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仁脸色微红,看起来虽然脑子不大灵光,可本性上倒是有些军人的直爽。郑宇看在眼里,平添了几分好感。
“殿下,请原谅我的坦率。”嘉仁的汉语有点生硬,“这里只有我们两个,有些东西没必要拐弯抹角。我知道您的意思,我也很理解您对两国友好的期望。但是,作为岛国的皇太子,在下必须从岛国的角度考虑国事。”
郑宇顿时对这人有些刮目相看,隐隐感觉这人恐怕并非印象里的纯脑残,怎么看怎么有那么点大智若愚的意思?
“千年以来,大和民族困坐孤岛,历经苦难;而贵国雄踞大陆,一直执东方文明之牛耳。”嘉仁坦然说道,“天幸家父与诸贤力主维新大振皇威,大岛国帝国崛起于东亚,东亚气运轮转之势已成。然令尊于安南骤然而起,横扫华夏,肇建统一之大帝国,我大岛国勃兴之国运为之摧折。贵国有言,一山不容二虎,而普鲁士之强大,也说明一国之崛起必以邻国为代价。”
“东亚之地,能容二强国乎?”嘉仁摇了摇头,“贵我两国,气运轮转,乃天道也。贵国执掌东亚气运千载,今时移势易,诚为千年未有之大变局,也是勃兴之岛国问鼎东亚之机缘。怎么交臂而失?今日之事,惟有……”
“这是元老们的讲解,对吗?”郑宇盯着这位岛国皇太子,突然说道。
嘉仁一愣,似乎准备好的发言被人中途打断一般,一时有些愣愣地看着郑宇,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
“嘉仁君,他们说的没错。”郑宇轻叹一声,“岛国,如果想要成为一个亚洲的德国或者英国,最直接的选择就是寄生在中国的躯体之上。这样,一个分裂和弱小的中国,就符合岛国的利益。”
“可惜,他们忽略了一个问题。”郑宇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如果岛国这样做,结果却失败了,会带来什么?而岛国又是不是必须冒着这样的风险,用整个国家做赌注?”
嘉仁的目光有些茫然。
郑宇暗自松了口气。
“有很多事情,看起来收获最大的选择,却往往带来最坏的结果。”郑宇盯着对方,坦然说道,“一个国家的发展,靠的不是赌博,而是精心谋划未来,谨慎小心的实施。贸然去做超出能力的事情,带给这个国家的只有灾难。中国已经统一,有了强大的军队,绵延的铁路,建立了工业体系,还有强有力的中央政府。这样一个国家是岛国能够削弱甚至肢解的吗?俄国人?他们靠得住吗?”
大胡子岛国太子也现出了纠结。
“俄国是个什么样的国家,我想贵国诸君心里有数。”郑宇叹了口气,“这个国家,从一个小小的莫斯科公国开始,几百年的时间里就占据了欧亚世界岛的大部分土地。最近这几十年,他们在中亚,在远东的扩张,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而且一贯地狡诈无信。这样一个贪婪无耻的国家,真的压倒了中国,岛国的命运如何,不问可知。”
这一刻,郑宇看到对面的岛国太子已经是微微颌首,精神大振。
“正如嘉仁君所言,我中华屹立东亚文明巅峰数千年,然于可曾加一兵一卒于岛国之土乎?贵我两国,同文同种,本为兄弟之邦,而我中华天chao上国,物华天宝,也从未对贵国予取予求。”郑宇语重心长地说道,“今西人强盛,亚洲诸文明陆续沦亡,暹罗之国也已名为**实为西人鹰犬。至今尚能维持**者,惟中日两国而已。我东方儒家礼教,一向主张和为贵,我帝国一向主张东亚文明互相提携,睦邻友好,共同发展。此王道大义,正是亚洲诸民族**富强之希望所系。”
此时此刻,他已经注意到对面的岛国皇太子已经是心旌摇动,不可自持。
“嘉仁君,在下深知,有些事情您不能说。还有些事情,恐怕您本身就不清楚。我也理解令尊和元老们作出的决策绝非您可以动摇。”郑宇语气诚恳地说道,“可我还是要提醒您,即使是对于那些元老重臣,一个皇者也不能无条件地信任。他们有牢固的派阀,有自己的利益,对于国家大政的谋划也不可避免地带着私心。”
“作为同行,我需要提醒殿下,”郑宇加重了语气,“对于某些雄图伟略的权臣来说,皇室的地位,帝国的命运,在某些时候也不是不能作为赌注的。”
二十六岁的岛国正太,终于虎躯一震。
“其实您只要想一想您父亲亲政以来的经历,回想一下甲午年决策的前后,再回味一下这些年伊藤等诸元老的所为,您就应该明白,真正掌握岛国命运的人究竟是谁。”郑宇目光炯炯地盯着对面的大胡子正太。
未来的大正天皇神色一变,脸色明显变得阴沉起来。
“您知道这些人为什么如此有恃无恐吗?”郑宇诡异地一笑。
对面的岛国太子看着郑宇,眼神逐渐出现了某种变化。
“因为他们掌握了您父亲的一些东西,”郑宇缓缓地说道,一眨不眨地盯着对面的大胡子正太,“比如,他是如何成为天皇的……还有,他的真实身份。”
岛国太子的脸上陡然露出了难以遏制的巨大惊恐,身子也开始微微颤抖。郑宇心中一松,脸上却越发严肃起来。
“您的父亲,其实并非真正的北朝孝明天皇之子睦仁亲王。”他低声说道,“他的真实身份,是诸元老杀死了原本的睦仁亲王,用李代桃僵之策取而代之的南朝后醍醐天皇一脉尊良亲王之后,长州的大室寅之佑殿下。我说的,没错吧?”
郑宇话音刚落,对面的岛国正太已经如同被一道闪电击中,整个人霍地站起,浑身激烈地颤抖着,脸部的肌肉也在剧烈的抽搐。郑宇看着这诡异的一幕,也不由得暗自有些惊心。不知过了多久,未来的大正天皇,终于颓然坐倒,脸色惨白。
郑宇虽然表面上神色不变,但心中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对方的表现,已经告诉了他最后的答案。
那位天皇其实也是山寨的。而且比自己显然高了一个档次—山寨皇子算什么?人家不但是山寨皇帝,还山寨出个“大帝”来。比正版还彪悍,这,毫无疑问就是山寨中的最高境界—世界名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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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天皇家的秘密(二)
第六章 天皇家的秘密(二)
郑宇能喊出这样石破天惊的一句话,自然多亏他前世的那点癖好。
在那个无数人四处挖掘秘史,信息泛滥的时代,一个关于岛国皇室的隐秘故事逐渐流传开来,那就是岛国明治天皇的真实身份。
在倒幕之时,身为幕府将军德川家茂结义兄弟的北朝后裔孝明天皇突然死亡,传统的说法是感染天花而死。但还有一种说法,就是他其实并非病死,而是被倒幕的长洲派公卿岩仓具视指示手下的忍者伊藤博文,也就是后来的那位四次组阁的第一元老下手毒杀。这件事情也确有佐证,那就是暗杀了伊藤博文的朝鲜人安重根在接受法庭审判的时候,曾经说了一句爆炸性的话,“伊藤自己就是暗杀天皇的大罪人”,可根据明治宪法的第三条,“天皇神圣不可侵犯”,由于伊藤博文是明治天皇最亲近的元老,而明治天皇无论是指使人杀父,还是根本就是冒名顶替的假睦仁,当时根本没人敢做深入调查。
孝明天皇的太子睦仁天皇继位后就成为了众所周知的明治天皇。可后世却有人明确指出,其人其实并非真正的睦仁殿下,而是被李代桃僵的一位南朝皇族后裔,也就是之前居住在倒幕派大本营长洲蕃的大室寅之佑。这也是为什么明治天皇和大正天皇,身为北朝后裔,却对南朝天皇进行了正名翻案。明治十年,明治天皇公开宣布“南朝是正统,北朝是闰统(非正统)”,并且把南朝皇统的一位后裔封为“尊宪王”。在战后,尊宪王的后裔甚至直接要求裕仁天皇让出皇位,理由是自己才是嫡系,言下之意自然是明治天皇一脉不过是南朝皇统的旁系罢了。
后世曾经有人列举了睦仁亲王被替换的一系列证据,也就是继位前的睦仁亲王和继位后的明治天皇的对比,从照片,到性格,到体格,再到字迹,然后到习惯用手,任何人看了之后,都根本无法认同这是同一个人。据说,历史上那位大室寅之佑,不但体格,习性等均与后来的明治天皇相符,而且曾经参加长州奇兵队,与时为忍者的伊藤博文相熟,他们的领导恰恰就是岩仓具视。此外,岛国皇室的一些公开记载中也充斥着各种蛛丝马迹,比如家谱记载的方式,比如牌位上的称号,睦仁亲王的正妃‘一条美子’在与明治天皇并列的牌位上居然不是“皇后”而是“皇太后”,等等。
即使抛开这些,郑宇自己也一直无法理解,那就是一直在幕府教育之下,身为幕府拥立的孝明天皇之子,十六岁继位的明治天皇,怎么可能拥有那般开明的思想,那么先进的知识,完全不似幕府豢养的那种传统的岛国皇族,反而更像整套西方学说培养出来的新派王族?
现在,这位未来的大正天皇,显然已经给出了真正的答案。
郑宇暗自松了口气,心知已经抓住了对方的小辫子。这网络媒体,还真不是盖的。这样一个百年奇案,就这样被他试出了真相。此刻他再看向对面的岛国正太,已经恨不得要抱着对方唱《征服》了。
“殿下,我绝非有意用此皇室秘闻要挟您和令尊的意思。”郑宇又安慰道,“这件事情,其实敝国三十年前就已知晓。如果我们想的话,甲午年就已经做了。”
对面的大胡子岛国皇子已经萎缩成一团,双眼无神地看着郑宇,直到此时才开始恢复了一丝神采。
“那殿下您的意思……”未来的大正天皇,沉默片刻,开口试探道。
“家父一直对令尊抱有极大的善意。东亚中日两国,本为兄弟之邦,一衣带水,而两国皇族,也本该相互提携。可惜贵国诸元老一心脱亚入欧,试图借助欧洲之力在东亚建立霸权,导致两国兵戎相见,又一直敌视至今。在下只是代表敝国皇室,表达一下对贵国皇室的善意。”郑宇诚恳地说道,“沙俄野心勃勃,妄图吞并东亚,建立黄俄罗斯,虽然目前鉴于敝国之实力,不得不与贵国携手,但一旦敝国战败,下一个猎物也必然乃是贵国。”
“俄国,无非是欧洲的尖兵而已。”郑宇愤然而起,“一旦贵我两国衰弱,西人必然趁虚而入,携手瓜分,行殖民地之策,届时东亚文明,儒家千年礼乐传承,尽付东流,神州陆沉,兆民左衽,此非我等之罪,我等之耻!如何见贵我两国先祖先贤于地下!”
他说着说着激动起来,起身背着手来回踱步。而未来的大正天皇,就目不转睛地盯着这位中国同行,脸上也是一副沉重之极的神情。
“不得不说,贵国的元老们,在这个问题上犯了大错。”郑宇仰天长叹,“此一战,本该是贵我两国戮力同心,共抗暴俄,再联手抵御西方,维护亚洲**文明,可如今却演变成了同室……戈,而西人坐收渔利。此情此景,怎不让在下痛心疾首!”
“殿下,鄙人……”未来的岛国大正天皇,嗫嚅了半天,终于沉声说道,“深有同感!”
郑宇暗自松了口气,转回头,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殿下!”
“唉……在下如何不知同室……戈之害。”此刻的大胡子岛国太子,看起来越发有些大智若愚的城府,“可形格式森,一步步就走到这个地步。现在举国民意滔滔,陆海军矢志复仇,而俄人又确实下了死力。这个时候,也的确不容我们后退了。”
“殿下可知,当年敝国,却是提出过如果贵国放弃朝鲜,敝国可与贵国结盟共抗俄德法的提案。”郑宇沉声说道。
“这个……在下也有耳闻。不过诸元老言,甲午战败,真相虽能一时掩盖,但如果不能获得朝鲜以为交代,国内必然大乱,届时幕府余孽,或有……贵国趁其间,政府必有倾覆之祸。与其这样,不如趁俄德法调停,向银行团借款从贵国买下朝鲜,以塞国民之口。”未来的大正天皇沉痛地说道,“是以当时情势,实出无奈!而朝鲜既为我国所有,贵国民众与我国之愤恨,也就越演愈烈,我国也不得不联俄以固自卫。现在走到这一步,真是……不知如何说起了。”
其实郑宇对于当时中国为何在歼灭了岛国陆军大部之后,仍然在三国干涉下把朝鲜卖给岛国,心中也有了些数。说白了,是布了个局,却偏偏不容对方不跳。当然,此时此刻,他是必须做痛心疾首状的。
“时也,命也,运也!”郑宇长叹一声,“此天不佑东亚乎!奈何我神州文明传承,两国俱为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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