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令君觉得呢?”贾诩反问……
荀彧迟疑了一下,语气平静的说道:“我总算知道为何文和这个时候来寻我了!”
哈哈……
贾诩感慨道:“比起这世子之争,老夫更看重的是陆子宇的人情,这份人情可是弥足珍贵呀!”
“文和打算如何做?”
“老夫无意卷入这许都城汹涌的暗潮,可若是救了南狩侯府的一干女眷,那于陆子宇,可就是一份莫大的人情了!”
“你是担心?”荀彧一怔。
“狗急了还会跳墙呢!”贾诩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俨然……最能看清楚这变幻莫测时局的,还得是他……贾老毒,贾大忽悠!
这一刻……
贾诩再度跪坐回来,聊了一大堆,他方才提起那已经有些凉的茶水,一饮而尽……
茶所需要的水温……可不易太热……
晾他一会儿,却是……别有一番滋味!
……
……
“我宁死不能违背父王的遗命。”
魏王宫一处偏殿内,曹植无比痛苦的说道……
他的面前是丁仪……
丁仪乃是沛国人,是曹操的正式丁夫人的娘家人,如今被曹操聘任为西槽椽,素来与曹植交好……也在“报社”中任有职位。
平素里,他倒是不显山不漏水,可如今这当口,他必须要站出来。
“我刚刚得到消息。”丁仪的面色无比紧张,“雍凉之地,南狩侯赴王越之约,死于其剑下,王越亦伏诛……如今,不只是大魏国群龙无首,龙骁营亦是群龙无首啊,公子是南狩侯的弟子,又手握报社,可随时引导天下舆论……只要公子想,那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做魏王也并非不可能!”
曹植额头冒汗,连连摇头,“不能,不能!”
丁仪含泪,“公子忘了你母亲了么?如今……曹昂长公子主动放弃世子之选,丁夫人最欣赏的便是你子健公子了呀,可魏王与南狩侯选定的继承人多半便是曹冲,你难道甘心……日后,环夫人也要压你母亲一筹么?”
区别于吴质劝曹丕,是以“野心”与“欲望”去说服……
丁仪则是以亲情。
他是丁家人,自然处处要站在丁夫人的角度去思考。
这种时候,别的家族可以无动于衷,可丁家不可以……
试想一下,若是曹冲成为大魏主宰,那……环夫人就算会忍了丁夫人,那又怎会忍了丁家这么一个“庞然大物”……
这已经是危急存亡的时刻了。
“公子,你手握报社,只要一封报纸……将魏王立你为世子的诏书昭告天下,辅以咱们丁家的暗中斡旋,未必不能与其他公子一争!或许其他公子占了天时、地利,可公子你占的却是人和,是舆论导向!”
“不能!”曹植的语气依旧坚决。“我手握着的报社是陆师傅兴建的,正因为他将此重担交给我,所以我……我才不能这么做!魏王宫殿……牌匾之后,父王遗照留下的世子人选是谁,那便是谁?我宁死也不会违背父王的遗命,更何况……恩师也看好冲弟啊!”
“他曹冲回的来么?”丁仪怒喝……“我方才得到消息,许都城内已经遍布曹丕的兵马,曹彰问询,怕是也在带兵赶来,他们都有可能夺位自立,曹冲当不了大魏之主!”
听到这儿……
曹植像是猛地想到了什么。
“去大殿!”
“为何去大殿?”丁仪慌了……这种时候,去大殿没有意义,因为不会有人知道魏王宫内发生了什么,而报纸就至关重要,报纸上的内容就是“真相!”
报纸上定下的“世子”,那就是大魏的主宰者。
其他人……都是篡逆!
“我要亲眼看看那封遗照……父王若是立冲弟为世子,那各郡报社发出的报纸,就是立冲弟为世子!冲弟就是我大魏未来的新王!”
曹植的语气决然。
“你……”丁仪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
他气的是垂头丧气直跺脚……
子健……子健他这是怎么了?
这么大的权利就在眼前,他……他还要拱手让人么?
哪曾想……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疾呼
——“走水了……”
——“魏王宫走水了!”
第六百七十二章 狩猎的时刻到了!
一幅巨大的地图挂起,其中用红圈重点标注着五处。
——许都、洛阳、长安、邺城、襄阳!
曹丕望着这五处沉默不语,他像是在思虑,又像是陷入了深深的权衡。
西凉处的曹冲已经在龙骁骑、西凉军的护送下抵达长安,曹彰的兵马也从北境南下,直逼洛阳,襄阳城处又是曹植报社最核心的地段,一日之内,可将消息送抵八方……形成最广泛的舆论。
反观他曹丕……
唯独占据着地利,唯独父王的灵柩就在此间。
“公子,已经确认,南狩侯死……死在王越之手,公子该下决断了!”
吴质连连请命。
史阿的手始终按在剑柄上……
他手中握有五百死士,只要曹丕一声令下,关键朝臣的家眷均能够第一时间控制住。
反观曹丕……
他依旧眯着眼,冷冷的看着桌案上的地图。
只不过,他的眼睛越发的望眼欲穿。
手指从地图上划过,从许都划到洛阳,再到邺城、襄阳、长安……最终手指收起,握住拳头,像是做出了最后的决断。
“动手!”
短短的两个字……
曹丕脱口时却显得极为艰难。
这是一条“不成功,就成仁”的道路啊;
这是一条破釜沉舟,又或者说是覆水难收的道路。
这个决断的做出,并不轻松!
终于听到了肯定的答案。
吴质当即开口,“史阿将军,即刻动用死士控制住百官极其家眷,所有魏王宫依旧封锁,整个许都城也要封锁,就是一只猫也不许放出城!”
言及此处,吴质凝着眉,像是又想到了什么,“还有,南狩侯府,那陆羽的家眷也要幽禁起来。”
听到幽禁南狩侯的家眷,史阿一怔,连忙问道:“南狩侯不是已经死在王越之手了么?此时再幽禁他的家眷……”
不等史阿把话讲完。
吴质连忙解释。“陆羽虽死,可龙骁营、校事府还在,且遍布在大魏的各个角落,只要我们握住陆羽的家眷,龙骁营就不能轻举妄动!”
噢……
史阿一拍脑门,当即拱手告辞,就去安排。
曹丕则是赞许的看了吴质一眼,他的眼眸进一步的眯起,听着窗外“走水了,走水了”的声音,表面镇定的曹丕,内心中已经是波涛汹涌……
“季重……”沉吟了许久,曹丕终于开口。
“公子。”
“呵……”似乎是因为听到“公子”这个称呼,曹丕的眼眸中闪过一缕凶戾之气。
吴质会意,赶忙改口,“大王……”
这两个字,让曹丕的嘴角扬起,终于露出了喜人的笑意。“父王的宫殿走水,呵呵,卿跟本王去看看!”
“喏……喏……”
吴质连忙答应……
有那么一瞬间,他已经感受到了面前男人那由内而外迸发出的威仪!
他是未来大魏的王呀!
……
……
——“走水了,走水了!魏王宫走水了。”
——“魏王宫内水井悉数干涸……这里有水吗?有水吗?”
更清晰的呼喊声不断传来……似乎是虎贲军士在到处寻水?
就是远在尚书台的荀彧也听得一清二楚。
魏王宫?走水?
牌匾……遗诏?
想到这里,荀彧手中的毛笔一颤,险些把墨汁滴在铺好的纸张之上。
冬季风干物燥,魏王宫又多是木质建筑,最怕火灾,如果烧起来,那可是会连绵一片,无休无止。
可……
水井干涸,这就有些刻意了。
荀彧迅速的站起身来,贾诩方才离开不久,此时,他又出门……
大门一开,门外寒风趁机呼地吹进来,他清楚的看到,魏王宫殿方向在北风的呼啸之下燃起冲天大火,火光照亮了半个天幕。
不止是魏王宫,整个洛阳城都乱做一团。
偏偏这时,一些面生的官兵出现在各个街巷,与其说是维持秩序,不如说是……他们是在控制整个许都城。
“踏踏……”
迈出两步。
荀彧猛地想到了什么,他的脚步一顿,眼眸眯起。
身后的文吏见荀彧停住脚步,连忙问道:“荀令君,魏王的遗诏还在魏王宫殿……魏王有令若非荀令君在场时,不得擅自取下,如今……”
摆手……
荀彧轻轻的摆了摆手,口中喃喃:“挂上免见牌,就说我旧疾发作,这几日,谁也不见!”
啊……
文吏大惊,他们无法想象……这么大的事儿,荀令君竟……竟还能坐得住?
“荀令君,难道不应该抢救遗诏么?若是这遗诏丢了,那大魏的世子人选……还如何定断?”
呵……
听到这儿,荀彧浅笑,他转过头,不慌不忙的走回尚书台。
一边走,一边道。
——“这把火的目的就是为了烧掉那遗诏,这时候去,怕是已经抢救不来了。回去吧,传我命令……凡是尚书台的人,这几日吃住都在尚书台,不要随意走动,不要随意接触任何人,违者从重处置!”
这……
尽管不懂,可……文吏只能拱手答应。
抬起头,再望向魏王宫殿处那冲天的火海,鬼知道……今夜过后,魏王宫……不……是这大魏天下又会变成什么模样?
……
……
魏王宫殿外,那两扇黄框大门紧紧闭着,此时的火势越发大了起来,甚至在大门之外,都能感受到其中的那股热浪。
倒是曹操的“灵柩”摆放在魏王宫的一处偏殿,恰恰避开了此间火海,又或者准确的说,魏王宫殿内唯独虎贲军守卫的这边……水井中并不干涸。
帷幔里面,徐庶与程昱正在窃窃私语。
他俩是为数不多龙骁营留在许都城的官员。
其中徐庶执掌校事府,而程昱可以行走于尚书台。
徐庶说:“仲德,这火烧的蹊跷啊!山雨欲来风满楼,听闻……子文公子已经带兵往许都城赶来了。”
程昱“唉”的一声叹出口气。
“元直觉得,子文要作乱?”
徐庶没有直接回答:“大王去后魏国无主,唯一留下的世子诏书又恰巧与魏王宫一道被烧掉了,子宇又生死未卜,有人是占了地利之便,半月以前邺城的兵马就已经入主许都,有人要夺位呀,大魏的基业危矣!”
闻言,程昱的眉头凝了起来……
这个曾经多少次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男人,这一刻竟露出了罕见的慌乱神色。
“谁能想到,魏王在时,大魏安如磐石,魏王刚刚殒命,大魏就要变成这般四分五裂,还有……还有子宇,他怎么就……就要赴那王越的必死之约呢?急报传回说他死在王越的手上,可我总是不信,若非亲眼看到,我决计不信。”
徐庶感慨:“我也不信,可当务之急,我等总需要做些什么,你那边还有一些龙骁营的兵卒,我这边则有校事府,子宇带曹冲公子去西凉其实已经表明了他的立场,表明了我龙骁营的立场,如今……第一要务,是将魏王的灵柩运送到长安,第二……则是要将大王的印绶交给曹冲公子,由曹冲公子掌管,如此龙骁营方能占据主动!”
程昱露出了几许为难。“许都乃是汉都,并非魏都,运走魏王的灵柩本并无不可,可是照规矩,当由世子亲自来迎接……”
徐庶急了,压低声音,“哪还有什么世子?魏王的那封诏书已经被烧了,礼有权变,眼下人心惶惶,万一让有心之人拥立其它公子,或是曹冲公子来许都时被人加害,你、我如何能对得起子宇?你、我便是大魏的千古罪人。”
其实……还有一成。
徐庶没办法讲述给程昱,讲了他也不信。
魏王在魏王宫诏书里立下的世子未必是曹冲……
可世子一定在长安那边哪!
程昱沉思片刻,他招呼徐庶跟他来,两人走出帷幔……
程昱一本正经的说道:“夏侯妙才是这次的理丧正使,玺绶在他那边,他是子宇的岳父……陈明要害,他绝不会拒绝,元直你可想好了,龙骁营要站在哪一边,万一站错了,那于龙骁营,于你、我都是万劫不复。”
“呵……”
徐庶笑了,“仲德,只要我等把大王的印绶送往长安,那龙骁营就一定能是站对了的,你不是也不信子宇有事么?”
这……
程昱没有再回答,他最后深深的凝望了一眼徐庶,旋即去寻夏侯渊。
而不过片刻,程昱已经将大王的玺绶取来,玺绶装在一个描金漆盒子里,程昱递给徐庶。
徐庶没有接,不解的望向程昱。
“程司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