禄东赞打量着扎西那副模样,其实颇有些遗憾,毕竟自己还要顾及一下斯文人的颜面。
不然,真恨不得脱下自己的臭袜子,亲自塞进这个混帐玩意的嘴里,让他感同身受一下那种熏得令人生死两难的痛苦。
第1964章 国主欲致汝于死地,小弟愿与兄一同赴死
禄东赞打量着扎西,最终缓缓地摇了摇头,满脸嫌弃地道拂袖道。
“自以为是,性情暴戾,率性而为,吐蕃若尽是尔等这样之鲁莽不辞之人,国危矣……
本相实在不想与你这痴蠢之辈言语。”
“!!!”扎西恶狠狠地鼓起眼珠子,虽然禄东赞这个斯文吐蕃人说得文诌诌的,可扎西还是表示自己受到了深深的污辱。
可是他却除了鼓眼珠子之外,根本做不了什么。因为他的身后,两位膘肥体壮的大内侍卫让他动弹不得。
禄乐赞的目光一移,落在了一旁的次仁身上,次仁直接就抬起那双被缚的手指着一旁的扎西道。
“宰相,真的跟我没有半点的关系,都怪他,都是因为他不停的蛊惑威胁末将。”
“末将是他的属下,受他胁迫,不得已只能服从于他,还请宰相可怜末将家中尚有……”
“闭嘴!”禄东赞一脸嫌弃地径直越过这个家伙,狠起来比谁都狠,怂起来比谁都怂,哪怪只能当个副将。
这样的人,禄东赞甚至连点评都不乐意。
“是是是,末将闭嘴,闭嘴。”次仁赶紧点了点脑袋,然后紧紧地抿住了嘴。
禄东先缓步来到了桑布扎的跟前,打量着这位衣襟凌乱,被缚住双手,跌坐于地板上的老友。
不禁一脸唏嘘地摇头长叹,就这么与桑布扎一站一坐沉默了半天,转过了身来向赵昆言语两句。
赵昆打量了这位纤弱的吐蕃斯文人两眼,在他的示意之下,桑布扎双手上的绳索终于被解下。
不过桑布扎却只是揉搓着双手不发一言,但是他的目光却犹如刀子一般,死死地瞪着禄东赞。
禄东赞主动地走上前来,跌坐于吞弥·桑布扎跟前。
“吞弥老弟,愚兄有些话,跟扎西那个粗鄙武夫实在是说不清楚,但是老夫希望你能够听一听。”
“愚兄出身吐蕃大族薛氏,便是不做这宰相,也是一族之长,为国主所倚重。为何要叛逆?”
“再者,愚兄当时,输给那程三郎,非是愚兄不尽心力,而是对手实在是……”
禄东赞没有理会桑布扎会不会开口,径直将自己想要吐出来的血泪与委屈尽数都说了出来。
而桑布扎就这么平静到麻木地看着跟前自顾自侃侃而言的禄东赞,两人相交也近十载。
期间相互搭档着,干了不少的功绩,便是那位泥婆罗公主。
也是他们二人出马,狡尽脑汁,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最终还请泥婆罗公主迎回了吐蕃嫁予国主。
这里边的战斗友情,不需要言语来表达,而他也很清楚禄东赞的能力和手段。
但是这一次,如果一开始的失败,是因为那几个象雄国狗贼发布文章在《长安旬报》上种下的诱因。
禄东赞败给程三郎,只能说,程三郎那小子脑子真心不是一般人。
可那之后,禄东赞与其子的种种行径,都让人觉得满满尽是疑点。
特别是那位唐国天子,待禄东赞甚厚,甚至犹如身边近臣。
甚至还让其爱子吴王李恪与其子钦陵结交为友,这里边要是没妖蛾子,打死桑布扎都不相信。
但是,桑布扎与那两个粗鄙武夫所想的并不一样,他想的是让禄东赞离开大唐这是非之地。
让他回到吐蕃,到国主跟前去认罪悔错,终究还是吐蕃的人。
“……噶尔兄,我真没有想到,他们会对你心怀杀机,那天夜里,他们就曾经商议过。
待出洛阳之后,便取你与钦陵之首级,避免你们途中再生变故。”
听到沉默许久的桑布扎口中冒出来的这番话,禄东赞不禁深吸了一口凉气,头皮发麻地扫了一眼那边的扎西还有次仁。
次仁怎么也想不到,这位闷葫芦学者居然把那天晚上的事情给曝了出来,当即再一次翘起手指向被布条堵嘴的扎西。
“不不不,不是我,是他,是扎西将军,是他想要弄死你们父子。”
“扎西将军还告诉我,把你们父子弄死,取了你们的首级,便让我留下来与吞弥副使带着使节团的人继续缓行。”
“他就会伪装成商旅,先回吐蕃,将你们父子首级献予国主。”
禄东赞看着那边那位眼珠子鼓得差点跟大眼泡金鱼类似的扎西,还有那满脸讨好的次仁。
心知肚明,这两个混帐完全是一丘之貉。
就在这个时候,禄东赞又听到了那桑布扎开口道。
“你可愿意随我同回吐蕃,你若愿意再回吐蕃,某愿意以性命担保,向国主证明你虽然有过错,但罪不致死。”
“若是国主欲致汝于死地,小弟我无牵无挂,愿意与兄一同赴死。”
赵昆:“……”这货是傻子吗?
禄东赞:“……”果然还是那个读书读得已经那什么样吞弥老弟。
次仁:“……”大哥,你真牛逼。
一干吃瓜群众:“……”这货脑子怕是坏掉了。
迎着那一双又充满不理解甚至鄙夷的目光,桑布扎双目烔然,向着禄东赞坦然地道。
“我愿以我之血,以证兄长对吐蕃之忠。”
禄东赞的脸色有些发黑,用力地抹了把脸,半晌这才苦涩一笑。
“愚兄不比贤弟,光是胆气,便自愧不如多矣……”
听到了禄东赞这番话,原本眼中还有些许期待的桑布扎眼中的光焰渐渐地熄灭,颓然地摇了摇头。
“罢了,你既不愿,那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
“此番我吐蕃出使,结果正使投异国,使节团内部相残厮杀,已然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某已无颜再见国主,还请你让那位唐国天子,若是要取我等性命,尽快动手……”
说完这话,桑布扎背转过身去,不副拒绝再交谈的架势。
“……”
一旁的次仁将军整个人都不好了。真特娘的吡了藏獒,你老小子不想活就滚一边去,老子还想活行不行?
赶紧朝着禄东赞叫道。
“不不不,宰相,我相信你是忠臣,大大的忠臣,还请你莫要害我等,我们真的就是被扎西……”
赵昆一脸黑线,脑袋一歪,一位膘肥体壮的大内侍卫满脸狞笑掏出了一个布团,十分麻利地塞进了次仁的口中。
这下子,世界终于清静了。
第1965章 若陛下允之,下臣愿为陛下马前一卒
禄东赞看着桑布扎那显得削瘦的背影,又扫了一眼那两个吐蕃粗鄙武夫。
很是唏嘘地长叹了一口气,用只有那桑布扎与自己才能听得见的声音道。
“其实,在愚兄走进这间屋子的时候,我还在犹豫,可是现在,我已经明白,自己应该怎么做了。”
禄东赞站起了身来,理了理衣袍,朝着那桑布扎恭敬地长施了一礼。
“多谢吞弥老弟,多谢你帮愚兄下定了决心……”
然后禄东赞的声音陡然如常,朗声言道。
“还请吞弥老弟回到了吐蕃之后,记得告之国主一声,欲成大事,当亲贤人而远小人,上位者,做事不可过于计较……”
背对着禄东赞的桑布扎半晌这才用暗哑的嗓音回答道。
“放心吧,你的话,若我活着,定当带到。”
被亲爹安排在门口蹲着的钦陵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屋内发生的一切,直到看到亲爹禄东赞朝着那桑布扎行礼之后。
整个人虽然面色凝肃,可他似乎已经卸下了内心的重担一般,步伐显得那样的坚定而有力。
“赵将军,烦请告之陛下,下臣请见陛下。”
看到那赵昆大步而去之后,钦陵凑到了亲爹身边,目光扫了一眼屋内的那三位昔日同胞,今日之仇寇。
“阿帕,桑布扎他都那样了,你为何……”
钦陵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亲爹那严肃的目光给吓得将后边的话都咽了回去。
“吞弥老弟,面冷心热,虽然食古不化,但是他也已经尽了他最大的努力暗示了为父……”
“咱们父子还是留在大唐吧,只愿这位唐皇陛下,真能够像他所表现的那样重视为父。”
“阿帕你答应了?”钦陵顿时两眼一亮,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那他们怎么办?”钦陵抬手一指,指向了屋内的那三个人。
……
文成殿偏殿之内,只有李世民与禄东赞二人面对而坐,一旁还立着那位大内侍卫头子赵昆。
此刻,禄东赞朝着李世民拜伏于地,开口言道。
“陛下,下臣希望陛下能答应下臣两个条件,若陛下允之,下臣愿为陛下马前一卒,门前一吏,以供陛下驱使。”
李世民上前,将禄东赞搀了起来,打量着这位即将到手的良臣,脸上的欢喜怎么也掩饰不住。
“卿有何条件,只管开口,朕能允的,定然允之。”
“下臣请陛下诛扎西、次仁二人,再请陛下恩准吞弥·桑布扎副使带此二人首级以及使节团一应成员回归吐蕃。”
“下臣之所以请诛扎西与次仁,不仅仅是他们对下臣恨之入骨。”
“更因为此二人乃国主之心腹,敌视大唐,又恨臣入臣,若大唐想要与吐蕃能够和平相处,当诛此二人。”
“桑布扎行事古板,然,却是一位忠直而又有眼界之士。
见识了大唐之雄壮,非吐蕃小邦能力敌者,当知与大唐交往,可示之以诚。”
听到了禄东赞的请奏,李世民也不得不禁这位禄东赞可真是一位聪明人。
朝着禄东赞点了点头,郑重地道。
“卿之言,朕允了。”
“多谢唐皇陛下……”
“卿,你说错了。”
“谢陛下隆恩。”
“卿快快请起……”
……
之前被关押在右卫的一干吐蕃使节团成员,在第二天,由鸿胪寺的人接回了驿馆。
对于能够脱离那些杀气腾腾的大唐精锐士卒的看押,让使节团上上下下都松了口气。
可是回到了驿馆之后,大伙都有些傻了眼,真正能够主事的,一位正使,两位副使都不在。
还有那两位统领护卫兵马的主将与副将也都消失无踪。
让他们有些六神无主,不过好在,他们回到了驿馆之后,没有等待太久的时间。
吞弥·桑布扎,在十数名大唐精骑的护送之下,来到了驿馆跟前。
一干使节团犹如听到了爹妈回家的孩子一般,纷纷都涌到了驿馆大门前。
吞弥·桑布扎,迈着沉重的脚步,缓步进入到了驿馆,那些如释重负的使节团成员就想要上前。
可是看到他身后边又挤进来几位披盔带甲的大唐精锐,不脚步一滞。
就在这个时候,他们看到了其中一位双手分别提着一个不大的木盒子的将领。
桑布扎打量着那两个木盒子,半天这才长叹了一口气,朝着这位唐军将领一礼。
接过了这两个木盒子,这才转过了身来看向这些围拢过来的一干使节团成员。
“副使大人,扎西将军还有次仁将军呢?”
“……二位将军,就在这里边。”神色显得那样憔悴的桑布扎举了举手中的盒子轻声言道。
“唐国天子,已经允许我们使节团平安离开,明日,我们就启程回吐蕃。”
一干面露惊惧之色的使节团成员面面相觑,有人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宰相父子,他们……”
“他们父子……”桑布扎看了一眼天空,显得有些落寞地道。
“他们父子留在大唐了。”
……
“果然,他们父子二人果然是叛逆,难怪扎西将军与次仁将军要拿下他们父子。”
“就是,可惜棋差一着,居然被那唐国的吴王他们打了埋伏。”
“都够了,这里还是唐国的东都,尔等若是想要活命,最好少说怨愤之言。”
很快,驿馆内的吐蕃使节团的喧闹渐渐地平息了下去,守卫在外面的士卒,也懒得搭理,继续尽职尽责地履行着他们的责任。
第二日清晨时分,桑布扎便率领着使节团剩下的所有人,离开了驿馆,直奔西门而去。
而在西门外,禄东赞父子立身于城门外的不远处,身边跟随着那些亲随,看着这只垂头丧气,丝毫没有精气神的使节团离开了洛阳城。
队伍之中,尼玛这位大豪商与那桑布扎肩并肩,怕是这只队伍里边,心情最好的,也就唯有他一人而已。
“副使大人,你也别太忧心忡忡了,现如今,主持使节团之事,唯你一人。”
“若是忧思成疾,到时候这么多人,如何走得回吐蕃?”
桑布扎,勉强一笑,正要开口,就听到了身后边的队伍里边传来了吆喝声。
“你们看,那是禄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