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宇盯着许凡,半晌之后开口说道:“叔,说到这个,我还真是有个疑问。”
许凡眉毛一扬:“哦?”
“您为什么一直不想当皇帝?”郑宇很认真地问道,“我知道父皇曾经想让您做他的继承人,可您拒绝了。还有这一次,您其实可以让我和穆铁斗个两败俱伤,渔翁得利,也可以用您的影响力做摄政,我知道,您有这个能力,甚至我也很难拒绝。”
许凡看着这位皇帝,脸的神色格外坦然:“既然到了时候……老师死了,大磊死了,马阿铁也要……我就和你说说我们的事情。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情。”
郑宇在这一刻,终于再也无法按捺内心中的波澜,身子前倾,脸色有些涨红不转睛地盯着许凡:“凡叔,您……”
“你是老师的继承人,是我们共同事业的继承人。”许凡靠在椅子靠背,闭了眼睛,整个人似乎都放松了下来,沉浸在回忆当中,“不知道哪一天我也会出事……这些东西,终归是要告诉你的。”
郑宇一点点地坐回到椅子。他已经确定,一切谜团的真相,将在这个夜晚向自己洞开。这个似是而非的世界,历史的扭曲,甚至自己的身世来历,都将得到最终的解释。
“其实,我们都是来自未来的人。”许凡平静地说道,“准确地说,我们来自西元二一年,也就是一百零五年后。”
“那个时候,我,大磊和阿铁,都是高中三年级的学生,我们最喜欢的老师就是郑鹰,你的养父。他当时教授英语。”许凡看着满脸震惊的郑宇,笑了笑,“我们那个时候都是人物,当时是我们刚考完大学,无事一身轻,我从家里弄了辆汽车,我们五个人就奔了**。结果半路莫名其妙地穿梭时空,来到了这里。时空?大致就是时间轴,总之就是我们回到了一百年前,来到了西元一八七年的这里。”
“我们最早出现在云南。由于我们奇装异服,被当作了洋人,我们说我们是南洋的华侨……阿铁被寨主的女儿看了,入赘了寨子……就这样,我们逐步站稳了脚跟,有了自己的力量……清军进剿,我们辗转到了安南,加入了黑旗军……”
郑宇聚精会神地听着,脸的震惊并不全是伪装。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改变中国历史,乃至亚洲历史的师生四人,居然和自己来自同一个时代!
皇帝郑鹰,自己的养父,那位皇威赫赫,意志如钢,被目为千古一帝的强悍君主,居然不过是一个郁郁不得志,喜欢历史的高中老师兼驴。而这位皇帝之所以生不出孩子,居然是因为家境不佳,早年和妻子有了一个孩子之后,生怕再生一个养不起,再加某个政策的缘故,狠心做了输精管结扎。
这一次突如其来的穿越,让这位专情的知识分子对于另一时空的妻儿极为怀念,也极为愧疚。这也是郑鹰穿越之后一直过了十年,才半是政治联姻半是出于爱情娶了李芸的原因。这么多年,皇帝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的缘故,对李芸加倍宠爱,也自然不会再娶什么侧妃之类。但前一段,不知道是什么缘故,似乎是输精管复通了,居然让皇后怀了孕,引了父子间的一场危机。
皇帝虽然在形势的推动下一步步走了独裁者的道路,可他终究是个知识分子出身,而且先天感情比较丰富。他对身边这些仅存的学生和亲人格外有爱,尤其是当他年华老去,对前世家人的怀念,对这些仅存的亲的眷恋,前世知识分子的一些感情特质,终于让他在一些事情瞻前顾后下不去手。
他没有摆脱前世一些文人的理想主义色彩。他想要让这个世界变得更美好,可却对某些残酷的牺牲本能地抗拒。他一边被权力和形势推动去做一些残忍和肮脏的事情,一边在内心中却充满了矛盾。这一切,最终导致了他被自己一手刺激起来的民族主义和军国主义之火献祭。
而那位被国防军视为“军神”,铁卫军狂热分子拥戴为“领袖”的穆铁,不过是个沉迷于战争籍和策略游戏,狂热崇拜德军的“德粉”。他穿越的时候只有十八岁,又出自军人家庭,从迷恋武力,对战争极端痴迷。征服世界的执念,伴随他走过这一路风雨,不但没有消退,反倒越来越强,乃至走火入魔。
他一心崇拜希特勒的国家社会主义,满心希望用这种极端种族主义的军国体制挽救软弱堕落的民族。他也有一腔热血,有自己的理想和执念,也最终因为这种执念煽动起了一场兵变,最终兵败身死。
至于那位倡导一切公有,消灭私有制的陈磊,则是个有些内向的虫。他的家里是下岗的国企职工,父母当年成为某些改革措施的牺牲品,一直含辛茹苦做着买卖供养他长大g人。这些经历,使他渴望权力,那些曾经导致他的家庭蒙受苦难的东西。他也怨恨现实,并且把这种苦难归因于某些东西。
这种对社会现实的不满,对某些东西的执念,导致他的心中始终潜藏着一种火焰,一种可以燃烧一切的火焰。当他终于走到一人之下万人之,他与生俱来的那个念头越来越难以抑制,最终驱使他走了那一条不归之路。
穆铁对内政并不是太感兴趣。在他看来,只要能够打赢,能够征服世界,这样的制度就是好的制度。他和陈磊,许凡都辩论过很多次,潜移默化之中,他开始把第三帝国的某些政策和陈磊所幻想的一些东西相结合,最终弄出了一个三阶段的“民族铁血主义”道路。
而这一位许凡……则是一个喜欢历史和旅游,xing子恬淡闲散的阳光男孩。他的家庭是高级知识分子,他的父亲早年在政fu机关任职,后来公派出国,再回来之后就成为了跨国企业在华的业务主管。许凡也受到了父亲的一些影响,对社会的很多现象有了自己的思考。
他是个海军迷。当他很的时候,在军港目睹了那些洁白的战舰,他就不可抑止地迷了这些钢铁巨兽。他最大的理想,就是以后成为一名海军军官,带着一支舰队周游世界。这一切执念,也同样伴随他走过了这些年,直到现在。
在那个突如其来的意外之后,这些人物猛然现自己穿越到了一八七年的大清西南,恐惧之后就是狂喜,他们意识到,这就是人生的转折。就这样,仗着外语好,熟读史,而这个时代的国民又是愚昧而淳朴,他们就一步步建立起了自己的力量,并且现了安南北部这个夹在大清,英国人和法国人中间的三不管地带,终于利用黑旗军的势力和地盘建立了自己的镇,借着罗斯柴尔德家族和英印当局靠了英国人,并且抓住当时法国反犹思潮风起云涌,甚至立法来迫害犹太人的时机,借着犹太人的纽带成为英国人和国际犹太团体排挤法国殖民势力的工具,随后又进一步占领了中国南方。有了地盘之后,郑鹰一步步摆脱英国人的控制,在甲午年违背了英国人的意愿,北出兵,最终统一了国家。
他们没有笔记,也没有什么百科全,就是靠着自己的头脑和记忆,胆识和团结,终于获取了这个帝国的最高统治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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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超越时空的谈话(上)
第一百二十六章越时空的谈话
“……在我们那个时代的中国,已经没有了皇帝。”许凡笑了笑,“欧洲的国王也都成了没有权力的摆设,只起一点礼仪作用。那个时代确实要比这里开明得多,民主得多,科技昌明,即使是普通民众,生活也是丰富多彩……”
“……在这里的人们看来顺理成章的事情,我有的时候却很难接受。”许凡的笑容有些苦涩,“反过来也是如此。理念过于前,也很难在这个时代得到认可。”
“您的意思是?”
“我很难接受帝制。”许凡坦然说道“我们几个人的关系,大致可以以甲午为分界点。在甲午之前,我们四个人,可以说一直是很团结的,理念也很一致,那就是驱除满清建立民族国家。但甲午胜利,我们打败了日本,也制止了俄国对我国本部的干涉,在我们内部,也生了巨大的分歧。”
“老师是主张君主立宪体制的,阿铁也支持,当然我想他的本意其实是想搞军事独裁……就是他这次兵变提出给铁卫军讲的那个玩意。大磊主张共和,并且提出要一步步取消私有财产,一切国家所有。我则认为先采取总统制共和国,建立强国基础,然后再逐步向议会民主过渡,实现主权在民。”许凡苦笑着说道,“但最终老师还是坚持了帝制。当然,经过这些年,我也不得不承认,老师的选择还是有道理的,但也带来了很多后遗症。这一次,这些问题就暴露得很清楚。政权不可避免的,军人等实力派对绝对权力的迷恋,民众对权威的盲从和软弱,宪法和法制不敌强人意志……”
郑宇默默地点了点头。
“甲午之后,大磊开始是把这个分歧在他筛选的一些人里面进行了散播,用他那一套理念蛊惑了很多力量。他知道老师一直警惕军人干政,所以提出军政分离,设国防部来牵制6海两军,一步步把老师架空。最终老师和我们都明白,他已经不能再回头了,就一起……解决了大磊,也对他的信徒进行了大清洗。”许凡继续说道,“但那一次,包括甲午年的分歧,造成了我们之间原本团结的关系出现了裂痕,而原本支撑和凝聚我们整个复兴党的理念,从层开始出现了瓦解。”
许凡叹了口气:“好在老师很早就计划,大致在建国十年后对俄国和日本进行一次大战,以确立国家的强国地位,并且彻底稳固政权。内部的大分裂,促使老师更加处心积虑,一步步半逼半诱地把日俄两国引战争的道路,用外敌的压力来增加内部的凝聚力,这样他就不得不放纵乃至刺激激进民族主义。阿铁想必也是那个时候现了机会,开始加进行了准备。以我的判断,他还不至于想要对老师动兵变,但一旦老师出现意外,或者病重,他有可能就会行动起来。”
“所以说,这一次的事情,其实从某种意义可以说是老师自己造成的。”许凡神色黯然,“葛少杰因为反对家天下和老师离心离德,所以一心要刺杀你,让帝制无法传承;肖枫和常胜,因为陈磊的事情,以及老师对军人的打压走向谋刺的道路;蒋文达,与老师有私仇,可也是被激进民族主义教育烧坏了脑子。国防军的青年军官,能够在穆铁的一声令下进京夺权,把枪口对着军,也是因为老师放纵了激进的民族主义思想,让这些受过教育的军人有了自己的政治要求。老师终究不是神,他做的很多事情我自愧不如,可带来的恶果恐怕他也没有想到。”
郑宇看着这个黯然神伤的军部大佬,心中百味杂陈。
这绝不是一个天生的权力者。可命运的安排,却逼迫着他从一个xing子散漫的阳光男孩走了权力的角斗场,一次又一次地在命运的逼迫下作出自己并不情愿的选择。所以他本能地抗拒权力,逃避权力,但为了保护自己和自己身边的人,却又不得不去保护自己的权力,为了这一切,又不得不对很多曾经很亲密的人下手。
这就是政治。
他和自己的老师与兄弟,一起杀死了自己的同学陈磊。
现在,他又和自己老师的养子,一起欺骗和打败了自己的兄弟,把对方推向法挺和刑场。
这一切,对这个人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还会有机会去追寻自己一直的梦想,周游世界,游遍世界的大江大河吗?
这些早了几十年的穿越者,莫名其妙的穿越,跌宕起伏的经历,多姿多彩的人生,在这个时代掀起了何等波澜壮阔的浪潮!可当他们走到权力的独木桥,却已经无法回头,旁边都是深渊,只有眼前那越来越艰险与寂寞的一条窄路。他们不得不杀死一切阻碍者,甚至为了争抢越来越狭窄的通路,杀死之前同甘共苦的同行者。
四个人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现在只剩下了一个心身疲惫,黯然神伤的老人。他们真的幸福吗?快乐吗?值得吗?
许凡静静地看着这个青年,缓缓说道:“怎么样?”
“难以置信。”郑宇坦率地说道,“但我相信这是真的。”
饶是许凡一贯沉稳,此刻也是一愣:“你不觉得匪夷所思?”
“确实匪夷所思。”郑宇干脆地点了点头,“不过既然是您说的,我当然就要相信。而且更重要的是,很多疑问只有这个解释才说得通。”
许凡的瞳孔收缩:“很多疑问?”
“对,很多。”郑宇很认真地看着他,“比如父亲怎么对国际形势和清朝内部的情况把握得那么准确?为什么中国能够突然出现一支军事思想比西方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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