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马明远才过去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任玉山长叹一声。
原来,这几名军官都是炮19团1营和2营的,两个营在先前战斗中被击溃,死伤比较重,尤其炮团1营,连大炮都丢了,早没了力战到底的决心。
可炮团要撤退,势必无法带走大炮,但没了大炮的炮19团,无论人手还是战斗力,比起671团差远了。穆纯昌对单独撤退没有把握,就动了歪心思,想从671团拉走点人手,最好是一个营,若是不行,拉走一两个连,都能加强炮19团力量。
马明远气的想骂人,前后两世,活了几十年,按说已经不会因为这等小人行径而动怒,可此时的他就是无法压下胸中怒火,国难当头,国战在即,怎么总有这种自私小人跳出来!
唰的抽出M1911,马明远招呼上两个护卫的行动队员,就大步向外而去。
任玉山吓了一跳,慌忙去拉,一下竟没扯住,再次用力,才勉强把马某人拽住:
“马老弟,干嘛去?”
“我去宰了那个小人,国战在即,这等小人留着就是祸害!”
“给我回来,你不要命了!”
任玉山也急了,慌忙示意周围团部参谋一齐拉住,这马老弟真是性情中人,此时过去对着穆纯昌喊打喊杀,信不信穆纯昌就敢让人弄死他。
两人还在拉扯,就听有人高喊:
“日本人援兵来了!”
671团的军官慌忙爬上墙头看去,日军这次增援足有六七百人,开着卡车,还拉来了十几门火炮,距离南大营三四百米外,一条线排开,正在布置炮兵阵地。
面对十几门火炮,671团上下脸色都极为难看。
万弘义再顾不得看任玉山脸色,带着哭腔开口劝说,希望任玉山也能带着弟兄们撤退。
张乐山当即反驳,之前坚守阵地,守土卫国的勇气都到哪去了?孬种,懦夫!
万弘义指着远处的日军火炮,惨然表示,之前咱们有炮团支援,自然不怕日军大炮。现在炮团已经铁了心开溜,没了火炮支援,难道要弟兄们用天灵盖去挡鬼子炮子?
李辅臣也是不服,站在张乐山一边,与万弘义争执起来。
眼看这一幕,马明远一颗心向下沉去,完了,全完了,日军还没进攻,连671团都乱了,这仗打不下去了。
轰!
轰轰!
突然一连串爆炸巨响,打断了671团的争执,众人看去,就见炮19团的营区升起一股股黑烟,隐约可以看到,一门门火炮被炸成废铁,炮19团的官兵正撒丫子向北逃窜。
轰隆隆隆——
又是一声震天的巨响,有如蘑菇样的黑烟笼罩炮19团营区,连近在咫尺的671团也被波及,刺鼻的硝烟将671团上下呛的不住咳嗽。
待到硝烟变淡,炮19团的营区已经变成一片瓦砾。
任玉山惨然道:
“还成,穆纯昌这王八蛋没忘了爆破所有火炮和弹药,否则,被日本人抢到手,掉头就能揍咱们了。”
张乐山突然怒吼起来:
“看,白旗!”
就见在南岭兵营北方空地上,被人竖起一个长杆,长杆顶部飘扬着一面白旗,是那样的刺眼,令马明远不禁双眼流泪……
(本章完)
………………………………
第三百零四章 无力的结局
事后很久,马明远反思南岭之乱的个中因果,最终得出结论:
南岭兵营内驻扎的奉军官兵,大多数还是不懂国家、民族的旧式军人,之所以奋不顾死与日军厮杀,一则身边同伴大多如此,因此形成一种从众心态。
二则日军表现实在不堪,与以往盛名不负,大家伙痛打落水狗,自然没有心理负担。
三则己方火炮在侧,而日军的重火力非常孱弱,又很快被奉军炮兵所消灭,南岭兵营守军等于神器在身,几乎是欺负日本人,如此顺风仗,自然人人乐意打。
等到形势突变,南岭兵营及守军成为绝地、孤军,炮19团又决意脱离南岭兵营,这些671团官兵自然心思各异,出现后来的变乱也就成为必然。
但是,只要脱离绝地,这些奉军官兵又会振奋士气,重拾抗日打鬼子的勇气来。
想来,这就是旧式军队,一支没有自己思想,缺乏相应主义的鞭策的军队,终究难以承担未来国战的重任。
时间回到民国二十年十月十一日午后。
炮19团爆炸营地,大举出逃,甚至竖起白旗,大约是午后一点半前后。
此时长谷部照俉也是抵达南岭不久,正在附近观察南岭兵营的布防情况。之前虽听说兵营内似乎有所异动,长谷部照俉并未放在心上。
在他想来,对方既然抵抗七八个小时,而且兵营完整,布防还算谨慎,怎么都能再坚持一阵,若增援日军不豁出损失,拼上损耗一些人命,好好打一打,终究很难砸碎这些奉军的信心。
当连续不断爆炸传来,那地动山摇的震撼,令南岭周围日军一阵晃动,连长谷部照俉都险些跌倒。
紧接着,让日军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先是兵营一侧被炸上了天,然后大股奉军溃逃而出,向日军看守稀疏的北方逃窜,最后,甚至连白旗都升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就在一众日本军官都瞠目结舌的功夫,大岛陆太郎第一个反应过来,顾不得请示长谷部照俉,当即对第4联队下令:
“冲锋,不要顾忌伤亡,所有火炮,急速射!”
日军严格的纪律性在此时完美体现出来,虽然被震的七荤八素,大岛一声令下,第4联队还是依照本能,在军官指挥下,炮兵开始射击,步兵顾不得排成线形阵列,就端起三八枪,迈动脚步,向着南岭兵营仰攻上去。
任玉山、李辅臣、张乐山、万弘义等人大吃一惊,顾不得大骂穆纯昌,急忙率领671团官兵进入阵地,抵御日军的突袭。
虽然日军敏锐的抓住了时机,在671团军心离散的一刻发动猛攻,但先前671团经过几轮血战,不仅布防比较严密,而且提前挖掘有大量工事,纵然新到的日军奋力突击,甚至一度突破堑壕,攻入671团的营区,马明远大吼一声,端起刺刀,与任玉山并肩冲上,生生将日军顶了回去。
这轮进攻持续了足足一个小时,日军方力竭缓缓后撤。
直到这时,大岛陆太郎才惭愧得小跑到长谷部照俉面前,深深鞠躬,一脸歉意的道:
“对不起,阁下,属下擅专,进攻失利,请阁下责罚。”
长谷部照俉满意的拍拍大岛陆太郎肩膀,此君看来还是颇有指挥才能,刚才的战机抓得非常准,而且心思敏捷,这次进攻虽然未能一举攻破奉军,却已经最大限度破坏了奉军的防御工事,等下再次进攻就容易多了。
如此安抚过大岛陆太郎后,长谷部照俉观察了671团一番,忽然询问道:
“大岛君,以你看,现在派出军使,令奉军撤出营地的可能性大不大?”
咦?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此时奉军的士气已经大为削弱,工事也在炮火打击下被摧毁大半,正是再次突击的好机会,为何要派军使前去劝降?而且还只是要求对方退出军营,并非是放下武器投降?
大岛陆太郎可是看过本庄繁电报的,稍一琢磨就明了长谷部的用意:
从接到命令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小时,若是持续进攻,或许三个小时内可以攻陷671团营地,但第3旅团,乃至配合作战的独立守备大队,必然伤亡惨重,以至于数字报上去会令军部震怒。
若是趁机可以劝说奉军退出军营,日军和平接收南岭兵营,不仅可以节省时间,更能将伤亡止步于现在的数字,上上下下就都足以交代过去了。
当即,大岛陆太郎献计,表示第4联队副官佐藤杰,刚刚招揽了一个华国人,协助日军接管长春的警务系统,控制住长春局势,可以让佐藤杰带这个华国人前往劝说。
“那个叫脩长余的华国人?”
长谷部照俉稍一沉吟,点头答应下来。
听说日本人要自己去南岭兵营劝降,脩长余吓得魂几乎没了,当汉奸也就罢了,怎么这还要去玩命啊?
可是,看着桥本虎之助恶狠狠的那张脸,脩长余不敢说半个“不”字,只得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日本人,一步步走进了南岭兵营。
任玉山等人在残破的团部接见了脩长余,马明远没有出现,倒不是他故意躲着脩长余,刚刚拼刺刀时候,身上挨了一下,此时正在医务室包扎伤口。
此时的团部内,不仅有任玉山和三个营长,还挤满了各连的连长,以及团部其他军官,乌央乌央一屋子人,虎着脸看向脩长余。
脩长余吓得一激灵,险些给这些丘八跪下,好在身后还跟着佐藤杰,让他略有些胆气,结结巴巴将日军的要求说了出来。
当马明远闻讯赶来时,脩长余和佐藤杰已经被带走,只留下一屋子七嘴八舌的671团军官。
他并没直接进屋,站在门外细听屋内对话。
多数军官还要继续和日本人干,但怎么打的问题上争论不休,不少人觉得,继续坚守南大营已经毫无希望,不如遵照副总司令和代理省主席的命令,暂时退出长春,前往吉林与省府汇合,等待外交谈判,若是谈判不成,也可以遵照省府统一指挥,和日本人再战。
听到这些,马明远颓然靠在墙上,无力得垂下头,人心如此,军心如此,抵抗还有可能么?
同样感到沮丧的还有任玉山。
受到马明远影响,任团长真是想在南大营,与日军好好打一场,也不枉自己从军数十年,可是,手下的心思多了,他这个团长怕是掌握不住了。
别的不说,刚刚见脩长余,按照他的本心,压根就不想见这狗汉奸,可下面那些连长们嚷着见见,逼得他不得不放脩长余和日本人进来。接着,这些连长们又一窝蜂挤进团部,他任玉山还能把人都赶走不成?
罢了,罢了,任玉山无力的挥挥手,让人把脩长余带回来。
再见脩长余,任玉山讲明两件事,第一,671团绝非向日军投降,而是遵照军令退出南岭兵营,因此不会签署任何协议,第二,职责所在,671团临走时候,会将带不走的物资,以及营房全部炸毁。
若日军无法接受这两点,那就来战吧!
脩长余只求能活着脱身,顾不得看佐藤杰的脸色,忙不迭点头答应,拉着表情难看的佐藤杰就走。
能痛快拿下南岭兵营,已经帮了长谷部照俉大忙,无论什么条件都满口答应下来,若奉军没提条件,他才要心里打鼓,直接让手下准备下次进攻算了。
当脩长余再次过去南岭兵营,向任玉山报告这个“好消息”的功夫,大岛陆太郎走到长谷部照俉身旁,低语道:
“阁下,我部还能再战,孰若乘奉军退出兵营后……”
长谷部照俉看了眼大岛,明白这家伙是私心作祟,第4联队今天打得非常糟糕,若能将奉军671团彻底消灭,多少能挽回一些颜面来。
可是,长谷部照俉接到的命令是,不仅要在六个小时内攻陷南岭兵营,还要切实掌握住长春,结束长春地区战事。真以为奉军后撤的过程中,会对日军完全放心,一点防备都没有么?
一旦战斗出现波折,他可没有多余部队堵住奉军了,若让奉军闯入市区,甚至杀到日租界,到时掀起的乱子,谁来承担?
长谷部照俉柔声将这些顾虑告诉大岛陆太郎。
大岛急忙躬身道歉,长谷部照俉倒是不以为意的摆摆手,私心么,谁没有,能理解,放奉军和平离开,又何尝不是他自己私心作祟。
当青天白日旗被缓缓降下,随之,日军的膏药旗在一片狼藉的南岭兵营中升起时,671团已经撤出几公里。
转身看到青天白日旗降下的一刻,明明前世长在红旗下,接受四十几年爱国熏陶的马明远,不知为何,就觉得两眼发酸,不自禁流下清泪。
泪水无法抑制的滚落,马明远也不去擦,就这样呆呆的看着,任由泪珠沾湿衣襟,渗入衣服上血污之中。
看到马明远的表情,任玉山也是心中无比难受,大手重重拍在他的肩头,嗓子发哑,不知怎么的,竟是剧烈咳嗽起来,过来好一会,才勉强止住:
“马老弟,下一步,你准备去哪里?要不,跟老哥走吧,反正我也要去吉城,你正好顺路……”
摆手打断了任玉山,马明远抬抬下巴,示意对方看过去:
“老哥,你的麻烦还没完呢。至于老弟我,在长春还有点产业,想先回去瞧瞧。”
任玉山闻言扭头一看,立时大为吃惊:
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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