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过这群家伙在整个关宁军中都很吃得开,因此在前往驻地的过程当中,几乎是自南向北,挨家挨户地闲逛了过去。
或者也可以说,是盛情难却。
总之在距离前屯足有十里地的时候,他的二号心腹满阿二先生,便已带着一队人等候多时了。
重真等人好说歹说,但汉家委婉的语言艺术,最终还是摆在了蒙古族汉子的热情好客之下,便只好半推半就地进入前屯,由满桂做东,吃他娘,喝他娘。
宾主尽欢,不醉无归。
好不容易逃脱了满桂热情的魔爪,到了宁远,重真就更没理由不去看看那个曾与自己并肩杀敌的“奔袭将军”了。
尤其,赵率教还早就笑呵呵地在永清门的城头之上,望穿秋水了。
望着那个被建奴的虎蹲炮砸出的小坑居然还在,黄重真无语地摇摇头,便入得城内,还未见礼,便下得城头的赵率教狠狠地抱在了怀里。
“宝宝乖,宝宝不哭。”已长得比之更加高大健硕的黄重真,用敦厚的手掌轻轻拍打着他的脊背,哄孩子般的安慰之言,好歹没有说出口。
“好小子!真不错!当真没有让某失望啊!”
分开之后,赵率教又狠狠一拳捶在黄重真的肩头。
黄重真当即伸出了王八脑袋,还夸张地“哎哟”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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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六十九章 关宁军于细微处开始改变
赵率教当即大笑道:“快别装了!士麟等吾等喝酒,都已经等急了!”
说着便把着他的手臂便往城内行去,还回头招呼了一声周吉等人。
周吉刘挺默默地跟了上去,王马张三人得赵率教亲自抬抬下巴招呼,当即便也老狗一般巴巴地尾随了过去。
重真讶道:“啊?士麟也来了?”
赵率教低声叹道:“关宁军遭此巨变,别说士麟这个关宁军居觉华岛的聪慧将领,便连你师傅都派了一个老熟人来呢。”
重真压低声音道:“是否张盘张大哥?”
“嗯。”赵率教轻轻点头,便再不说话,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重真瞅瞅街上越来越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有所感,便也不再言语。
赵率教的总兵府很快就到了,就是一座三进的房子,规模远比帅府小。
显然袁崇焕虽然离开了宁远,但赵率教耿直忠厚,还是对他保持了足够的尊重。若是换成满桂移驻宁远,不鹊巢鸠占才怪呢。
便连祖大寿……虽是关宁军三大总兵当中最受袁崇焕倚重的一个,在宁远也有自己的府邸,但他有个特爱占便宜的便宜外甥。
所以重真估摸,若由其移驻宁远,多半也会在吴三桂的怂恿之下,进驻帅府。
血战余生,故人重逢,虽未并肩作战,却在各自的位置之上发挥着各自的功用,彼此相隔成百上千里,却依然无比信任、无比默契地配合着。
真性情者,不论何时、何地,都能加深彼此的感情。这支军队在重真的努力之下,以周吉等边缘之将为核心,已产生了十分细微但却非常深远的改变。
这丝改变,吴三桂不及,祖大寿不察,唯有真性情之当事人,才心知肚明。
因此,数人相见,无不紧紧相拥,以彼此鼓励,表达袍泽兄弟之情。
除了他们,还有赵大同等赵氏亲兵,济济一堂。
但谁都没有多言,只是就着满满一桌简朴的饭食,喝着美酒,吃着饭菜,积蓄着再次与后金血战的能量。
酒过十巡,海量的众人都已有所醉意。
还是张盘这个关宁体系之外的悍将最先开口道:“狗日的阉派,欺人太甚!”
金士麟旋即极为不忿地接口道:“多好的收复失地的机会啊!却硬是被一群所谓的朝堂大佬,给搅黄了!”
“这群搅屎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啊……”
两人这一开口,一班血气方刚的青少年大明武将,便如打开了话匣子般,无不借着酒意发泄起心中的怒火来。
或替袁崇焕鸣不平,或为错失收复辽西辽南乃至辽东土地的良机,从而深深惋惜。
若锦州是周吉的心结,那么刀疤刘挺以及王马张三条老狗毕生之痛,尽在辽阳之战,于是虽然情知不太可能,却也将收复辽阳,夹在了自己的最高志向之中。
从始至终,未曾发表意见的唯有两人——赵率教、黄重真。
于是,争论许久都争不出关宁军接下来该当如何的众人,便只好将充满期盼的目光投向两人。
赵率教情知动脑子并非自己所擅长,轻呡一口灼烈的同山烧,便看向黄重真道:“斯民有什么好的想法没?”
黄重真笑嘻嘻地说道:“将军在座,标下一介守备,岂敢造次。”
“你啊你,还是把我当外人。”
赵率教不满地用手指点了点他,才道:“建奴新败,短时期是决计无法再侵辽西的。我关宁军这段时间虽因袁崇焕之事而颇为消极,却也不是毫无建树的。
左右二屯的堡寨已彻底修筑完毕,成为了锦州探向辽西平原的两只手掌,小凌河流域也成了囊中之物。那么,你说,大凌河畔将会怎么样?”
“关宁军三大总兵,标下与祖将军最亲近,与满将军相处时最随意,唯独对于赵将军您,最是尊敬。”
重真以前所未有的严肃表情说了一句,便吊儿郎当的往嘴里扔了一个炒豆子道:“大凌河畔绝对是个好地方,就是我与周吉老王等人初次见面的地方。”
王马张三人顿时尬笑起来,周吉也扯扯嘴角,便当笑过了。
赵率教还能说什么呢?只能笑骂:“你小子!猴儿精!”
重真觉得周吉这个昔日耿直的战场小白,真的成长了,并且越来越沉稳了,便欣然说道:“祖将军要在那里重修堡寨,以为锦州挺近辽西平原,乃至一举收复辽东重镇辽阳的前驱,自然无可厚非。
但东出辽西走廊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的辽西平原,大凌河畔的地理位置更是极其特殊,河面虽也宽阔,却无法成为阻挡后金的天堑。
大凌河堡也无法像宁远锦州,乃至松杏塔山大兴堡那样修成险关。若单论防御能力,它甚至连左右二屯能比不过。”
“那你的意思是,修建大凌河堡,并不可取?”赵率教试探着问道。
他堂堂总兵却随着一介守备的分析而频频点头,还如此小心地再次征求他的意见,在座之人包括那些赵氏亲兵在内,却都早就习以为常了。
王马张三条老狗更是自顾自地小声猜着拳,喝着酒,唯独六只狗耳朵竖了起来。
周吉、张盘、金士麟、刘挺等人,也都听得极其认真,更对重真接下来的回答,极为期待。
但重真展现在人前的,却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袁崇焕的离去,让他也彻底放飞了自我。
他喝了一大口棕红的同山烧,又往嘴里扔了几颗炒豆子才道:“建奴新败,但后金贝勒济尔哈朗与多铎仍联手坐镇辽阳,密切关注着辽西平原的一草一木。
重修大凌河堡,势必会被他们侦知,然后横加阻拦。然而此一时彼一时也,我关宁侦察兵于辽西平原之根基,已远远超过建奴斥候的渗透。
因此,大凌河堡不但可以修,还必须修。但我们的最终目标,却并非一块虽然肥沃却无险可守,便连堡寨都动辄便要被围困的地方。”
赵率教微惊,皱眉道:“你的意思是,若祖蛮子冒然前去修建大凌河堡,极有可能会被黄台吉围困?”
“是的。”
“啊!老祖已经去修了!来人,快去转告祖将军,就说重真说的……”
“不急。反正祖将军命中欠围,哪怕是躲进锦州也避免不了这个命运,围着围着也就习惯了,只要我等和我大明友军争气,他就不会投降后金。”
王马张闻言,惊得手中的酒碗都差点儿滑落下来。
周吉刘挺,瞬间瞠目。
赵率教也大惊道:“大蝗虫啊,这话咱可不能乱说啊……”
重真摆摆手道:“我都说了,只要我等和我大明友军争气,就不虞这一情况会发生。况且被围也并非一定是件坏事情……”
赵率教倒吸冷气道:“你是说围点打援吗?兄弟。”
重真点头道:“以围点为诱饵吸引对方注意,我方则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我关宁军不鸣则已,一鸣就必须惊人,怎可能像个猥男那样在娘们的洞口磨磨蹭蹭?”
王马张似乎极好这口,闻言便发出了“嗤嗤”的猥琐老男人笑音。
其余人等也为他的这一有趣比喻而莞尔。
赵率教简直爱煞了这个长白山下的张狂少年郎,连忙追问道:“如何一鸣惊人?”
重真却转向若有所思的张盘说道:“张大哥,新的南关之战,结果如何?”
张盘将半满的酒碗重新倒满,端起来由衷地敬了重真一碗酒道:“这事儿为兄还未谢过贤弟,你那份详尽地图尤其是特意标注出来的南关古涯道,当真是救了愚兄一命,也救了我登莱水师的第一支海军陆战队啊!
他娘的,第二次南关之战,老子差点儿又被那个狗日的多尔衮包了饺子,若非那条古老涯道,若非袁公及时来援,若非柯镇金等兄弟黄雀在后,为兄怕是再也见不到你们这群狡猾而又可爱的兄弟啦。”
众人听他说得先深沉再滑稽,无不哈哈大笑。
重真大笑着回敬了张盘一碗酒道:“分内之事尔,张大哥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张大哥解开心结,从此以后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可喜可贺呀。”
“哈哈哈,那仍旧需要感谢贤弟呀,来来来,咱们再喝一碗。”
重真碗到酒干,心中却强烈怀疑这家伙只是在找借口骗酒喝,于是就问道:“我老师可有新的想法?”
张盘学着他的样子往嘴里扔了几颗豆子,叹道:“袁公就说你必定能够猜到他的意图。没错,袁公确有新的作战意图,并且与数年之前攻略辽南更为大胆。”
“辽东半岛?”
“辽东半岛?”张盘一怔,旋即又一拳砸在酒桌上,将满桌的酒碗都震得往上跳了跳,才道,“不愧为袁公弟子,一语便道尽了千山以南那片土壤的玄机。
三面环海一面与陆地相连,可不就是半岛么?唔…如此说来,吾所垂涎的三韩之地,也可称之为半岛咯?叫啥好呢?三韩半岛?高句丽半岛?高丽半岛?”
重真莞尔道:“如今在那片四战之地上立国的,乃是朝鲜王族,所立之国也叫做朝鲜国,便叫朝鲜半岛吧。别说那个棒子半岛了,先说辽东半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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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两百七十章 改变开篇——永久收复辽东半岛
“辽东半岛?”赵率教却似乎依然未从极度的震惊之中回过神来,怔怔地说道,“袁公这是要做啥?”
黄重真与张盘交换了一个眼神,异口同声道:“永久收复,辽东半岛。”
“永……永久收复?”满堂青少年皆有泼天胆识,此时此刻却仍无比震惊。
黄重真与张盘重重点头,重复道:“不错,以大凌河堡为诱饵,永久收复辽东半岛。”
赵率教倒吸着凉气道:“为什么不直接说以祖蛮子为诱饵?”
“将军,有些事情咱们不用说得那么清楚的,这个世界有聪明人,就有笨蛋。”
赵率教斜睨着重真道:“有一天你会不会把我也拿去当诱饵。”
“将军说笑了,将军以奔袭闻名于世,便连觉华岛上满万的建奴精骑,都无法阻挡将军的千名飞骑,试问怎会轻易身陷重围呢?”
“你小子!猴儿精!”
赵率教先是大笑,然后正色道:“若某的冲锋陷阵乃至战死沙场,能为我军我大明,换来一场重开天地般的大胜,请你一定不要顾惜某的安危。”
“将军!”赵大同等人大惊,更有人对重真怒目而视。
重真心道,自己怎么老是与别人家的亲兵家丁结仇。双手却已端起酒碗恭敬地面向赵率教,无比诚挚地说道:“我等从军,何惜此身。将军高义,令某敬佩。
但也请将军答应我等,若哪怕还有一点儿的生还希望,请将军一定一定要顾惜此身,坐等我大明如凤凰一般历经烈火锻血,然后涅槃重生。”
“好!本将答应于你!”赵率教轰然答应,然后端起酒碗,与他连干三碗。
这一夜,众皆敞开心怀,直抒因袁崇焕一事而郁结无比之胸臆,皆酩酊大醉。
祖大寿没有像满桂那样派遣亲卫,出城十里相迎,也没有亲自前往城头迎接。
听闻亲兵禀告之后,他道了声“那只蝗虫终于舍得回来了”,反而在总兵府内的议事厅内,摆了一道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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