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间,甘宁还拍了拍杨修的肩膀……
俨然,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
终于……
杨修开口了。
“你说完了的话?接下来就轮到我了!”
一直背靠着竹凳,双手撑胸的杨修终于说话了,他笑吟吟的望着甘宁。
“哈哈!”甘宁乐了,他饶有兴致的把脸凑到杨修的面前。“来来来,让老子看看,你这六个六!”
“那……抱歉了!”杨修坐直,手肘往桌子上一压,一手提起骰盅,自己都不用看,而是让众人看清楚。
一个六,两个六……一共是……是六个六!
六六六,六六六。
“抱歉,我这把摇出的还真是六个六!”
“就是这么六!”
杨修那略带傲气的语调接踵而出。
啪……
杨修直接将骰盅抛向一边,在众人惊骇到无法置信的目光下,微微挥手。“这些钱,本公子就笑纳了!”
“你……”甘宁的瞳孔剧烈的收缩,他的脸上瞬间失去了颜色……
你……你……
这……
他感觉自己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周围的小弟已经有要拔刀的,可刀拔到一半,似乎是察觉到这是在江陵城内,当即又收了回去。
哪怕是这样……
他们依旧无法相信,他们的大哥,锦帆游侠甘宁甘兴霸……
他……他竟然输了?
还输的这么大!
“这么多钱?要怎么花呢?”杨修随手抛出一袋钱币给赌坊掌事。“见者有份儿……”
“谢谢爷!”赌坊掌事连忙道谢。
杨修则轻轻挥手。“收工,走人!今儿晚上,整个江陵城的青楼,本公子包下了!哈哈……”
很贱很贱的笑声在赌坊响起。
杨修表现出了一副极其欠打的模样。
而看着他的人带走了赌桌上所有的钱币,甘宁的牙齿咬住嘴唇,他的后槽牙在“咯咯”直响,这么多钱,一下子……一下子就没了!
不甘……
不甘哪!
“哥……咱们……”
见杨修带人走远,一干小弟连忙提醒甘宁……
甘宁与他们眼眸交汇,彼此会意。
“特奶奶的,都给老子追!”
“老子就不信,这小子不出城!”
锦帆贼赌场失意,可不代表,他就要认这份“失意”,他们是贼……赌输了,还能抢嘛!
……
……
塞外之地,莽莽黄沙,浩瀚大漠。
一支胡人队伍从王庭出发,一路西行,他们穿过浩瀚的沙漠,要行至一处名为“科尔沁沙漠”的所在。
说起来,他们所走的河西,整个就是一条走廊,几乎是沿着混沌的黄河,穿行于峡谷。
两侧是连绵的山峦,这重重山峦,几乎没有尽头,一个山谷挨着另一个山谷,最终,汇成了巩固关中的咽喉之地。
“按照舆图,还得在行进五百多里才能到这科尔奇沙漠……”
一匹黑矮的战马上,张绣凝着眉。
准确的说,他不是张绣,如今他的身份是左贤王“冒顿”,而不得不承认,左贤王的面具是真的好用。
而左贤王王庭之内,他几乎拥有着无上的权利,他将所有的心腹替换成龙骁营甲士,将所有的医者替换成医署中人。
哪怕是昔日做出被袁氏、乌桓劫掠的假象,受到了极大的伤,可依旧无人能识破他的身份。
在加上左贤王妃何晏的出谋划策……
这左贤王之位,简直是坚如磐石。
当然,这中间也会有一些问题,比如……原左贤王的阙氏!
这些都是与左贤王同床共枕过的女人,张绣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究是何晏更狠辣一些,暗中密谋,除掉了她们!
便是为此,如今的左贤王王庭盛传着,左贤王独宠曹魏公主一人!
为此不惜坑杀所有阙氏!
当然,这种事儿在南匈奴,也就是喜闻乐见。
而……坐稳了王位,接下来,何晏与张绣要做的,便是按照舆图,寻找到可以种植粮食的沙漠,寻找那河西走廊下的金脉!
呼……
何晏俨然也低估了这塞外的残酷。
一行人动身往科尔沁沙漠行进,沿途风沙不断,甚至一次沙尘暴差点让他掉队。
可……偏偏,每每想到自己的母亲,想到要用另外一种方式“封狼居胥”,何晏就紧咬牙关……坚持向前!
“得亏这几日下了一场雨,否则还不知道会干热成什么样子。”
诚如何晏所言……
近几日这里下了一场雨,雨不大,却导致那不知道堆砌了多少年,光秃秃的黄土上,突然多了一点绿意,顽强的杂草,自土缝中钻了出来,一丛丛的,别样的生机。
说起来……
从前这河西之地并不荒凉,这里曾是西域入关的必经之路,西域诸多帝国想要朝贡,就必须从这里入关,而汉人的商贾也会来到这里,售卖丝绸与瓷器。
那时候,牵着成群骆驼的西域商贾带着各种货物穿行于此河西走廊,热闹非凡,这里亦被誉为丝绸之路。
只是……如今,因为汉帝国的日薄西山,西域都护府与中原再无联系,河西走廊、丝绸之都的大门已然关闭。
往昔的繁荣,此刻已经消失殆尽!
说话间……
天突然又下起雨来,冷风嗖嗖的刮,何晏感受到这冷风,心头是数不尽的苍凉,以至于……他的心也凉了一截。
塞外之地,沙漠之中,种上万亩水稻、良田?真的……真的能做到么?
还有……还有陆师傅标注的这地图中,河西走廊之地一些山峦间藏匿的山脉?也……也是真的么?
何晏皱着眉,他看着满天的雨水,口中呵着白气。
他突然发现,真的要实现那所谓的“封狼居胥”,怕是要经历千万般的磨难。
“还继续走么?”
张绣这话是两成意思,一个是雨天……马队是否要休整?
另一个意思是……他们还要一往无前的寻找那“科尔沁”沙漠,寻找那“金脉”么?
“先不走了!”
何晏顿了一下,一身王妃装束的他,迎着风沙……果决的面颊下,便是南匈奴最美丽的女人也比不上他的容颜!
“舆图中有提示,金脉就在这附近……”
“科尔沁遥遥无期,可金脉已经在脚下了!”
听到这儿……
张绣骤然想到了什么。“你的意思是?”
“没错!”张绣一下子就明白何晏的想法,何晏也知道他想要说什么。
这一对搭档,如今的配合愈发的密切了。“咱们需要支持,需要有人在这河西走廊重建堡垒、建立集市……开通贸易往来!只有这里繁华了,我们继续寻找科尔沁沙漠,才会有更多的支持!”
因为是在胡地……
张绣与何晏能信任的人并不多,这一次出行,他所带的也不过是龙骁营的兵马。
可仅仅这些人太少了!
他需要更多汉人的帮助!
需要更多汉人蜂拥来到这河西走廊,怀揣着对金子的贪婪,怀揣着对塞外贸易巨大利润的渴盼……何晏需要他们的帮助。
“我们必须先在这里找到金矿,以此……吸引到一些汉人……否则,纵使你身为南匈奴左贤王,可身边的帮手依旧太少了,这里又位于南匈奴的边陲,我们需要更多汉人的帮助!”
何晏再三强调。
张绣似乎懂了,坚定的点了点头。
他感慨一声,“这一次,咱们要做的事儿,还真是疯狂啊!”
……
……
荆州,江陵城郊!
这里的景色风光宜人,汉帝国自董卓入京,天下大乱,诸侯并起后,许多城池毁坏严重,就连城外官道亦是废弃。
可唯独这荆州的各郡,似乎完全没有受到天下大乱的影响!
依旧是溪水潺潺,杂草遍地,野花无主自开。
杨修带着一干心腹坐在马车上正一路向北!
四周的农人低头熟练的挥锄刨土,引水开渠,一块块儿石头被刨开,一股股清泉涌出来。
“杨公子……”
有心腹询问杨修,“似乎杨公子并不懂赌术,公子是如何摇出那六个六的骰子呢?”
“哈哈……”
听到这儿,杨修笑了,他摆摆手。“陆师傅说过一句,眼前的黑不是黑,你看到的白也未必就是白!”
言及此处……杨修顿了一下,继而笑着继续道:“你只看到我摇出了六个六,可你却不知道,这江陵城的五家赌坊,早在一个半月以前已经被江北盟收入其中,哈哈,想不到吧,这赌坊是自己人,这骰子也是咱们自己的骰子!”
“如此这般,纵使我不懂毒技,可天时、地利、人和,想赢下一个‘锦帆贼’简直再轻巧不过了!”
呼……
这话脱口,心腹倒吸一口凉气。
这……
就是连他这个间军司的中层人物,杨修公子的绝对心腹,竟对江北盟私下里收购江陵赌坊一事一无所知。
好机密啊……
当然,这心腹哪里知道,在陆羽寄来的那封“鸡肋亲启”的书信中,早就秘密谋划!
本就分了两条线去走,其一便是杨修南下江陵,其二则是江北盟秘密收购赌坊……
这年头,有钱能使鬼推磨……
故而,整个赌坊上上下下全都是自己人。
这骰盅里,到底做了什么手脚,杨修自己都不知道,可他笃定,他一定能摇出六个六!
“哈哈哈……”
想到这儿,杨修再度大笑出声。
可……
这心腹侍卫却是一拍脑门。“杨公子,间军司接到的任务,似乎并不是赢下甘宁的钱财,而是……”
“哈哈哈……”闻言,杨修再笑,这次笑的更添几分怅然,他故弄玄虚道:“陆师傅说,姜太公钓鱼还讲究个愿者上钩呢!”
“咱们要钓锦帆贼,要钓甘兴霸,可不得准备一份厚厚的鱼饵么?”
这话脱口……
心腹侍卫尤自一脸懵逼。
可……
周围却是脚步声攒动。
“沙沙沙沙!”
细微的声响从周遭树丛中传出,紧随而至的,一大波黑衣壮汉挡在了车队的面前。
不等这些黑衣人开口,杨修嘴角微微咧开,口中轻吟一句。
“来了……”
“鱼儿上钩了!”
第五百六十六章 水战,一个甘宁等于九个夏侯惇
江陵城外,春光旖旎,沿江踏青之人不少,毛毡铺地,三三两两席地而坐,还有人曲水流觞的做诗,三柔水暖,暖风如醉。
只是……
在官道上,丛林之中骤然出现的黑衣贼寇打破了此间的安恬与静谧……
他们将一队马车包裹,一个个贼寇还从腰间拔出了他们的武器,那是一柄柄鱼叉!
阳光下,鱼叉的锋芒处泛着森然的光,显得那样的刺骨、冰冷。
踏青之人都吓坏了,急忙跑开。
马队里的人也很紧张,纷纷集结在一起,列阵防护。
倒是唯独马队中间的杨修,依旧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有被这刀锋给唬住。
“你特娘的敢诈老子!”
为首黑衣男人一把扯开裹着的面具,漏开那张因为愤怒肌肉不自禁在抖动的面颊。
“江陵城的赌坊一个多月前就被人收购,想来,这与你小子拖不了干系吧!”
一声咆哮……
为首之人左手的叉子,右手的刀齐刷刷的插入泥土,一双眸子宛若要吃人一般。
这时候,马队之人方才意识到,来人……可不就是方才赌场中输的叮当响的锦帆贼——“甘宁甘兴霸”么?
登时,所有人心情沉重了几分,看着甘兴霸的表情就知道,来者不善哪!
一个个护卫默契的望向杨修。
倒是杨修。
“啊……”他伸开胳膊,打了个重重的哈欠,旋即缓缓下了马车,行至甘宁的面前。
旋即,在所有人目瞪口呆中,吟出一句。
“你好啊?甘兴霸!”
“你的大名,我与我家公子久仰了,只是……‘锦帆贼’神龙见首不见尾,为了引将军出江陵城,在下自然得用一些特殊的方法!”
讲到这儿,杨修眼眸微眯,一挥手,指向江边的一处亭台上。
“甘大哥,聊聊?”
呼……
甘宁轻轻呼出口气。
眼前的这家伙有些不按套路出牌呀。
等等……他特地引自己出来?
那他的目的是?
甘宁脚步一动不动,心头登时生出几许疑窦,怕着了眼前这小子的道儿!
“怎么?”杨修微微一笑。
“甘将军不敢了?”
“怕你?”甘宁眼眸凝起……独自一人跟着杨修往那江亭而去。
……
……
枣红色的亭尖,墨绿色的亭柱,灰白的石桌,组成一幅秀丽的图画。
江亭旁绿树掩映,流水潺潺,蜂歌蝶舞,犹如走进仙境一般。
清风拂面,甘宁照例亮出短刀。
“砰”……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