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经历的都经历了!”
“爹在世时,能保护你,能保护你娘,能保护你的小娘,也能保护你的妹妹……可如果有一天,爹有个不测,那你们?谁还能守护你们?”
吕布无奈的摇头。
“陆羽本已答应父亲,娶你为妻,这样,无论父亲是否还在,至少父亲要守护的人,他也会守护,在这乱世中,你们能安然无恙!可……可……你的行为,打乱了父亲所有的计划,父亲只是觉得不甘心!”
懂了……
吕玲绮这一刻完全懂了,他明白了父亲的苦心。
父亲隐姓埋名,父亲与陆羽约定,父亲的所做所为……不始终都为了这个家么?
而她……她吕玲绮除了破坏父亲的苦心外?
到底做了什么呢?
“爹……我……”吕玲绮张口,话到了嘴边却是戛然而止。“女儿闯的祸,女儿自己来圆?”
“你能怎么圆?难不成,还能再嫁给陆羽?”吕布当即反问。
“为何不能?”吕玲绮银牙紧咬住嘴唇,似乎……她在心头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在父亲与另一个重要的男人之间,她做出了最终的选择。
——“如果……如果我杀了师傅童渊呢?”
——“哪怕背负弑师的骂名,可这够不够,将功补过?”
吕玲绮此言一出。
——石破天惊!
第四百九十四章 意气用事,只会陷入无尽的深渊
弑师么?
吕玲绮的话脱口,吕布的瞳孔骤然瞪大,他都没有想到,吕玲绮竟然会说出这种话,这种大逆不道的话!
他不可思议的盯着女儿,眼神中满是犀利。
可很快……他的眼神和缓了下来。
今日的吕玲绮不就是昔日的他吕布吕奉先么?
被仇恨,被利益蒙蔽了双眼,从而忘记了自己身上肩负的使命。
这丫头的性子……和自己一模一样。
吕布宛若看镜子一般的望向吕玲绮,他一边摇着头,一边轻拍着吕玲绮的后背。
“玲绮?你知道为何世人骂你爹为‘三姓家奴’么?”
这……
不等吕玲绮开口。
吕布的话脱口而出。“因为昔日里丁原对爹有恩,乃是爹的义父,可为了利益,爹手刃了他!之后爹又认董卓为义父,受封温侯,天下兵马大将军,可谓是荣宠至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为了貂蝉,爹毫不犹豫的就削去了他董卓的首级!”
讲到这儿,吕布顿了一下……
吕玲绮却是咬紧了嘴唇,这些……她知道,可……她不觉得,父亲做错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做一个“利驭者”、“逐利者”,又有什么错呢?
“爹……”
“你先听我把话讲完。”吕布的话将吕玲绮的话压了下去。“弑师一如弑父一般,会被天下人所不容,那白门楼上大耳贼吟出的那句‘君不见丁建阳、董卓之事乎’,便是普天之下所有人对爹的评价!”
“也是爹永远走不出的梦魇!玲绮,你还年轻,做事却太冲动,这点就像是曾经的我一般!爹不想,也不许这份被世人唾弃的梦魇强加于你身上,如今的爹……存活在这个世上,唯独想做的就是庇护你们,庇护‘家人’!”
吕布的语速极慢……
可每一个字却是掷地有声,这是他用上半生才感悟出来的,言传身教……传授给自己的女儿!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过。
如今的吕玲绮虽不能嫁入白马侯府做正室夫人?
可……总归,还保留着能进入侯府的一线希望。
可一旦弑师,那莫说是正室夫人,便是为妾,为奴,为婢……也不可能!
那才算是彻底堵死了所有的希望。
吕布是过来人,他太懂了……
曾几何时,他以为杀掉丁原,杀掉董卓,就能够坐拥权势。
可……
太天真了,实在是太天真了。
除了骂名外,除了人人唾弃外,他一无所得!
年轻时的意气用事,只会让他陷入无尽的深渊……
而将他从深渊中拉回,重新找回自己的是陆羽。
今时今日的吕布已经完成蜕变……
他不再逐利!
相反,他更在乎‘情’!也更加小心呵护着与自己有关系的每一份情!
这……
吕布的一大番话,让吕玲绮沉默了。
她张嘴想说话,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或许爹是对的……
或许,她真的太冲动,做事不过脑子!
吕玲绮咬住嘴唇,似乎陷入了一种莫名的深思,吕布的话却是接踵而来。
“至于你的师傅童渊,呵呵……他杀掉边防十余名战士,那与爹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可论起来,他于你有恩!一码归一码,一人是一人,弑师这种事休要再提,为父会光明正大的为那些驻守边防的兄弟报仇雪恨!”
讲到这儿,吕布刻意停顿了一下。
接下来的话却添得了几分语重心长。
“杀童渊这与你无关,也与陆羽无关,这是我吕布与他童渊的仇怨……是要做堂堂正正的了断!”
其实……
吕布这番话的后面还有一句话。
“如果这世间需要有憎恶的话,那就让他来承受好了!”
这话是为女儿吕玲绮,也是为原来的“准女婿”陆羽……
吕玲绮自是不用多提,师徒之谊!
可……陆羽,那牵扯就大了。
吕布不是没有调查过童渊,他十分清楚,近来龙骁营风头正盛的常山赵子龙是童渊的关门弟子!
除此之外,驻守宛城,手握三万精骑,与陆羽有着千丝万缕联系的将军张绣也是童渊的弟子,更莫说,还有西川枪王张任。
陆羽的身份太过特殊,他的一个轻微的举动都会被无限放大,造成极大的影响!
他不能,也不该背负有关“童渊”的这份“憎恶”!
呵呵……
想到这儿,吕布嘴角扬起露出了一抹笑意。
他吕布这辈子,该杀的,不该杀的人不少,这份憎恨就当是还陆羽的救命之恩,也算是尽可能的,替女儿征得陆羽的原谅吧?
“爹……”
吕玲绮轻吟一声,似乎有话要说。
吕布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心思,当即摆手。“这段时间,你就跟在我身旁,但……有关你师傅的事儿,你不要提起半个字,包括他在哪!他的武技!他的弱点!”
“即便是要决战……为父也要坦坦荡荡的赢下这一场,让世人知晓,谁才是正在真正的无双!”
呼……
长长的呼出口气。
吕玲绮能感受出来……父亲是动真格的!
说起来,吕玲绮也不过才十几岁,她的心智远没有那般成熟,莽撞素来是她的标签。
哪怕是今天与父亲的对话,她也只是似懂非懂!
为什么?
为什么父亲……一定坚持要光明正大呢?
这……这与陆羽……或者与她嫁入侯府有关么?
……
……
许都城,校事府。
所有人都知道,这座监察百官的“校事府”今日更换了主人。
从今天起,御史大夫,白马亭侯陆羽执掌校事府。
此刻……校事府门前精干的守卫森严伫立,看到郭嘉与沮授的到来,纷纷单膝跪地,动作整齐,却一言不发。
郭嘉散漫的笑容到了这里渐渐收敛,一旁的沮授表情也变得凌厉肃穆。
如今,陆羽不在。
整个校事府,由他们俩个全权统筹!
这是曹操亲自任命的,就连原本掌管校事府的曹仁、曹洪,也再不能插手半分。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曹操从司空变成了丞相,陆羽也从司徒成为了御史大夫!
校事府从今日起,不再隶属于司空府,而是隶属于御史大夫门下,曹操特地将其中的官员都换成了“陆羽”的人!
“沮兄?请……”
郭嘉伸手朝沮授做出了一个请的手势。
沮授则是摇摇头,无比严肃的说道:“哪有活人请‘死人’先走的!”
他口中的活人是指郭嘉,而‘死人’自然是指自己。
如今的沮授早就改名换姓,而沮授这个名字已经被曹操赐死了,这是陆羽安排的……如此一来,可确保沮授在北境的家人安然无恙!
也可保证沮授在这边忠心耿耿……
“沮兄,你客气呀!”
“奉孝兄,是你太客气了!”
郭嘉与沮授又是一番对话。
紧接着……“哈哈哈哈……”两人大笑着,并肩走入了校事府的大门。
门口的守卫高声禀报,奏事……
门外早已排队等候的十名校事皆是他统一的黑色劲装,各捧着一盘竹简进来,他们将竹简一一放置在郭嘉、沮授的案头。
“以往的校事府都是如此奏事的么?”郭嘉猛然抬头,看着眼前的一名杂役。
杂役连忙回道:“无论是曹丞相,还是两位曹将军,均是如此。”
“好!”郭嘉大笑。“不愧是校事府,昔日里,你们替曹丞相监察朝堂上的百官,之后,我们要替整个大汉监察整个天下的百官!”
言及此处,郭嘉转头望向沮授。
“沮兄,你说,是不是?”
这时候的沮授正在饮茶,郭嘉把话题引到他这边,沮授倒是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盏。
“不愧是让曹丞相与陆御史都看重的人,奉孝兄这一番话说的好!”
得到沮授的称赞……
郭嘉方才转过身,大喊一声。
“奏事!”
一名首领回禀道:“一个时辰前,伏家遣散了所有门客,府门外高挂免见牌!”
说着话,他将一卷手卷放在桌案上,上面画着伏完闭门谢客的样子。
第二名首领回禀道:“万年公主微服出城,虎贲军通禀过曹丞相,曹丞相下令放行!万年公主的马车停在许都城东郊五十里处的皇庄。”
手卷展开,是万年公主从马车中走下,进入皇庄的画面。
第三名首领回禀道:“黄河以北细作传报,袁绍临死前将长子袁谭过继给了亡兄,却将世子之位交给了小儿子袁尚,为了弥补大儿子,袁绍将一支后方七万人的兵马交由袁谭执掌!”
手卷展开,是袁绍临死前拉着袁尚嘱咐后世的画面。
一旁的袁谭跪在一旁哭的真切,眼神中透漏着不甘。
嘿……
三名首领回禀过后,郭嘉的眼眸望向沮授。
连连感慨道:“沮兄,这校事府可了不得了!”
俨然……
比起三条重磅的消息,郭嘉对校事府的能耐,更是欣赏、欣慰!
“久闻曹公之下,有一校事府,是他的眼睛与耳朵,能够监察百官,洞悉天下变幻,今日一观果然非同凡响!”
沮授顿了一下,继续感慨道:“更非同凡响的是,如此重要的校事府,曹丞相竟交给陆御史管辖,单单这等胸襟,便是十个袁本初绑在一起也不是曹丞相的对手。”
有时候就是这样……
跟对主公,诸事顺心,跟错主公,那是诸事烦心!
聊完了校事府,自然要聊到公事上。
曹操安排他俩来校事府可不是吃干饭的,是要协助陆羽……责任重大。
“沮兄,咱们先说哪一条?”郭嘉问道。
“伏家闭门谢客意料之中,情理之中,没什么好说的。”沮授朗声道:“就从第二条开始吧……”
提及此处……
郭嘉与沮授的眼眸望向了首领递来的第二幅画卷。
万年公主微服私访乘马车赴皇庄。
“奉孝兄?你觉得万年公主此举,是为何?”沮授饶有兴致的问道。
“自然是去迎她的夫君咯!”郭嘉不假思索的回道:“白马侯今日就要到许都了吧?万年公主想要提前与未来的驸马见上一面,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有这么简单么?”沮授的眼眸微眯。
俨然,他看出了更多的深意!
要知道,昔日里袁绍能够一统北境,成为青、幽、冀、并之虎,其中最大的功臣,就是沮授,是他制定出的宏观战略!
沮授的眼力极度敏锐……
或许在微观计略上比不上郭嘉,可宏观部署,洞悉时局,是他的强项。
他的眼力别说是郭嘉了,就是与荀彧荀令君相比,也不曾多让。
“奉孝,我听闻万年公主府只有女仆,便是侍卫也是女侍卫,往日出行,万年公主更是只有婢女相陪,可这幅画卷中,为何多出了一个男丁?”
嘿……
别说,沮授这么一提,郭嘉凝神一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
等等,这画卷中低头的男丁……怎么有点像是……
“陛下……”
郭嘉下意识的吟出一句。
沮授却是连忙伸手,示意他不要多说。
他浅笑着低声道:“奉孝啊,想见咱们白马侯的,从来就不是是什么万年公主,有人对白马侯的迫切,可比万年公主多出十倍不止!”
霍……
郭嘉眼珠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