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帅祖将的军令如山,世伯您是知晓的,但是即便是很苦很累,我军将士也从无一人抱怨,每日里只是重复着吃饱,穿暖,训练,睡觉。
如此生活,实与猪牛无异。可那家伙却说这叫备战后金的再一次进攻,还说什么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尤其是由他亲自训练的一营士卒,每天都被折磨得痛不欲生,却偏偏一个个都拽得跟个二五八万似的,且人人都以加入他的那一营,接受魔鬼训练为荣。
但凡是有了这一经历的将士,无论战力还是规矩,都会大幅度提升,其余将军也都有所效仿,但是效果却要打一些折扣,也不知这家伙究竟是怎么办到的,便是满桂满将军麾下那些桀骜的蒙古族人,都对之十分钦佩呢。”
马世龙闻言,若有所思点点头,旋又问道:“如此收拢军心之举,会否太过刻意?你家大帅和各营将军,就没有什么意见?”
吴三桂继续说道:“世伯有所不知,这小子狡猾就狡猾在此处,嘴上说的也并不见得有多少大义凛然,却从不贪恋军权。
但凡是完成了所谓的训练课程,便会发回各营将军的麾下,并且平日里除了见面打声招呼,便不会再有多哪怕一丝的交流。
用那家伙的话来说,他很忙,忙得脚不沾地,哪有时间停下来交流感情?伤营更是将此所谓的卫生条例,执行得一丝不苟。
每一项能够接触到伤者伤口的事物,哪怕是医者的手,缝针的线,切割伤口的医刀,包扎的纱布,都要经历在开水中煮,在烈日下晒等过程,那小子称之为消毒。
因伤致死者,也因此而大大减少。有好多人在以往看来,明明已经没治了,但是经过如此精细的治伤手法,月余之后竟又是一条活蹦乱跳的好汉。
刚开始,还有将军认为这样太过靡费,认为不值当。可这家伙却说,只要是能够从战场上活着回来的兵,便都是老兵。
其价值难道不比新拉扯一个新兵来得高?其价值难道比不过三个五个,甚至十个二十个新兵蛋子?
小侄亲眼见到,一些已因受伤而烧得迷迷糊糊的家伙,伤口都已经化脓得不成样子了,但是经过割肉消毒,精心护理,也不见得有多少草木灰砸下去,顶多就是喂点儿黄芪水,便有好多竟硬是挺了过来。
不瞒世伯,小侄曾在关宁之战中受过重创,全赖这家伙妙手医治,替小侄取出后金白甲骑士歹毒的狼牙箭,才得以一点儿后遗症都未曾留下,只月余左右,便已活蹦乱跳,能够四处蹦跶了。”
吴三桂倒豆子一般迅速而小声地说着,一会儿幽默一会儿郑重,一会儿吐槽一会儿赞扬,极难分辨他说这些到底是出于什么目的。
马世龙以及边上的姜瓖,在经历最初的惊讶之后,便都听得极为认真,生怕落下每一个字。
吴三桂说完,马世龙便沉声说道:“如此种种,为何你家大帅丝毫都未曾与某家称道?”
吴三桂闻言心中大惊,不禁暗悔自己的有感而发,顾头不顾尾,便赶紧补救道:“袁帅军务繁忙,既要督造锦州与大小凌河防线,又要时时监察后金动向,防备其突然来袭,哪有时间与世伯说这些啊?
这些在我关宁军中并非秘辛,都快要人人皆知了,可见袁帅并未有丝毫隐藏之意,现在由小侄说出来,不也是一样的么?”
马世龙不置可否地点点头,瞥了眼黄重真忙碌的身影,又道:“这小子真有你说的这么有能力?元素倒也常与某提及称赞,细处却从未提及。”
吴三桂轻叹道:“世伯与姜大哥想必都已看出,小侄私底下与这只蝗虫其实并不是很对付,那是因为小侄不甚服气,但是打心眼里说,小侄对之,不得不服啊。”
“为何突然与某说这些?”
“小侄也不知为何,总归是看到世伯,便啥都瞒不住,只想将小侄所知,都说予世伯听。”这话就说得有些肉麻了。
马世龙心知肚明这小子的心思,无非是自己赋闲之后又迅速起复的经历,让这只无利不起早的小狐狸,认为是搭上了阉党这条线。
否则,怎么可能孙承宗仍然在家养老,而自己却得到了重用呢?
于是乎,这奸猾小子将关宁军蜕变的秘诀,尽数抖出来的目的,便呼之欲出了,无非便是想要从自己这里拿到线引,从而去穿阉党这个针孔。
迅速想通这些,马世龙心内颇为不快,然而城府极深,面上却未展现丝毫,只轻轻点头,心中已是有所计较。
与滔滔不绝却一事无成的将门虎子相比,马世龙还是比较喜欢那个话不多,却一直都在干实事的黑脸小子。
——瞧他那如牛犊般强壮勤快的样子,最难得的是做起事来有条有理,细致认真,与那些大大咧咧笨手笨脚的莽汉比起来,便显得分外难能可贵。
这不,黄重真带着除吴三桂以外的关宁少年们忙活了大半夜,便硬是在一群醉汉的太婆帮忙之下,将鸡窝一般的马兰峪军营,收拾得有点儿人住的样子了。
“说实话,若非今晚要在此将就一晚,老子才不费这个劲儿呢。罢了,权当帮姜瓖这位有血性的老大哥一把,也尽可能为大明多做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儿。
怎么马世龙不喝酒老看着自己呢?都老半天儿了,莫不是看上自己了?
呸呸……原来是这老将军是患有类风湿关节炎啊,难怪虽然起复还高升了,还是一脸的倦容呢。只是……小桂子啥时候名副其实,化身成为传话的太监了?”
黄重真比马世龙更加明白吴三桂的为人秉性,因此默默腹诽道。
(
第一百四十四章 是马兰峪不是马兰头(日万求收订)
对于马世龙的类风湿关节炎,黄重真其实是有着一定办法的。
毕竟他的上辈子,有着一位赤脚医者的养父,知晓几味民间常见的土味药材。
比如红豆杉之类的,浸泡白酒对这疑难杂症有一定功效,还会推拿之法可以帮其缓解,只是最为有效的针灸之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无法施展。
学成老祖宗总结概括,并且代代相传的博大精深的中医之术,并且穿越回古代反过来造福古人。
这种感觉就像飞翔在缘分天空,令黄重真半点儿疲乏都感受不到,乐此不疲。
马世龙在原本的历史上,便是崇祯初年的重要将领,在北方军系中占据极其重要的作用与地位。
在后金首次绕过关宁道入关劫掠的最后阶段,孙承宗就是在他的帮助之下,最后收复了黄台吉留下阿敏镇守,想要永久占据的河北四镇,将后金赶回关外。
这才结束了发生在崇祯二年,那场惊动整个大明,乃至蒙古朝鲜的乙巳之变。
黄重真相信,若是马世龙贺虎臣这对龙虎兄弟能晚死个十几二十年,左良玉之流当不至于从矮个子里冒尖出来,从而被崇祯皇帝依为倾世名将的。
故而,黄重真便在后半夜的时候,给这员被风湿关节炎这一疑难杂症,折磨得像只大狗一样趴在床上的虎将,推了个拿,拔个了罐。
再从马兰峪惨不忍睹的医疗卫生体系中,遴选出一些土药材,拼凑成一副简陋的土方子。
也不知是这方子真有作用,还是心理作用,总归马世龙服下之后不久,便沉沉睡去,鼾声如雷。
他的亲兵拉着黄重真修长敦厚的手,好一阵千恩万谢。
可他无疑是个宇宙钢铁直男,十分讨厌这种断袖之癖般的亲热相。
甩脱之后,他便带着给自己打下手的周吉回到的营房之中,就着战友们留着的热水简单擦拭,便又在战友们自发留出来的最佳位置躺下,然后秒睡。
终于再次能够以大明的土地为铺盖,以大明头上的青天作为被子。
故而这一觉,不是在战斗,便是在战斗路上的关宁少年们,睡得格外踏实,破天荒地直到天光大亮,才在一阵鸡鸣之中,睡醒睁眼。
倾耳一听,竟是顾同应家的大公鸡,带着一群手下在打鸣呢,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带着一群小弟,从昨夜那场捕捉鸡鸭的活动中幸存下来的。
黄重真估摸,多半是得了顾炎武这精灵般孩子的帮助。
顺带着还藏了一群鸭子作为燎原之火种,还有小胖墩的宝贝乳猪,害得王麻子红着眼睛找了个把时辰,才在一阵诱人的香味中,选择放弃。
只是这小孩再聪明也只有两只手,无法捂住所有公鸡母鸡的嘴巴,也捏不住鸭子们伸得老长老长的脖子,便连那头乳猪也钻出胖墩的被窝,笑出了猪叫。
“啊,真是一群愚鸡蠢鸭,还有你这头笨猪。”被这些叫声惊醒的顾炎武,没好气地一掌拍在与自己抢了一夜被子的猪宝宝头上,气得胖墩差点与他翻脸。
马兰峪的守军们睡得简直比猪还沉,公鸡打了好一阵鸣之后,才从睡梦中惊醒,睡眼惺忪中还以为是在做梦呢,过了好久才清醒过来。
便觉得这些叫声分外讽刺,也分外诱人,于是忙不迭地起身捉起杀敌用的刀子,钻出营房便要去寻找昨夜的漏网之鸡,之鸭,之猪。
只是尚未来得及行动,便被校场内的那群彼此隔着好几个身位,却仍旧排得非常整齐的关宁少年所吸引。
那慢悠悠的如老头夜游般的动作,是啥玩意儿?又有啥用呢?
啥?这就叫打太极?
这高贵的玩意儿,不是朝中的文官大佬们才有资格打么,一群苦哈哈的底层兵丁,跟着瞎费什么劲儿啊?
咋?马总兵怎么也跟着人模狗样地打了起来?据说是能够逐步改善类风湿关节炎?那敢情好啊,常年在边关爬冰卧雪,谁还没个膝疼腕痛啥的?
据说黄台吉那老小子成了后金新一任的大汗,如此说来此举还真是寓意深远呢,打太极打太极,打后金新汗黄台吉,既能去病又能御敌。
简直就是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呢?
咱也赶紧跟着打打太极,以求黄台吉继续率领后金这个由小部落组成的大部落,在漫长坚固的关宁防线上,与小强一般的袁崇焕死磕吧。
可千万不要绕道来到喜峰口,大安口,马兰峪,古北口这些防御体系破破烂烂,军备松松垮垮的小地方啊。
爷爷们已被自家朝廷蹂躏得够惨了,可是再也禁不起折腾了啊。
毕竟,古老相传的柳河道承德道,没理由那只爱蹦跶的大蝗虫能走,擅长打太极的后金大汗黄台吉,却走不得。
太极太极,云来推去,不就是绕道而行,以达目的的意思么?
咦?那群孩子啥时候窜进校场的?军营重地,又岂是闲杂人等可以进入的?
还每一只肉嘟嘟的手中都握着一柄竹剑,人人都声称自己手中的那柄,乃是天下第一大宝剑,斩妖除魔,杀奴除寇,不在话下。
那有模有样的架势,倒的确有几分华夏好男儿接班人的模样。
将军宝刀横跨,鞭子在冷冽的空气中啪啪作响,他们的亲卫更是一副杀气腾腾的督军模样,那尖酸刻薄毫无情面的形象,与皇帝从皇城里面派出来的监军有啥区别?
得嘞,咱也别惦记人家的鸡鸭猪狗了,赶着跟着训练,完了有口稀粥喝,有个黑乎乎的白面馍馍吃,就不错了。
没看到在伙头兵的忙碌之下,热气已经蒸腾起来了么?天爷爷啊,多久没有这般待遇了?若是记忆没差,该有七八十来年了吧?
朝廷的银子全喂给辽东那帮尽打败仗的孬种了,不过幸好,袁帅好歹带领大家迎来了一场期盼已久的胜利,连带着九边将帅都沾了光。
这不,关宁军的兄弟们一来,伙食都好起来了,还有酒有肉呢。
想到这些,原本还懒洋洋的马兰峪守军,也都卯足了精气神儿,似模似样地学起来。
加上昨天夜里酒足肉饱,力气见长,一个个看着都挺人模狗样的,还真像那么回事儿。
就这样,自从戚继光调离蓟辽之后,由其亲自督造加固边防的马兰峪,再次迎来了一片欣欣向荣的清晨练兵之景象。
为数不多的百姓听见动静,纷纷围在校场外边探头探脑,指指点点。
原本还因为这群兵爷爷鬼哭狼嚎扰民了半夜的抱怨,总算是得到了一丝安慰,朝雪地里吐了口痰,骂了声“这还差不多”,便又纷纷散去,各忙各的生计去了。
太极打完了,纷飞的雪花竟也瞬时停了,就好像老天爷也看到了脚下这群大明人的努力一样,给了一些安慰。
马世龙从地上抓起一团雪便塞入嘴中,待嘴里的温热将雪化成水咽到肚子里去,热腾腾的身子与胃里的冰凉,让他到达了久违的爽点,虎喝一声,才道:“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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