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成了为他人嫁衣裳?”
郑宇心头一凛,没想到皇帝居然连这一点也考虑到了。
他想了想开口说道:“以儿子看来,那些会党分子,动辄喊打喊杀的激进分子,如果被曾飞招揽进去,他才是自取其祸。华夏民主**党,一直以所谓真正的**者自居,处处标榜道德标榜民意,做的动作除了表面上的宣传,批判,号召,再就全是暗地里见不得人的收买和勾结。如果青年党这批人加入进去,和华夏民主党的原有力量必然产生巨大的矛盾,到那个时候,华夏民主党自顾不暇,哪有什么力量来挑战帝国政府。”
皇帝看着他,半晌后摇了摇头。
“这些人,曾飞是不会接纳进去的。他的思虑很深,想事情很周密。”皇帝笑了笑,“他一定会怂恿这些人和青年党划清界限,另立新党,作为华夏**党的秘密同盟和事实的政治附庸,用他们去干一些有损华夏民主党和他本人形象的事情。”
“反倒是不少民主同情者,国内的地下知识分子,包括国外团体会倒向曾飞。”皇帝继续说道,语气却并没有什么恼怒,“他的力量一定会增强,这点我可以确信。”
这一下,郑宇是真的蒙了。
这是他第一次在皇帝面前失去对某件事情的全面把握。他开始感到了一种寒意。
之前的几次心理战,郑宇之所以能占到上风,无非是因为他是个穿越者,饱经一百年后知识洗礼,拥有前世二十九年的人生积累,这一世十八年留下的记忆,而这一切,皇帝都不知道。皇帝只是把他当成眼皮底下长大的十八岁青年。
毫无疑问,经过这么多事,皇帝已经把他看成了一个相当成熟老练的政治人物。而郑宇很清楚,对于皇帝来说,一切这样的人物,无论身处哪个阵营,都是潜在的对手和敌人。
郑宇苦苦思索,却始终想不出这件事情的原委。他很干脆地说道:“父亲,我……确实不知道。”
皇帝盯着他看了半天,脸色凝重了起来:“你知道我最大的敌人是谁吗?”
郑宇看着这位至高无上的国家化身,思考半晌,脑中灵光一闪,难以置信地说道:“是……您自己?”
皇帝看着自己的养子,终于露出了微笑。
“你能看到这一点,这很好,非常好。自古以来,对皇帝来说,最大的敌人,其实一直就是他本人,而且越是实权在握的皇帝,越是如此。”
“从我坐上这个位置之后,我就很明白,我真正的敌人,就隐藏在我自己的心里。”皇帝苦笑一声,“我的权力太大,威望太高,而人民又太信奉皇权,渴望明君。军队是我的,党是我的,国会是我的,舆论是我的,连财富也是我的。我一手资助成长的孩子们,已经遍布了党政军财文社各个方面。这个国家,已经被我牢牢掌握在手里。”
“可越是这样,我才越警惕。人们都认为我是神,可我知道,我也是人,只不过更理智,更果断,也有更多的力量而已。我比他们看得远,看得深,思考更加周全。可我依然只是一个人。”皇帝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和隐隐的一点解脱,“我也会被情绪支配,也会被一些东西冲昏头脑,我比起普通人,有更大的**,想要改变这个世界,想要挑战和打倒一切约定俗成的权威。”
郑宇看着这位皇帝,脸上的震惊已经再也无法掩饰。他没有想到,这位至高无上的权力者,居然说出了这样惊世骇俗的话来
“当我占领南方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国家已经是我的囊中之物了。我要做的,不过是等着果子熟透,自己掉下来罢了。可我不想等了。既然我能够开创这个帝国,为什么不能做到更多?人生有限,既然我能统一这个帝国,那我为什么不能快刀斩乱麻,管他什么基础建设百年传承,只要尽快统一,然后事管制,编练五百万大军,争霸世界,有何不可”皇帝的声音突然拔高了起来,脸色隐隐有些涨红,“为什么不?虽然很危险,很难,可这么多年我都过来了,既然有希望,那为什么在有生之年不搏一次?”
“这些问题困扰了我很久。辗转反侧。很多次我都下了决心,要排除万难再博一此。我有可能做成的事情,为什么要留给子孙后代?更何况,我连亲生儿子都没有”皇帝看着郑宇,“我一辈子不服输。可这件事情上头我输了。我没有后代,那这些事情我不自己做,谁来继承?就算我打造一个千年帝国的根基,又把它交给谁?”
“是小凡提醒了我,”皇帝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他告诉我,这个国家是我们的,但也不能只是我们的。我们还要看到这亿万民众,和我们一样活生生的人。在那个时候,我终于意识到,我最大的敌人其实就是我自己。”
“当年,我收养了你。我想看一看,这个国家的普通人能不能给我信心,让我相信他们可以成为国家的主人。你是个很乖巧的孩子,很正直,很善良,也很聪明。”皇帝盯着郑宇,无比认真地说,“以前我一直担心你看不透这些,在民主与专政,理想与现实之间迷失自我,担心你不能坚持主见,沿着这条道路坚定不移地走下去。不过,在俄国,在东北,你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
“你洞察政治本质,老练成熟,能策划,敢下注,骨子里依然带着那股正直和善良,而更重要的,是你运气也很好。”皇帝的眼中流露出了不加掩饰的赞赏,“真没想到,你这个孩子成长得这么快……看来,让你这次出去,还真是……”
皇帝一顿,似乎把什么话咽了回去:“天意如此。”
“曾经有人指责我背叛**,指责我出卖了人民。这句话,我从来都不承认。因为从一开始,我就已经想好了要走这条路,我确信,对于国家来说,这是最为正确的一条道路。”皇帝说道,“可是我也怕,我怕自己在权力面前丧失了敬畏,成为权力的奴隶,放纵自己拿国家作为赌注。所以,我要保留一些敌人,时刻警醒自己。”
“曾飞是个很不简单的人。”皇帝隐隐流露出了赞赏,“他很自律,很能忍,也很有演讲的天赋,很有能力。这样一个人,有资格做我的敌人。而他也很聪明,他没有像孙文他们一样回国,在现有体制内牵制我。他有野心,他留在国外,聚集反对我的力量,让帝国的国家机器难以直接制裁。他没有让我失望,这些年,华夏民主**党,盯着政府的每一个破绽,逼迫着政府约束自己的行为,逼迫他们去改善一些做法,有了这个难以约束的敌人,才使得复兴党没有很快地腐化堕落下去,没有彻底淹没在权力的腐蚀中。”
郑宇终于彻底惊呆了。
他没有想到,华夏民主党能发展至今,居然就是皇帝故意的放纵。而这种放纵,却是实实在在想给自己培养一个够份量的敌人这是什么气魄,什么胸襟?又是何等超越了时代,颠覆了中国一切历史传统的做法
在一个崇尚彻底打倒,认为消灭了敌人才是真正胜利,任何妥协都是自取灭亡的国家,居然出现了这样一位离经叛道的统治者
这皇帝老子,惊才绝艳,思虑深远,手段高超,又能不自傲,对妻子专一,几乎就如同一个完人。
可这世间,终归没有完人。
皇帝,是个……生不出来娃子的。
郑宇看着这位衰老的皇帝,感受着对方那种孤**于权力巅峰之上的骄傲与寂寞,体会着那种本能地怀疑一切,却又渴望着真诚与信任的复杂情感,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冲动,想要用心去孝敬这位老人,让他在人生最后的岁月中能够真正体会到温暖,而不是做一个多疑无助的君主郁郁终老。
他渴望成为对方真正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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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喜
一周后。
军需案已经获得国会两院通过,并获得皇帝御印批准。郑宇被皇帝不咸不淡地夸奖了几句,心里痛快非常。晚上给母亲讲故事的时候,郑宇不自禁地透出了几分小得意,被皇后敲了好几记脑壳。
周小雨看着郑宇的目光,隐隐地让郑宇觉得这萝莉有什么心事。不过郑宇也没太在意,最近他事事顺利,行走带风,也实在是顾不上这些小儿女的东西。
阅兵的准备办得妥当,书记处的邓潜对郑宇也是赞誉有加。借着这个机会,郑宇和那帮眼高于顶的丘八大爷们相处得越发融洽,这位文能军前演讲武能打靶优秀,军人作派说话爽利,办事滴水不漏待人温和可亲的太子,不但在禁卫军体系内威望陡然提升,就是在国防军体系内也是颇得好评。
北风的开展,进度虽然慢了一些,但总算在坚定地推进着。在北方坚持战斗六年的老金头儿终于回到了国内,在北京见到郑宇各自都有一番复杂滋味在心头。郑宇叫上老吉和邱海阳,几位西伯利亚刀光剑影里厮混出来的生死之交,由宋端安排在京城的顶级院子里共谋一醉,郑宇会了账,留下深埋在脂粉堆中的几人,飘然回宫去也。来日彼此再见更多了些默契。郑宇拍了拍朝鲜特工的肩膀,让老吉送他上了北上库伦的火车。这位总情局的干将会在那里负责北风计划在贝加尔方向的具体安排和联络事宜。
对郑宇来说,当日在西伯利亚,老金头安排自己去看了场艺伎表演,虽说间接给他带来了那场火车刺杀,但郑宇知道他也是被人利用,而那个局其实是蓄谋已久,实在怪不到老金头。无论如何,他在主场招待了郑宇,到了京城郑宇自然也要投桃报李。对一个太子来说,人情可实在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
刺杀案和总情局的内奸自有明月兰领衔调查,而马朝阳则留在了东北,一直带领另一批人马暗中展开对马江案的进一步追踪。
郑宇这段日子过得滋润,还特地弄了一副墨镜,很有些《间客》里少卿师长的派头,举手投足间更带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范儿,连中华宫和书记处三四十岁的单身老处女看向郑宇的目光都隐隐带了幽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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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情局,局长办公室。
秦光放下手中的文件,皱着眉头看着对面之人,有些不悦地说道:“有什么事情这么急,又不肯说清楚?跟了殿下,就忘了局里的纪律?”
他沉着脸说道:“今天你不说出个所以然,咱们就得道说道。”
明月兰的脸上虽然是一派镇定,可声音却透出了焦急:“局长,事情真的万分紧急。而且太重大了,必须直接向您汇报我怀疑葛少杰勾结日本人,要刺杀太子”
秦光一听这话,顿时惊得目瞪口呆。他的声音都有些结巴:“你……什么?葛少杰?到底怎么回事?”
“我们一直在监控葛少杰的亲信手下,他的亲信二处四课高级情报员陆伟中尉,曾经在一周前在一所药铺停留很久,随后又去过两次。如果是看病,那应该直接去医院。如果是日常药品,没道理如此频繁。我们调查过,那所药铺是一个南美华侨开的。我们查过在京的华侨档案,并且和南美方面做了对照,这个人虽然有中国血统,但祖父其实是日本人,母亲也有日本血统。”
明月兰肃然说道:“今天我刚刚得到了情报反馈,根据我们的调查,他在北京活动有些诡异,和日本驻华武官青木宣纯的手下坂西里八郎曾经有过接触,并且和一家有日本背景的所谓慈善医院定期有些往来,表面是供货,实际上可能是情报活动。”
秦光的表情已经冷静下来,他思索半晌,盯着明月兰,缓缓问道:“你有把握吗?”
“有把握。”明月兰沉声说道,“不过事关本局高级长官,我必须向您汇报,由您处置。”
“你认为他和日本人在密谋?你怎么知道是要刺杀太子?”秦光目光炯炯地看过去。
“我一直怀疑张春来后面还有人。”明月兰坦然说道,“葛少杰恐怕才是幕后真凶,他本来就是张春来在二处的同事,两人表面上互不服气,实际上恐怕并不那么简单。二处主管欧洲谍报,张春来离开二处也有年头了,在欧洲布置这样的事情,恐怕不是他一个人能办到的,而葛少杰却可以办到。您也应该清楚他对二处的掌控力。”
“现在情况恐怕很紧急。太子殿下是他们的目标,现在局里的具体工作,又是葛处长在负责。我很担心殿下的安全,”明月兰说道,“但我是局里的人,知道局里的纪律。我刚刚已经通知了书记处和幕僚组让他们注意太子的安全。不过葛处长的事情我并没有说出来,这需要您来处置。”
秦光点了点头:“你做的很好。我现在就和邓书记长联系。葛处长的复职是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