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酒楼的有剩菜剩饭,装在桶里晚上拎出来,给乞讨的人吃。
行乞的人一般都是抢着吃,从泔水桶里捞。
如是做,万一有事,招呼一声,才有人帮忙,不然比如家中着火,别人看热闹也不会伸手。
青松他们懂,东主维护一个好名声不容易。
“叫那些孩子用热水洗手,拿刷子把手刷干净,抹上护肤膏。”李易的声音出现在两个人身后。
“是。”青松想都不想先回应,黄柏则吓一跳。
青松过去招呼:“都过来洗手,有肥皂,洗了晌午给吃饭。”
一大群孩子听了,扔下冰车和钎子跑过来。
一个个脸黑手也黑,还有经常洗不干净留下的跟皴差不多的痕迹,其实有皴。
还有的淌着大鼻涕,不时往回吸一下。
李易看着,想起了自己小时候,同样的情况,大拇指下面的地方总是洗不干净,用热水泡了都不行,必须拿刷子。
然后脖子也黑,洗脸的时候不好好洗。
反正当时的孩子都差不多,不像后来,一家家的经济条件好了,住上楼房,小孩子变干净。
“把东西放好,放好。”那边有大孩子喊,冰钎子和冰车随意扔,大孩子怕惹了东家不快。
有一个喊的,其他跟着喊,小孩子们又跑回去。
不管他们平时有多野,遇到富贵人家还是害怕,尤其是李家庄子。
之前他们喝汤是在旁边等,等庄户给盛,不敢上前,怕同样吃串的富贵人家的孩子嫌弃。
等刷完手和脸,抹上了护肤膏,顿时觉得自己不一样了,往前凑一凑。
然后别的孩子还是嫌弃。
一边嫌弃穷人家的孩子,富贵人家的孩子一边跑去让换水洗手洗脸,等着抹护肤膏。
李易在孩子们中间溜达着看,站到一个七八岁的男孩子面前,观察一下,孩子总是用舌头把上嘴唇的地方停个包出来。
“张嘴。”李易轻声说。
孩子张开嘴,牙也没刷过,不敢出气。
“医药箱打开。”李易又说。
青松跑过来,熟练地开箱,选了一个小箱子打开。
李易从中拿出来一个钳子,碰碰孩子的左边门牙。
“给你准备了好吃的,就是好了,别舔了,咬棉花,一会儿吐掉。”
李易说着话,钳住孩子的牙给拔下来,到换牙的时候了,牙齿总动,孩子就舔。
孩子咬着棉花球,眨眨眼睛,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孩子身边走开,李易不时给一个孩子看看小毛病。
牙龈脓肿的、口角炎的、嘴里气泡的、溃疡的、小手划破口子的。
一一清理上药,还教孩子怎么自己擤鼻涕。
他慢慢作着,不厌其烦,孩子们看他时的目光变得不同了,不再是最初的害怕与不安。
青松在旁边配合着,不时递上个小工具或药水、药膏。
那边比赛又开始一场,李成器走过来。
“宫中好像已经在让太医们帮人看病,这种小的不用看吧?”他指小口子了、牙的事情了。
“小病孩子才难受,不过是挺着而已,家大人不管,孩子自己能忍耐。”李易不觉得这是小事儿。
尤其是牙龈肿了的孩子,会自己用针扎,指头伸进去按,也不洗手,然后针扎的地方愈合,里面依旧有脓。
若是有人在卫生情况下给开个大点的口子,脓血全挤出来,喷上西瓜霜或硼砂,很快孩子便会好起来。
李成器没再说什么,记下了,回头跟三弟讲,太医别闲着。
尤其是学徒,这种小疾学徒能处理。
“看样子要找裴明府说说,卫生还要加强,粪坑除了用热水冲掏出来,还要多撒草木灰和石灰,饭前便后洗手,我提供肥皂水,便宜点卖给长安衙门。”
李易边想边说,他要继续增加寿命。
让别人增加寿命,自己也增加。
卫生才是最大的问题,喝生水是常态,喝热水才叫人不理解。
至于吃饭钱和上厕所后要洗手,他那时都有很多人作不到。
若提供肥皂,影响国际走私贸易。
换成肥皂水,让裴耀卿给民众发放,生病的人少了,自然会给大唐作贡献。
“有多便宜?”李成器帮裴耀卿问一下。
“本钱。”李易给出两个字。
他其实可以给出制造肥皂的方法,但他不想给。
“比皂粉钱少?”李成器又问。
“最差的皂粉多少钱?”李易还真不知道这个价格。
“一两三文钱。”李成器专门问过,虽然他以前不用最便宜的皂粉。
“我这个一斤一文钱,必须一次买几万斤,不然就是一斤两文。”李易估算成本,给出个价格。
他所谓的本钱,把人力成本算进去了。
第二百一十六章 贫家年少多看顾
李易在制作肥皂的时候,皂化反应过程中,化学反应过程中有盐、甘油等分层。
里面就有不饱和皂化反应的液体,把盐和甘油单独提取出来,剩下的就是肥皂水。
这些肥皂水一般会用来参与下一次皂化反应,想要提纯,依旧还能出来一些肥皂,但投入与产出不成正比。
现在正好拿出来卖,整个大唐李易顾不得,长安县还是没问题的。
一百多万人,并非所有人皆用肥皂水,还有皂粉,穷的人拿草木灰搓洗。
即,现在大唐的人好长时间不洗一次澡,尤其是冬天,只有官员才有个休沐的日子。
要说谁总洗澡,平康坊的姑娘们,北曲的一天洗八次都不稀奇。
另外是庄子上干力气活和特殊工坊的庄户,他们剪了头发,短发,男的甚至是毛寸。
到浴池就使劲洗,又方便又舒适。
李易若不是为了照顾面子,他恨不能刮一个秃头,秃头动手术方便啊,洗吧洗吧套上个手术帽,不担心有东西掉到患者创口中。
“油不好找,尤其是胰子,别人都拿去和草木灰洗东西了。”李成器知道之前李易用了不少肥肉。
“我现在用豆油。”李易小声说,谁规定皂化反应必须是动物脂肪?
“豆油亦可?”李成器惊讶了,他从小到大就没学过用豆油做肥皂,这里面究竟有多少神奇的事情?
油和肥皂,两个东西差很多吧?
“就像把豆浆做成豆腐一样。”李易明白大哥的心思,用最简单的例子解释。
“对,豆浆能成豆腐,还能做成豆腐干,肥皂也是往豆油里放石膏、卤水或醋?”李成器开始想像。
“放醋的话,熟油可以用来拌菜。”李易开句玩笑。
说完李易问捂肚子走过来的孩子:“你哪里不舒服?”
“肚,肚子。”孩子说。
“是有虫子吧?易弟你给他那个糖。”李成器觉得自己也能当医者。
李易让青松把箱子放平,孩子放上去,开始进行触压。
“这里疼吗?”李易问。
“你按的时候有点疼,不按就不疼。”孩子答。
“怎么个疼,是像针扎吗?”李易又问。
“就是压着疼,压哪都疼的那样。”
“这里呢?”
“不疼,不行了,我要吐一口。”孩子说着挣扎起来,哇!吐一口。
“还能再吐吗?”李易看看呕吐出来的水问。
“吐不出来了。”孩子回答。
“给他两个串吃,饿的。”李易吩咐。
再对孩子问:“昨天晚上没吃饭?”
“你怎么知道?”孩子表示我很吃惊。
“不但没吃饭,水也没喝几口,早上起来直接到庄子,喝了几口汤,身体需求大,你滑冰车运动量也大。
新陈代谢过快,水很快进到肾脏入膀胱。
剩下的一点肉沫,胃部给个反馈,胃酸分泌增加,结果吐出来的东西带沫子。
还有点苦是吧?胆参与分泌了,里面有胆汁,胃酸刺激胃黏膜,你当然肚子疼了。”
李易给出一个科学的解释,什么虫子?就是饿的。
旁边的庄户给了几个串,小孩子美美地吃掉。
“还疼吗?”李易这时又问。
“不疼了,热乎乎的。”孩子诚实。
李成器在旁边目瞪口呆,他不觉得饿了肚子难受有问题,他是震惊于李易的诊断。
按一按,孩子吐一口,就知道是饿的,连昨天晚上没吃饭也能看出来?
“还有谁饿了过来吃,少吃一点,中午有饭,我李家庄子还能差娃娃们一口食儿?”
李易对着其他孩子喊。
果然很多孩子又回来,要吃。
“是不吃饭的缘故?”李成器想要学,刚才神医没当成。
“是喝汤,不喝汤就没事,汤里有油水,胃自然反应要吸收。不然的话就是饿过劲了,胃自己发现空了,减缓分泌胃酸,就感觉不到饿了。”
李易解释原因,饿是胃酸刺激胃黏膜的反馈。
喝很多水觉得一时间不饿,是因为水稀释了胃酸。
李成器:“”
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学医,至少不适合跟易弟学医,太难了,什么乱七八糟的?
“现在呢?”他问。
“现在吃几个串儿,综合胃酸,然后胃酸分泌更多,到中午可以吃掉很多饭菜,不比寻常的大人吃得少。”
李易说着也去舀了一勺子汤,喝下去,外面冷。
“对,半大小子,吃穷老子。”李成器来了句俗语。
“李东主,我们吃东西是不是一样不要钱?”有富贵人家的男人过来对李易说。
“你好意思吗?”李成器怼回去。
说完这句话,李成器急匆匆离开,那边比赛应该结束了吧?该下一场了,然后吃饭。
李易同样未回答这等无聊的问题,继续看孩子身体状况。
看的时候是学习的过程,有时还把把脉,对比一下。
中午吃饭的时候,富贵人家的孩子去张家村子,自己来的孩子们被安排到食堂角落,一人一份木须肉盖饭,加上萝卜丝汤。
孩子们笑了,他们以为只有一碗面,有碗面就不错了。
结果有肉、有蛋,居然还有木耳和黄瓜片,萝卜丝汤也好喝。
于是他们决定,明天还来,叫上其他的小伙伴儿。
“东主,他们明天一准儿要来。”紫玉说出符合人性的话。
“明天给他们吃回锅肉,拿蒜薹做,不放辣椒,我也没有辣椒给别人使劲吃。”
李易认同紫玉的话,说出明日的饮食安排。
“东主我是说他们贪婪。”紫玉把自己当成庄子的一份子,心疼白给人东西。
“今天没敢给肥肉吃,是怕他们长时间不吃油,胃肠道不适应,木须肉正好调节,明天吃肥瘦相间的回锅肉,加上蒜薹刺激胃肠道,后天吃红烧肉盖饭。”
李易似没听懂,或没听到紫玉说的话一般,继续说自己的。
“东主我吃完了,我去接替桃红看护宝宝。”翠柳这时放下筷子,说一声出去。
“我也吃好了。”褐岩把最后一口饭菜扒拉到嘴里,声音模糊地说道,还没咽下去呢。
“东主一会儿我跟他们说。”青松主动挑起重任,要告诉四个人庄子的情况。
“卖报需要人手,不给养好了身体,怎么跑到各个地方送报纸。”李易说出新来的四个人不明白的话。
他的活字已经制作出来了,铜活字。
铅活字冬天不好照看,容易中毒,所以没碰,等天暖和的,有了更多的防护措施,再换。
一个个活字是钱,熔了铜钱和普通的铜器制作而成。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一招之计平众事
说起来活字印刷,李易想起了提供字基的人。
“不知道钟绍京钟尚书如何了?”李易摇摇头,继续吃。
此时被李易突然想起的钟绍京正饿着肚子在弘文馆里写字呢。
李易说要把钟绍京放到崇文馆,李隆基觉得还是弘文馆好听。
钟绍京已经对照着玉篇写了两千个常用字,正继续写。
“还要大中小,不准超出格子,陛下估计快把某的户部尚书撤掉了。”
钟绍京心中明镜一般,过了年,户部尚书就没了。
现在他管不到户部的事情,由侍郎忙着。
根源在于姚崇想把自己贬出去,自己又向长安令伸手。
该死的裴耀卿上什么万民表,好不要脸。
“这可怎么办?会不会被赶出京城?”
写字的钟绍京心突然乱了,叹口气,把刚刚写的纸团起来,扔到纸篓中,深吸口气,继续写。
“陛下。”“陛下。”
钟绍京写字时,外面传来声音。
他赶忙停下笔,站起来揉着手腕慢慢走到门口。
门开,他被吓一跳,见到面前的人,赶紧问候:“陛下竟是亲来,臣”
“可大还未吃饭吧?正巧,我也没吃,就带了些吃食,不如寻一处用餐之所。”
李隆基声音温和地对钟绍京说。
说完转身去旁边的屋子,那里没有放其他东西。
钟绍京不明白什么情况,提心吊胆跟在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