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快地念及这些,重真深深地拜伏下去,道:“孙儿谨遵太后教诲。”
刘太后伸手将之扶起,摸摸他稚嫩坚毅的少年脸庞,眼中闪烁着深沉的泪花。
她说道:“去吧,回皇帝那里去吧,那里更需要你。哀家这里你无需担心,若是事物繁忙,便无需日日都来请安,国事为重,家亦当兼顾。去吧,去吧。”
重真知她所说之家,乃是与周玉凰所组成,并添了新丁的小家,心中当真是感动至极,啥都没说,只重重点头,便退后露出一个笑容,然后转身,坚毅离去。
得益于伟大的内阁制,天启做着甩手掌柜一门心思养身的时候,大明的朝政虽然动力不太足,可是惯性很大,因此依然能够缓慢地处于运转状态。
西北的延绥镇在贺虎臣这员虎将的镇守之下,目前还是很稳定的。
洪承畴这个书生虽然在阻力重重的文官体系之下举步维艰,但他脸黑,多少都能杀出一条不宽不窄的血路来,西北地于表面之上,还能勉强地维持着稳定。
辽东自登辽战役之后,后金似乎意识到了正在大明军队之中发生的某些变化,已许久都未主动挑起大规模战事了。
这两处大明战事最频仍的地方稳定了,天下间的盗贼宵小,便也收敛了许多。
有时候便连重真,都会忍不住吐槽一下这种欺软怕硬的人之心理。
外御建奴,内拱京师的关宁、登莱两军,也趁此良机,在收复回来的失地之上巩固战果,发誓不让建奴轻易地再次侵占过去。
有了之前无数次因为内讧或者相互掣肘,从而形成大败的教训。
这一次的关宁军与登莱军,都无不如履薄冰,相互帮衬,绝不踏错半步。
最重要的是,两军有着袁可立与黄重真的师徒情谊相联系,且都各自负责着所擅长的区域,轻易也不会生出嫌隙来。
“重真”已死的消息,是被严密封锁着的,便连被秘密调派而来的草衣卫,都不得而知,因此两军也都还被蒙在鼓里。
重真的打算,是选择一个合适的机会,对他们进行暗示。
至于如何暗示,暗示到何种程度,分寸一定要拿捏好,重真还得盘算。
至于皮岛军,据重真所知,似乎仍停留在镇江堡大捷的梦幻泡影之中。
毛文龙的每一次上疏,也都秉承一贯的作风,夸大其词,动辄斩首数万。
若按照他的这个算法,人口本就不多的后金,早就被他杀得人丁稀薄了。
这一点,便连算学极差的魏忠贤,都快要看不下去了。
于是,便专门将这些扯皮的奏疏挑选出来,丢到养心殿的门口去。
重真对于魏忠贤的无赖行径很是无奈,却也很欣喜他肯放权的。
于是,便也专门挑一些无伤大雅的,拿进殿里去念给天启听。
每一次,躲在暗处的魏忠贤鹰犬,都能听到从中传出的爽朗大笑。
天启的咳嗽似乎好转了许多,声音也中气多了。
许久都未曾见过天启的“大伴儿”,听到麾下小太监绘声绘色的描述,当真不知是该高兴,还是该悲哀,总之挺委屈的。
魏忠贤这段时间其实也挺忙的,忙着紧盯重真,试探重真,查询他的习惯,试探他的底线。但让他无语的是,这小子好像没有习惯,又好像处处都是好习惯。
仿佛没有底线,又仿佛人人都是他的底线。
上达天启、张皇后、刘太后。
中到周玉凰、朱慈烺,甚至那个叫做小伍的小丫头。
下至前门大街卖番薯土豆的老汉,卖菜篮锅刷的篾匠老婆……
(
第329章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
魏忠贤唯独忽略了一个人,一个让他于日后无形之中吃了大亏,坏了他大事的人——崔红莺。
其实也不怪魏忠贤,崔红莺初来乍到,与重真相交甚浅,与信王更是风马牛不相及,但他低估了重真的能力,与那江湖女子早就春风一度了。
就在那一晚,花前月下的那一晚!
一连摩挲了个把月,仍是毫无头绪,魏忠贤郁闷地想到:“他到底是不是大明的王爷啊!怎么啥事儿都要插一腿!”
刘若愚提议不如就此放弃,另寻他法。
魏忠贤眼中闪过前所未有的阴鸷之光,咬牙切齿道:“不,继续跟踪!老夫就不信他会一点儿马脚都不露出来,毕竟才是个十七岁的小伙子!”
十七岁,多么美好的年纪啊!
魏忠贤不禁想到了自己四处耍赖的十七岁,心中没有嫉妒那是不可能的。
也正是因为这种心理,让他始终死揪着“信王重真”不放。
就这样,无论重真走到哪里,都会有尾巴悄然跟随,就算进入天启居住的那个真正意义上的养心小院,魏忠贤的触角无法伸进来,也会有鹰犬潜伏在外。
毒杀是没有机会的,重真从不乱吃来历不明的食物。
刺杀也没有良机,重真每晚都睡在天启的养心院子里。这院子内松外紧,戒备森严,魏忠贤手下纵有无数拍马之人,却找不出一个敢于潜入行刺之人。
无奈之下,他只好重金从江湖之上悬赏亡命之徒,以至于短短一月不到,大明京都闹市,类似于飞马伤人的拙劣意外,上演了不下十起。
少年的身手本就敏捷,信王又略懂武艺,自然不会被伤到,只是苦了百姓。
好在常年在闹市讨生活的大明百姓,都具备一定的危机意识,除了第一二天有几个百姓受伤之外,其余几天都有惊无险,只不过多少会损失一些财物。
对此,重真都让袁七麾下的那几个袁氏亲卫,暗中给予补偿。
受损的百姓一听信王要给钱,哪里肯接哦,无一不推辞道:“多大点事儿?不用不用,老汉自己能消化!倒让信王小心着点儿,长此以往,毕竟不是个办法。”
袁七与其他的袁氏兄弟们都快憋坏了,提议好好教训魏忠贤一顿。
重真也觉得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却硬是认真没有出手,他想纵容魏忠贤犯更大的错误,好名正言顺地一举除之。
但这一次,他却想差了,因为得寸进尺,是每一个伪君子的通病。
魏忠贤先是自封九千岁,然后是九千九百九十九岁,再是自诩“老夫”,强迫别人私底下称呼他“九千岁殿下”,无疑是伪君子当中的极品。
重真有时候也难免因为自己的历史见闻,从而形成惯性思维。
以魏忠贤这样的品性,不论其能力是否足够,身体是否完整。但凡有机会,都是会向着那最后的“一岁”,发起亡命冲击的。
更大的危险正在酝酿当中,而这一次,魏忠贤可以说是下了血本的,也是他只手遮天以来,对于大明皇族最为狂妄的一次挑衅。
可是刺杀信王这事儿实在是太可怕,大明立国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王爷当街遇刺的重大安全事件。
因此,平时可着劲儿拍魏公公马屁的骄兵悍将们,一听到这个任务,当即不是装病就是认怂,便连同僚都可毫不犹豫下手的东厂番子锦衣卫们,都未能例外。
一时之间,自诩整个大明都在掌控之中的魏忠贤,竟也生出了一股无力之感。
京畿地区的江湖人士也纷纷摇头,哪怕出价再高也不干。
“这究竟是为什么?”魏忠贤无数次极其不甘地,在李永贞等人面前,表达出了愤怒的情绪。
李永贞大概是实在听不下去了,便道:“信王向来低调,认识的人不多。从外地招募些亡命之徒进京,不要道明他的身份,只说是去缉拿朝廷要犯,待要犯伏法,就说乃是错杀,大事定矣。届时,纵使皇帝震怒,又有何计可施呢?”
一语点醒梦中人,喜得魏忠贤恨不能将李永贞引为生平知己,握着他的手,一句“你真乃老夫之子房也”,差点儿没能脱口而出。
但魏忠贤终究还是忍受住了内心深处的强大引诱,只让李永贞亲自去安排一些心狠手辣的东厂番子,以及被他们拿捏得死死的锦衣卫。
再让另一个心腹太监刘若愚,全权肩负重金聘请江湖好汉的事宜。
“公公,那我该做些什么?”
当朝四大太监之一的王体乾见这么大的事儿,竟没有分配到任务,内心既庆幸又失落,于是弱弱地问道。
“是啊,公公,还有小人呢?”高起潜也眼巴巴地望着他俩。
魏忠贤斜却睨了他俩一眼,坐下的同时拍了拍太师椅的扶手,阴阳怪气地说道:“你俩呀,就和老夫一起坐等结果吧。”
王体乾与高起潜闻言大惊,还以为自己的小心思被这个阴狠之人窥破了。幸好魏忠贤也就只是这么一说,并没有其他言语和行为上的挤兑。
而且以二人对他的了解,若他真的产生了怀疑,是绝对不会让他俩参与如此大胆的密议,以他的阴狠,只会以最快的速度,清除这些近在咫尺的异己。
重真对于京师的胡同一向情有独钟,没事儿总爱往里走走看看。抛却上辈子的风靡京师的胡同文化之外,他这辈子最最风光旖旎的邂逅,也是在这里发生的。
袁七暗中劝说过好多次了,毕竟胡同狭长,从军事角度而言,实在是个打伏击的好地方,可他老不听,还总说自己是颗铜豌豆,蒸不烂,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响当当的北方纯爷们儿一枚。
“若树欲静,而风不止,那便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
面对张开怀抱做拥抱状的重真,袁七觉得这家伙就是有点儿飘。
这大概也是重真展现在魏忠贤面前的,唯一一个可以下手的破绽了。
并且为了这一次,貔貅般的魏忠贤可算是下了血本。
(
第330章 狗尾巴胡同里遇伏
所有的亡命之徒,都是刘若愚靡费重金,从京畿之地的外边聘请而来。
因此,便连始终在京师徘徊,觉得信王与那只重真确实很像,并且因为相貌美好身材傲人性格豪爽,从而结交了不少京师好汉的崔红莺,都未曾察觉。
地点仍是狗尾巴胡同,好巧不巧偏是上次与周玉凰主仆邂逅旖旎的外边。
眼前僻静的胡同深处,居然被前后加起来足有上百人的黑衣大汉,给堵住了去路,重真等人二话没说,闷声便往前方冲去。
“找死!”为首的黑衣大汉稍稍一愣,旋即大怒。
可还未等他抽出佩刀下令围攻,便已惊骇看见,那些小家伙已将武器出鞘,几乎只是一个眨眼的时间,便已冲到了近前。
静如少年,动如猎豹,就是对重真等关宁少年最贴切的形容。
他们是军人,为杀敌而生的军人,与江湖人的好勇斗狠或者行侠仗义相比,都是有着本质区别的。
毅然而又无畏的冲锋既是真像,同时也是一层浓浓的烟幕,就连武讷格都曾在这群悍勇未减,但是机灵劲儿却大大增加的关宁铁骑身上,吃过大亏。
比步战型关宁铁骑的贴身武器后发先至的,乃是他们随身佩戴的强弩。
“嗖嗖嗖……”
伴随着强弩的上膛,机括的声响,弩箭在毫无遮蔽也无需任何瞄准的胡同深处,甫一击发便已洞穿了五六名黑衣人的胸膛。
“什么!”
“五弟!”
“二狗!”
悲痛的惊呼之声瞬间响起,可他们以为这就结束了么?
当然没有!
关宁军所标配的单手型强弩,早就不是单发的了,而是三连发的乃至五连发的,这还是因为这款强弩的构造实在是轻型简便,否则藏弩箭的量还可增加。
据重真所知,这便是天启对于他一手捧起来的这支军队,最大力度的支撑。
那些必须用双手操作的大型强弩,已可以做到十连发,并且无论性能还是击发的装置,都比古老相传的诸葛神弩以及神臂弩要先进许多。
可以说综合了两者的优势,也改善了两者的弊端。华夏文明在华夏思想海纳百川或者痛定思痛的指导之下,始终都是在进步着的。
只是天启为人低调,又习惯了被抹黑,或者根本就不屑于争辩罢了。
就连民间戏称他为“木匠皇帝”,他都只是一笑置之。
“这事儿换在无论入关前还是入关后的后金你试试?不把你全家团灭了才怪!”重真曾不止一次地这样想到。
却说胡同里的战斗仍在持续,很激烈,瞬间就可以分出生死。
黑衣人对于这样的战斗方式很不习惯,血战余生的关宁铁骑却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且也十分喜欢、享受这种酣畅淋漓的感觉。
“嗖嗖嗖!”“嗖嗖嗖!”
弓如霹雳弦惊!
为首的黑衣人总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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