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承业回答说:“这个问题我在来东市的路上也仔细考虑过了,我打算走自主培养和对外招募相结合的路子。今后由我来负责咱们所有产业发展的规划,家公则负责钱物的进出与监督,至于几个分行业的日常打理和经营,便交给雇佣来的胡人去做。我们先把现有的这四十五个孩童分配到各行业中去,让他们跟着大师傅们学手艺,跟着白帽胡人学做生意。等他们分离之后,我让祥叔再去西市人集挑选数百孩童买回来,把他们作为日后陈氏商团的中坚力量来培养。”
在周承业看来,单论经商做生意的头脑,还是波斯人、阿拉伯人更加精明能干,只要出的工钱合适,一定能够雇佣到几个得力的掌柜。至于从西市人集上大量买孩子,既能让周承业的良心好受一些,还是培养忠诚下属的捷径。孩子的可塑性最强,更何况这些孩子的命运一经买来之后,便牢牢地与周家和陈家绑在了一起,根本不用担心他们长大之后会跳槽和反水。
陈贵云最后说道:“既然二郎谋划的如此详细周密,我这糟老头子也没什么好顾忌的,陈记酒楼只要留下两百贯钱维持日常运转即可,剩余的七千五百贯,全都交给你来打理!只是如此一来,你们几个同年小友准备在西市开设的‘四季缘’酒楼怎么办?”
周承业感激地看着陈贵云,信心十足地说道:“家公大可放心,今年千秋节,您交给我七千五百贯,到了明年今日,我一定还你十万贯!至于‘四季缘’酒楼,对我而言也算不得什么难事,我们已经找好了地方和掌柜,如今一个也是放,两个也是赶,索性趁势同时开张,也算为今后留下一招暗棋和退路。”
与陈贵云一番彻夜畅谈,周承业定下了今后一年的发展规划。或许在别人看来,他的许多想法都是异想天开,或者是不知天高地厚,但他自己坚信,只要这些计划能够付诸行动,那么未来两三年内,长安城的商业大环境便要因为他的强势介入而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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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一章 精思堂
因为有了宏伟远大的目标和外公的倾力支持,周承业当日夜里留宿陈记酒楼时,睡得格外地香甜和深沉。
自从长安严打以来,他都在默默地辛苦忙碌着,后来又加上与杨玉瑶定亲这档子事情,更是让他绷紧了神经小心应对。别人可能还不知道李林甫的阴险可怕,但周承业作为后来人,却非常的清楚,在应对与李林甫有关的任何事情时,都需要集中起百分之一百二的精神来。
虽然这一阵子李林甫没有捡到什么便宜,但周承业充其量与李林甫不过打个平手而已,毕竟一直都是周承业在手忙脚乱地应对李林甫的出招,而李林甫根本就没有什么损失。
不过,经过了今日夜间花萼楼上张九龄的献书和献宝一事之后,警觉的李林甫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一种针对自己的危机感,他在返回自己府中后,根本无法入眠,一整夜都呆在了那间严禁外人进出的黑屋子中,也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李林甫用来静思的这间黑屋子,有个雅号,名曰“精思堂”,他一生中设计出来对付别人的阴谋诡计,皆出自于精思堂,所以称此屋为“整人殿”或者“阴人堂”,或许更加的贴切和形象。
李林甫仔细地将这段时间长安城内发生的大小事情仔细地梳理了一遍,结果却让他心中更加的疑惑和不解。
明明张九龄与皇帝的关系日渐疏远,李隆基在言谈之中对张九龄也没有了多少客气和好脸色,这可是拜他李林甫与武惠妃内外合作,水滴石穿地在皇帝面前离间才形成的大好局面。如今,却因为张九龄的献书与献镜而化为乌有。
以张九龄那种执拗刚硬的性格,他怎么会想出敬献《千秋兴盛语录》这种逢迎吹捧皇帝的招数?若非今日亲眼见过了那本书册,就连李林甫也绝对不会想到竟然可以采用这种方式来讨皇帝的欢心。
以张九龄为相以来积攒下来的那点家财,他如何买得起千秋琉璃宝镜这种世间罕见的宝贝?李林甫在献上自己花了一大笔钱让人雕琢的铜镜之后,可是近距离地观察过那面琉璃宝镜,那种清晰明亮的感觉,绝对是他今生第一次见到。
如果此时周承业知道李林甫心中的疑惑,周二郎一定会撇着嘴说:“这算个啥!咱在后世见多了各种最高指示和语录,自然知道将皇帝平时说过的话收录编纂成册是最讨巧的做法;至于那面琉璃宝镜,在水银制镜技术没有问世之前,全天下就我一人会做,而我却是免费送给了张九龄一面镜子,所以老张才不用花一文钱!”
李林甫在张九龄这里想不通,于是又将思绪转向与张九龄相关的人和事,结果这一次他却是大有所获。
张九龄手下第一干将严挺之貌似最近很安稳,除了当初整治长安治安时站出来说过话,其他时候都跟张九龄一样默不作声,过的那叫一个悠闲自在。不过这个家伙最近好像经常喝得醉醺醺地从张府里面出来,也不知道喝那么酒咋没有把他给醉死!
被张九龄提拔起来的王维,最近好像一直跟那个孟浩然凑在一起,时不时还混到东市陈记去蹭吃蹭喝,也没有什么反常的举动。
年初被张九龄举荐给皇帝的监察御史周子谅,最近的行事方法和手段好像与他刚刚上任时有了很大不同,不仅学会了在人多处“和稀泥”的本事,而且有意无意地往皇帝身前凑,好机会居然单独留下来向李隆基打小报告!
想到这里,李林甫忽然在心里大叫一声:这个周子谅有问题!周子谅那个小儿子有大大的问题!
他一个小小的监察御史,为何忽然对官吏的考绩和选拔热心起来?虽然监察百官是他的职责所在,可他在十五位监察御史之中,资历和根基最浅,在事关官吏选拔任免这种最最关键敏感的事物上,何时有了说话的资格和机会?
因为当初对周子谅的多事感到生气,所以李林甫在家中时偶尔提及,结果四子李崒为了讨父亲欢心,便想在四门学馆中整治一番周子谅的大儿子周承志,眼看便要得手时,忽然冒出来一个不学无术的周家二郎,此后便引起了一系列的事情来。
先是吉温派去查探周家的地痞混混被周家活捉,接着胡大出动手下势力营救青鼠,结果引出了后来的长安严打。在这个过程中,吉温又报告了周家二郎与寿王妃杨玉环的姐姐杨玉瑶暧昧不清的事情,李林甫担心周杨联姻会破坏他与武惠妃的政治联盟,于是派人从中作梗,结果又一次吃瘪。
距离最近的这一次,张九龄忽然变了性子一般开始讨好皇帝,而最近这几个月他与周家可是越走越近,甚至刻意在花萼楼上为周二郎在皇帝面前说好话。难道仅仅是因为周二是张九龄认的干儿子这么简单吗?
为什么在所有事情的背后总能看到周家二郎的影子?难道说周子谅的变化与周二郎有关,张九龄的变化也与周二郎有关?为什么自己让人连续打探周二郎这几个月以来毫无所获?
一个接一个的疑问在李林甫的心头泛起,到了最后,李林甫终于惊异地发现,自己这段时间遇到的不顺,竟然都隐隐地指向了那个今年只有十七岁,看上去一脸人畜无害的周家二郎!
“难道说这一回我看走了眼?这个周二郎是个不世出的绝顶天才,他一直就在防备和针对着我?不然根本无法解释得通这半年以来总总怪异之事!可他从未与老夫有过接触,又如何能琢磨得透我行事的手段和心中的想法?”
“吉温,这个周二郎太危险!这次一定要不惜代价将其除掉!”黑暗之中,一直不曾说话的李林甫悠悠地说道。
陪着李林甫在精思堂内静处了大半夜地吉温,赶紧起身说道:“敢问大人,这一次我们是要动用那股力量吗?”
“先让胡大再冒一次险,他不是天天躲在地洞里面叫嚣要为自己手下兄弟们报仇么?如果胡大还是这么没用,依然无法得手,那就动用那股力量!”
“小的明白了,这次一定做的干净利索!”
“哼,你这几次哪一次不是这样说的?”
李林甫对于未知危险和潜在威胁的直觉,实在令人叹服。或许这正是他得以扳倒张九龄,最终把持大唐朝政十数年的看家本领吧。
正如他在精思堂反复地思索琢磨之后得出的结论,周承业确实是他此生最大的威胁,如果他放任周承业成长壮大下去,用不了多久,李家在长安城内灰飞烟灭那是必然的结局。
对于李林甫而言,周承业一天不除,他就没有好日子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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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零二章 谁都没闲着
周承业千秋节当日夜里,兴冲冲地捧着皇帝御赐的墨宝去了陈记酒楼,一方面是因为他急于将这件天大的喜事告诉外公和宝顺兄弟,另一方面,却是因为他有些不好意思面对老爹周承业那“幽怨”的眼神。
周子谅一直对于儿子被县学除名的事情耿耿于怀,觉得是自己拖累了小儿子,他不止一次地在周承业面前念叨,一旦寻到机会,便想办法将周承业送进四门学就读。正因如此,老周如今也对官职品级的晋升特别上心,倒不是说他本人想要如何升官发财,而是想为周子谅争取到入学就读的机会。
大唐的官办学府,只对官宦子弟和勋爵世家开放,就算普通人家再有钱,一辈子也没有机会进入国子监以上的学府内就读。
昨日夜里,周子谅作为朝廷官吏,虽然品秩较低,但也作为恭贺的官员,有幸在花萼楼上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赏花吃酒。他虽然没有亲眼见到张九龄献书献镜的过程,但很快便知道了周承业得到圣眷的消息,到最后当他得知自己儿子只是问皇帝要了一副字,而且还是陈记酒楼的店名,差点没气得从花萼楼上直接跳下去。
那可是大唐皇帝陛下当众许下的赏赐啊!想一想,多少人终生连皇帝的面都难得见到,周承业这货可好,居然一不求入学,二不求门萌,只为一家酒楼求了幅字。这简直是遭雷劈一样的浪费呀!
因为千秋节前后,举国欢庆三日,所以周承业第二日返回府中时,周子谅并未去御史台公干,而是黑着一张脸坐在书房之中,就等这个混账儿子回家给自己一个交待呢。
阿祥看见周承业进了府门,急忙将他拦了下来,然后小声地提醒说道:“二郎,御史大人在书房里等你呢,看上去似乎很生气,你可要悠着点。”
周承业听了之后,知道老爹在跟自己置气呢,有些苦恼地说道:“唉,看来又少不了挨一通骂。祥叔,我今日回府可是专门为了找你而来的,你先在我房内等我一会儿。”
周承业如今有了西市的别业,虽然只是租住,但那边可是有位娇滴滴的大美女每天等候着他呢,要是为了躲避老爹的责问,他完全可以不回永平里这边的。
曾其亮如今与周承业相处的越来越融洽,上次为了帮他定亲,也是大费周折,一切皆因周承业如今做人行事比较对曾其亮的口味。别看曾其亮在周府隐姓埋名十多年,可骨子依然是那种快意恩仇的侠士脾气,他最见不得读书人的那种酸腐和做作,若非周子谅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他才不会籍籍无名地躲在周家这么多年。
周承业做人做事讲究一个有恩报恩、有仇报仇,虽然不是一味的蛮干,但骨子里透出的那种不畏强权的硬朗性格,让曾其亮十分欣赏,所以他如今帮周承业甚至躲过了周子谅。
已经做好了挨训准备的周承业,老老实实地来到书房,向端坐于书桌之后的周子谅行了一礼,然后厚着脸皮说道:“父亲,我回来了,您老可曾用过早饭?若是还没有吃饭,我这就去让后厨给你准备。”
周子谅没好气地瞪了儿子一眼,然后鼻子里哼了一声,便低头去看一本书册。
周承业又恬着脸说道:“父亲大人还在为昨日之事生气呢?我觉得替陈记酒楼要一副圣上的题字挺划算呀。今后承恩楼的收入会翻倍地往上涨,咱们周家得到家公的帮助就更多,你看如今府里添丁进口的,您的那份俸禄显然是不够养活这么多人……”
周子谅啪地一声将书册合上,站起身来隔着书桌用手指戳着周承业的鼻头,然后大声说道:“给我住嘴!还没有教训你个混账小子呢,你倒是给老子上起课来了!你可知道昨日夜里你错过了多么好的一个机会?”
周承业有些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小声说道:“不就是皇帝的一次赏赐么,像你儿子这么优秀的‘四有’青年,今后还不知道要让皇帝赏赐多少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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