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家庆气极败坏地、并指如剑,差点就戳在宁忠的鼻尖上。
“宁忠,你这个阉奴滚开,敢再阻拦,休怪本官不客气。”
一把将宁公扒到了一边,长孙家庆大步朝着偏殿之中闯将进去。
很快,里边传来了长孙家庆惊怒交加的叫声,还有一个男女不辨的惨叫声。
就见长孙家庆快步冲了出来,一把揪住了宁忠的衣襟恶狠狠地咆哮道。
“宁忠,你这个奸宦!殿下在哪里?”
脸色惨白的宁忠还没来得及说明,就听到了程处弼的声音。
“长孙侍读,你在做什么?!”
宁公挣开了长孙家庆的手一回头。就看到了程处弼正大步朝着这边行来。
提着一个寒瓜,显得很是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身后边,还跟着一个姿态很是鬼鬼祟祟的伪装成宦官的太子殿下。
宁公公满脸绝望地仰头看天,就差一点,早来一步多好,这下全完了……
长孙家庆气极败坏,但是脑子没坏。他看到了程处弼的出现,也看到了宁公公的异样。
顿时反应了过来,厉喝道。“程处弼!是你,肯定是你!”
“我怎么了?”程处弼看着长孙家庆伸过来的手指头,直接就不乐意了。
“长孙侍读你啥意思?拿个寒瓜来解渴,碍你事了?”
“你快说,殿下去哪了?”
“唉……,长孙卿莫急,孤在此。”
李承乾看到了程处弼背在身后频频示意的手,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
第148章 难道他还敢不从孤的意志?
“殿,殿下你……”长孙家庆脸色发黑,看着这位去掉了太子袍服,穿着小宦官装束的太子。
“孤要更衣,有事一会再说。”李承乾脸色微沉,快步进入了偏殿。
程处弼咧了咧嘴,这倒不觉得有多大的意外,毕竟这位太子殿下,没有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更是每天被一帮子饱学之士,天天灌输君子美德。
李世民这个当爹的,从来都只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给李承乾当表率。
在这样的情况下,生活了十多年的李承乾,就是温室花朵,而且还是无土种植的那种。
李承乾径直步入里间,看到那名瑟瑟发抖,脸色煞白的小宦官,不禁心中一软。
和颜悦色地朝着小宦官道。“无法,若是有人问及,你便说是孤逼迫你的。”
“现在,孤需要你帮忙更衣。”
“好的殿下,奴婢,奴婢来侍候您。”
长孙家庆铁青着脸,站在殿外,纹丝不动,手指头指向程处弼道。
“殿下千金之躯,你居然敢如此蛊惑殿下,你好大的胆子。”
“我胆一向不小,怎么的。”程处弼不乐意地脖子一梗,大步上前。
走到跟前,俯首打量着这个矮了大半个脑袋的长孙家庆道。
“你戳我一下试试?官不大,脾气还不小。”
“!!!”长孙家庆整个人都差点要气爆炸掉。神特么的官不大脾气不小,这是重点吗?
你特么怂恿殿下出宫,这是多大的事情,说你两句还不乐意,一副鼓起腮帮子要揍人的架势。
“程处弼,你!你等着……”
长孙家庆指了指这个高出自己半个脑袋的程处弼,愤愤地径直拂袖而去。
“姓程的,你等着丢官去职吧。”
“我要不丢官去职,你跟我姓行不行?”程处弼双手合在嘴前大声地吆喝道。
就看到那原本快步离开的长孙家庆脚步一个踉跄,撞到了路边的树子,发出了一声怪叫。
然后朝着这边指了指,速度更快的朝着远处跑去。
身边的一票原本表情十分严肃的宦官和左内率精锐心态直接就崩了。
特别是左内率的糙汉子们直接就放声狂笑了起来,只是,很快就意识到了不对,赶紧又生生给憋住。
宁忠原本难过得犹如要便秘的心情,直接就忍不住噗呲一声。
看着那一副轻松的程处弼,宁忠摇了半天脑袋,这才跺脚叹道。
“程将军,你这又是何必呢?那位可是长孙尚书的侄儿。”
“无妨,我就是看他那么不乐意,跟他开个玩笑罢了。”程处弼呵呵一乐。
他是长孙无忌的侄儿又如何,就算是亲儿子,惹老子照样怼回去。
尚在里间穿戴着那复杂而双奢华的太子袍服冠冕的李承乾,也听到了殿外传来的争执声。
特别是听到了那句你跟我姓行不行,李承乾也绷不住,赶紧扭头,拿袖子堵住了嘴。
正给李承乾整理衣着冠冕的小宦官也差点乐出声来,可一想到自己那悲惨的命运,险些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
于志宁看到怒气冲冲,径直撞入了自己公房的长孙家庆,不由得面色一沉。
“长孙侍读,你如此冒失,成何体统。”
“于詹事,程处弼那个混帐,居然怂恿着殿下出宫游玩去了,方才若非我机敏,险些被他们诳骗住。”
“你说什么?!”于志宁腾的一下站起了身来,脸色大变。
“殿下私自出宫了?”
“那还有假吗?殿下自己都承认了。我就知道,程处弼那家伙有问题,这才入职几日,就闹出这等大事。”
“你停一停,先告诉本官事情原委。”于志宁搁下了手中的笔步上前来喝问道。
长孙家庆看到于詹事那铁青的脸色,强忍住了怒意,将他的发现,又添油加醋一番地告诉了于志宁。
听罢,于志宁忍不住顿足喝道。
“岂有此事,简直就是岂有此理,金千之躯,怎么可能如此轻易涉险。”
“于詹事,还请速速将此事禀报陛下,让陛下从重惩治这个罔顾君恩的奸佞。”
“够了,长孙侍读,这里是东宫,本官身为东宫詹事自会处断。
现在本官只听了你的一面之辞,还需要见一见太子殿下和那程副率。”
长孙家庆脸色一沉。“好,既然于詹事这么说,那下官就拭目以待。”
……
程处弼与宁忠,刚听到了偏殿内李承乾传来的召唤声,二人刚步入了偏殿。
还没来得及说上两句话,就听到了殿外传来的说话声与脚步声。
“殿下,好像是长孙侍读与于詹事来了……”
站在殿门口朝外张望的小宦官有些六神无主转过了头来。
李承乾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两拍,整个人身躯都有些发僵。
程处弼看到了呆坐于榻上,表情僵硬的李承乾,昂然站起了身来。
“殿下,臣……”
“程卿你不用再说,孤……孤自有主张。”
李承乾朝着程处弼看过去,这一刻,仿佛勇气又回到了身体里。
看到李承乾如此反应,程处弼也只能老老实实坐了回去。
站在李承乾身后边的宁忠,脸色还是那样的惨白,手中那赶蚊虫拂灰的拂尘尖,都在空气中微微的颤动。
“殿下,于詹事、长孙侍读有事觐见。”
“宣二位卿家进殿。”李承乾坐得笔直,藏在袖中的双手已然紧握成拳。
面色沉肃,不怒自威的东宫詹事于志宁当先入殿,身后边紧紧相随的则是东宫侍读长孙家庆。
长孙家庆迈步入殿后,第一时间目光落在了程处弼的身上。
“臣参见殿下。”
“二位卿家平身。”李承乾抬手虚扶,颔首笑道。“二位卿家来寻孤所为何事?”
“臣听长孙侍读言,殿下方才被左内率的程副率蛊惑怂恿,私出东宫。”
“孤的确是出了东宫。”李承乾目光扫过程处弼,看到他那张从容自若的表情。
然后,李承乾移开了目光,坦然自若地直视双目炯炯的于志宁道。
“但是,情况并非是长孙侍读所言那般。是孤想要出宫走动,以太子的身份逼迫程将军。
他是孤的臣子,难道他还敢不从孤的意志?”
“???”
第149章 李·真·温室花朵·承乾的内心独白
程处弼一脸懵逼地看向李承乾。这是什么情况?这跟自己盘算的剧本怎么不一样?
这就像当初,自己正骑着四十迈的宗申三轮,已经要拐进山间小路的路口。
一辆刹车失灵的大货迎面撞来,就在程处弼已经笃定命运,已经闭上了双眼要接受命运的安排。
结果,李承乾窜出来,一飞腿把程老三给踹飞,坦然地面对失灵大货……嗯,就是这种感觉。
李承乾说完这番话后,整个人仿佛用完了全身的力气般,显得有些萎靡。
或许这是他这辈子以来,撒过的最大的谎言,可是,李承乾却不觉得愧疚。
他只是觉得,程处弼与自己相处之时,从来不会忌讳自己的身份,言语之间,也从来没有把自己当成太子。
而是当成了一个普通的同龄人,一个可以结交的朋友。
长这么大,自己身边,有侍读,有宦官,有詹事,有父皇,母后。
也有兄弟姐妹,可是,只能把看蚂蚁搬家,当成自己消遣的李承乾,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孤独。
臣下,对自己只有恭敬,要么只有劝诫,宦官只会唯命是从。
兄弟之间,特别是同龄的,哪怕是自己在示好,他们却也要小心翼翼地与自己保持距离。
至于那严厉得几乎从来不见笑脸的父亲,都让李承乾深感窒息。
唯有母后,偶尔才能够听一听自己的心声,为自己排解心绪。
而直到程处弼方才说,把自己当成了朋友,而且还是那种肝胆相照,两肋插刀的朋友。
李承乾的内心,感受到了浓浓的情绪翻涌。
虽然肝胆怎么相照他不清楚,可是为了朋友,能在自己两肋插刀子。
突然让李承乾感觉到了男人之间那种不似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的情谊。
就似乎有些像是父皇一次酣然大醉时所说的袍泽之情一般。
……
程处弼视我为友,我李承乾,焉能负之?这,是李·真·温室花朵·承乾的内心独白。
李承乾的这一度话,让于志宁与长孙家庆也是懵了半天。
于志宁眼角的余光,看到了程处弼一脸震惊与错愕,忍不住开口道。
“殿下此事非同小可,还请殿下不要替旁人遮掩,也好让臣能秉公而断……”
长孙家庆气极败坏地高声道。“殿下,程处弼陷您于危险之中,你就莫要再为他说话了。”
李承乾的目光落在了长孙家庆的身上,脸色微微一沉。
“长孙侍读,请你慎言,一切皆是孤之意志所为。”
“殿下,你怎么能这样,处处为他辩解?”
作为太子侍读数年来,一直兢兢业业的长孙家庆听得此言,整个人当场心态炸裂。
“臣对您忠心耿耿,事无巨细,臣皆是为殿下着想,而您居然为了他来斥责于臣?”
“长孙侍读!”
于志宁脸色一黑,霍然起身,扭头朝着长孙家庆喝道。“你休要胡言乱语,还不闭嘴!”
“好,很好,你们如此待我,哼!”
长孙家庆目光怨毒地看了程处弼一眼,拂袖大步离殿而去。
这样的作派,直接激怒了于志宁,这位于詹事直接就急了眼厉喝道。
“混帐东西!你敢在殿下跟前如此失仪。”
李承乾颇有些意兴潸然地摆了摆道。
“于卿不必追了,想来长孙侍读,应该……会去向孤的舅父抱怨孤不向着他吧……”
于志宁铁青着脸,看着长孙家庆疾步而去的背影,无奈地朝着李承乾一礼,沉痛地道。
“殿下,请殿下治臣治下无方。现在最要紧之事,是要应对陛下的雷霆怒火……”
“孤知道。”李承乾听到了陛下这两个字,整个人仿佛都像是被通了二百二十伏电流似的,整个人又精神了起来。
只是这种精神,很明显应该把这两个字换个位置才对。
看着明显有些手足无措,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李承乾。
程处弼无奈地站了出来。“殿下,臣谢殿下顾全之恩典,臣以为,陛下是一位很讲理的皇帝。”
听得此言,于志宁直接就乐了,斜起眼角打量着程处弼。
虽然他很愿意顾全太子殿下的颜面,又没揭穿太子的谎言,但是,并不代表他不想怼程老三。
“你的意思是,陛下会把此事轻松揭过?程副率,这件事情如果闹大的话,你……”
“够了!于卿,程卿,你们,你们都别说了,孤很累。”李承乾摆了摆手深深地叹了口气。
“殿下,您这是何必……”程处弼看到李承乾现在这副模样,忍不住又吐了句槽。
李承乾扫了一眼于志宁,目光落在程处弼的脸上,压低声音道。“卿视孤为友,孤岂可轻弃之?”
这话让程处弼有些不知如何回应,而于志宁亦是眉梢一挑,满脸愕然地看向程处弼。
“你们都先出去吧,让孤安静一会,孤得好好休息休息,说不定一会,父皇的诏令就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