,乃至于就此撤军。亲眼见识了这场持续了一整个白天的攻防之战,他们对于用武力攻取这座城池,已无丝毫信心。
但没有人胆敢将这份意图宣之于口,所有人都很害怕若是出声,便会被他们的大汗会以“扰乱军心”而治罪。
远处的战场之上,已逐渐落入平阳的莽古尔泰都咆哮连连,不肯罢休。
反倒是多铎与阿济格两兄弟较为平静,派人来请示黄台吉,是否继续进攻。
黄台吉面沉似水,不置可否。
自通州赶来会师的代善轻叹一口关内的微暖空气,道:“大汗,回营吧!”
黄台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代善一眼,蓦然喝道:“传令莽古尔泰、阿济格、多铎,速速归营,越快越好!”
“喳!”传令兵不明所以,不过一向都会将他的命令传达到位。
阿济格、多铎与他虽有深仇大恨,却一向将他的命令执行得一丝不苟。
莽古尔泰纵有不甘,然独力难支,只得退走。
不过他不像两个后生那样退得干脆利索,而是磨磨蹭蹭。
重真籍着夜色眼见阿济格与多铎退得如此迅速,大有把与之呈胶着状态的满桂和候世禄吸引过去之势,顿时大吃一惊,刚要下令“穷寇莫追”,又见莽古尔泰仍于一炮之地外徘徊,便道:“给这头莽牛一点颜色瞧瞧。”
红夷大炮早就蓄势以待,接令之后顿时咆哮出来。
当莽古尔泰灰头土脸地回到黄台吉的面前时,面对的是他的“老八”弟弟沉闷的愤怒:“你可知,我女真勇士最为擅长的作战方式,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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