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万岁,奉军万岁!”
“打倒日本帝国主义!”
一声声口号在会堂内响起,令在场日本人的表情愈发难看,从惨白,直至黑到可以滴出水来。
那些日本记者极为不甘心,稍一错愕,继而看到华国人如此“嚣张”,哪里还能忍得住,立时与华人争论起来:
“闭嘴,支那人!”
“污蔑,这是对大日本帝国的污蔑!”
“是阴谋,是蓄意破坏大日本帝国形象的阴谋!”
那个曾被萨夫维奇收拾的《朝日新闻》矮个子记者,见身后几名华国记者,兀自高呼反日口号,气愤难耐,满脸涨红,扭头扑上去就打人。
周围群情激奋,几名华国记者岂能害怕,也挥动拳头与之扭打起来。
如此混乱场面,奥利弗也是早有预见,一边挥动桌上小木槌,高声喝令“安静”,一边喝令场内的安保人员,立即制止那些打斗,平静秩序。
华人“安保”其实都是奉军宪兵变身而来,此时受到刚刚调查结果的鼓舞,对闹事的日本人哪里还会客气,立时冲上去,挥动警棍,三两下就将几个日本人打的嗷嗷直叫,反是对参与斗殴的华人,只是好言相劝,继而用身体将其隔开了事。
场中民意汹汹,日方代表团更是愁云压城,愤怒,不甘,无力,各种情绪交杂。
终于,石原完尔跳起来,冲着奥利佛大声叫嚷:
“我抗议,这是诡计,我绝不接受这种充满阴谋的检验结果!”
板元征四郎也站起身,对台上调查团成员抗议:
“手表就是手表,怎么还会有伪造之说,难道说,我方送去的精工牌手表,被人换成了纸糊的不成?”
见两人语气极为不善,态度更是恶劣,佐竹信清身为代表团首席,不得不起身稍加安抚,随即对奥利弗微微鞠躬,语气生硬道:
“国联诸公,我方代表虽然态度稍显不佳,但其反诘言辞确有中肯之处。手表就是手表,品牌,编号,样式,无一不存无法对上之处,不知负责检验各位,作出伪造的结论,是否过于武断?或者说……”
抬眼看向中方代表团,尤其是瞪着王佳桢,佐竹信清语气转冷:
“或者说,在检验过程中,受到了来自某方因素的干扰?”
此言一出,第一个愤怒的竟不是华国代表团,更不是台上的奥利弗等人,竟是坐在那里的司法专家,英国教授特纳·安德伍德!
老教授“砰”的一拍桌子,动静震惊四座,更令佐竹信清不敢继续大放厥词。
安德伍德这才慢悠悠摘下眼镜,重新变回之前的绅士,只是目光冰冷,不带一丝情感,如果有,那也仅余鄙夷,望向佐竹信清,慢声细语道:
“这位先生,司法学是一门严谨的学科,说话要讲究证据。我请问你,你说检验工作受到外部因素干扰,有什么证据?”
这……
佐竹信清不过是顺嘴一说,搅浑水罢了,哪来什么证据。但被人逼到墙角,他只得求助似的看向土肥圆。
土肥圆心中暗骂“嘴欠”,质疑就质疑,非要平白横生枝节,现在搞不定了,竟然还要拉自己下水,真是外务省的饭桶官僚!
但要无视“佐竹饭桶”的求助,土肥圆可不敢,如此重要场合,还敢挟私报复,回头不用军部,从内阁到天皇都能弄死他,遑论一旦散播出去,他土肥圆只怕都不用回国,就会被热血上头的“爱国”青年们给“天诛国贼”。
强忍一种被喂了一碗苍蝇的恶心,土肥圆只得起身,先对特纳·安德伍德鞠躬道歉,其实也是在恶心佐竹信清。继而,老特务同样用并不快的语速道:
“安德伍德先生,我方代表的质疑确有道理,请问各位专家,究竟从何判断,那块精工牌手表,是所谓‘伪造’?我等日本国代表团,也希望借此向各位欧美专家进行学习。”
土肥圆说的客气,但话中含义却不客气:
别哔哔,有道理就说出来,让大家都学习学习,什么专家鉴定,不说出点道道来,这事没完!
本来趋于安静的会堂内,再次响起一片嗡嗡声,不少人都认同土肥圆的想法。
那位安德伍德教授微微一笑,并不因为土肥圆的话而动怒,对奥利弗点点头:
“正要仔细解说一下。拿上来。”
立刻有助手将物证小车推上来,又有人协助摆放好幻灯机和投屏。
首先被摆上幻灯机,投影到屏幕上的,是一张签名文件,安德伍德用细木杆指着道:
“这是一份签收文件。具体说,是日本军部将精工手表,发给中村震太郎使用时,由中村震太郎本人亲笔签名的签收文件。”
指着文件上的签名,安德伍德教授道:
“请注意这签名的几处细节。”
然后,英国老教授又摆上一份文件,与之前的签收单并列,一齐展示在投屏上:
“各位,这张单据,据说是在勘查旅行出发前,由中村震太郎亲笔书写的携带物品清单,对了,”
忽然,安德伍德扭头看向土肥圆,扬声道:
“那位将军先生,您确定,这是中村震太郎亲笔书写,对吧。”
这……
土肥圆一脑门黑线,扭头去看板元和石原。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四章疾风骤雨(12)
面对土肥圆,板元征四郎微微侧头,避开了那道凌厉的目光。
倒是石原完尔,此时表情坚毅,仰头迎上土肥圆目光,继而透过土肥圆,看向安德伍德,扬声道:
“这位先生,请不要质疑日本帝国的诚信。帝国提供的证据,自然是中村大尉亲手书写。”
“很好!”
安德伍德露出笑容,但在日本人看来,这个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诡谲。
“既然都是那位死去的中村先生书写,但经过多位笔迹专家鉴定,这几份文件怎么会是出自三个人之手?”
轰——
此话一出,现场一身惊呼,继而是嘈杂的议论声。
日本代表团也懵了,笔迹专家,这是什么鬼?
佐竹信清到底是外务省高官,常年与欧美各国周旋,见识远不是板元和石原等人可比,自然听说过这所谓的笔迹鉴定。他狠狠瞪了石原完尔一眼,才扬声抗辩:
“抗议,这是对帝国的污蔑,况且,东西方字体差别太大,英美各国专家如何能鉴定东方笔迹?”
对污蔑什么的,安德伍德懒得搭理,至于后面那个质疑,他还是耐心解释起来,毕竟,在场还有四五百东西方记者,佐竹信清的质疑,也是这些人心中的疑虑:
“我承认,东西方字体差别非常大,但有很多东西还是相通的,比如,人在书写时候的习惯,运笔时候的笔锋,甚至是字迹上顿笔的轻重等等。这些东西不仅是书写的通用规律,而且不是普通模仿字迹就能够模仿出来的,因此,诸位请看……”
接下来,就着幻灯机,安德伍德对在场所有人,比较了几份纸质文件的笔迹,尤其点出,其中若干处在书写痕迹上的差异。
尤其是几处中村震太郎的签名,更是被安德伍德着重讲解。虽说语调貌似平和,但听过他讲解的人都能感觉到,这位老先生就差指着日本人开骂:
你们这帮骗子,公然伪造证据,还敢拿到国联听证会上,想要蒙混过关,当全世界都是傻子么!
在讲解过程中,日本代表团大多数成员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就连一向强硬的石原完尔也一时没了声音。
当安德伍德讲完,听证会上一时没了声音,反是记者席上响起一片提问声。
安德伍德充耳不闻,脸上挂着得意的表情,仿佛俯视般看向日本代表团众人。
一时间,听证会冷场了。
最终,日方坐席上,响起佐竹信清干涩的声音:
“这些不过是文书工作的疏漏,我方回去一定详查。可是,仅凭区区疏漏,就认定我方伪造证据,国联检验工作也太过武断……”
“哈!”
安德伍德大手一挥,很不客气的将佐竹信清打断,冷笑一声,拿起另一份检验报告拍在幻灯机上,气哼哼道:
“别提什么狗屁手表,我问你,这块什么精工手表,真是那个中村震太郎所有么?”
啊?
现场一下变得非常,所有人目光死死盯住佐竹信清。
检查工作终于剑指核心,无论是台上的国联调查团,还是场外的各国记者,无论怀着何种心态,此时俱是异常关注,国联调查团的检查工作,究竟是如何认定,日本人提供的那块三道梁手表,本次华日争端的最重要证据,是伪造的?
佐竹信清心中打鼓,从刚刚文书造假开始,他就明白,只怕军部这帮人在其中没少了上下其手,心中暗恨军部这帮人胆大包天之余,见板元、石原,甚至土肥圆都开始装孙子不吭声,也只能强装镇定,开口试图争辩。
谁知道,这下竟是引火烧身。
此时的佐竹信清,只要不让他回答这个问题,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要知道,这次的听证会,奉军准备极其充分,不仅邀请全世界各大顶级报刊媒体记者,现场更有录音、录影设备全程记录。
在听证会上,无论谁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不出四十八小时,保证是全世界都能知道,事后还没法抵赖。
迟疑了很久,佐竹信清的脸红的跟猴屁股似的,就是无法开口。
看到这一幕,安德伍德冷笑一声,懒得再搭理这家伙,转身看向台上调查团成员:
“这块手表的问题很严重!上面没有提取到半点中村镇太郎的指纹!”
原来,检验组经过仔细检验,甚至使用了美国最新发明的显影药剂,在那块精工牌三道梁手表上,提取了数十枚或完整或残缺,属于不同人的指纹。
偏偏这些指纹当中,竟然没有一枚属于中村震太郎!
这就奇怪了,明明说是属于中村的手表,还沾染了那么多指纹,显然没人擦拭过,经手人如此之多,怎么偏偏没有手表主人的指纹?
直到此时,佐竹信清才回过神,突然抓住安德伍德话中问题:
“指纹如此之多,安德伍德阁下如何知道,这些指纹都属于什么人?如果这些指纹都是日方人员,阁下又如何知道,手表在落入日方之前,是否曾被人擦拭过?”
一声冷笑,安德伍德仿佛早知道,日本人会有如此质疑,当即换上几张幻灯片,上面正是一枚枚或完整或残缺的指纹。
用满含嘲讽的眼神看过每个日本代表团成员,安德伍德才开口解释,随着他的解释,这些日方代表的心也直线下沉。
原来,这些指纹不仅包括了从手表上提取到的指纹,更有从证人身上提取的指纹,这些证人竟然就包括了日方叙述中的几个关键人物,比如说,洮南利通号当铺的掌柜和伙计……
因为日本方面提供的证据和证词中,就有提到洮南这家当铺,是以,国联调查团在检验时,将这两人拎出来,也毫无违和之处。
偏偏这里出了问题:
在手表上提取的指纹中,竟然连利通号掌柜和伙计的指纹都没有!
按照日方的证词,他们正是从利通号得到的手表。而检查组分别单独讯问过两人,都否认曾经擦拭过手表,更别提是出于某种特殊目的,对手表上的指纹进行彻底抹除的专业工作。
因为有从利通号掌柜、伙计身上,现场提取的指纹作证,国联调查团检验组的工作,让人无可指摘。
说到这里,现场已经一片哗然。
可是,到这里还没完,安德伍德将问题带回远点:
手表上不仅没有利通号两人的指纹,更无法提取到中村震太郎的指纹,这就太奇怪了。
突然,板元征四郎扬声质疑:
“安德伍德阁下,你从哪里找到的中村大尉指纹?”
(本章完)
………………………………
第二百七十五章我等将死矣
民国二十年,日本昭和六年,九月三十日。
吉省,哈尔滨特别市。
哈尔滨新市街的斯基德尔斯基公馆,军官宿舍内,临时寄居的板元征四郎、石原完尔满脸愁容的坐在屋内。
距离听证会结束已经整整三天,不是板元等人想要赖着不愿离开,实在是,自从听证会结束,日本代表团就被愤怒的日本“爱国青年”包围,在一路叫喊着“国贼”声中,仓皇逃到哈尔滨特务机关。
可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就令这些日本军官再也没法脱身了:
无论是日本驻哈尔滨总领馆,还是关东军哈尔滨特务机关,被闻讯而来的日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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