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张是沙盘制作所需要的,而这一张,则是兵棋推演所需要的各种事物。”
“沙盘桌子的长和宽是按照二比一,但是由于于需要用沙土来堆彻,所以对它的承重性要求很高……”
程处弼好歹也是位爱岗敬业的好青年,一但开始干正事,绝对不会嬉皮笑脸。
手指头戳着那张图纸比比划划,这下子,阎立德有些不乐意了。
“程太常,你办事,是不是显得太过简略了一些,就只有这样两张图纸,莫非就没有其他的了?”
程处弼迎着这位阎大艺术家的亲哥,略微有些腼腆。“更详细的资料有倒是有,不过……不太适合拿出来。”
……
看到了这一幕,李绩忍不住走了过来。
“有什么不适合的,没看到阎大匠都急了,这件事物早些办好,陛下也就越能安心……”
“不是,是小侄担心我的手稿阎大匠看不明白……”程处弼脸有点黑,是真有点拿不出手。
“呵呵……”这下子,艺术细胞和建筑细胞都在这个时代算得上是顶尖大师的阎立德顿时不乐意了。
“你觉得本官看不懂什么?本官不但对汉隶很有研究。
就算是你用的是秦时的小篆,甚至是先秦的大篆本官也能略知一二……”
程处弼一阵心累,差点就想开口怼,不过想到这位毕竟是自己很有好感的阎大艺术家的亲哥。
只能耐下了性子道。“我跟他们不一样,真不一样。”
李绩这位半吊子文化人,终于忍不住武将的暴脾气开始上身。
“有啥不一样的?赶紧拿出来,别以为你是老程家最有文化那个,就瞧不起旁人。”
“成成成,给您,您好好瞅瞅。”程处弼无可奈何地伸手摸向左胸,然后从怀里边掏出了一叠纸。
李绩接到了手中,摊开一看。脸色直接就变了,眼珠子瞪得溜圆。
一旁的阎立德也凑上前一看,同样好不到哪儿,半天,才不太确定地拿手指头戳了戳那张纸。
“这上面你画的都是什么?”
“……”程处弼的脸直接就黑了。“这些是字,汉字。我就说你们看不明白还不相信。”
活了几十年,没见识过狂放野蛮,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医学处方体的李绩脸直接就黑了。
戳了戳那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在满地乱爬的蚯蚓一般的线条,扭头看向程处弼。
“程老三,你确定这玩意是字?”
程处弼无奈地硬起了头皮,指着这个时代,唯有他才能够明白的字迹读道。
“这是高度的意思,这一句是:沙盘桌的腿部高度为两尺三寸……”
“!!!!!”李绩与阎立德的脸色黑得就像是熏烤了三年烤鸭的挂炉炉膛。
看着那些鬼画符一样的玩意,看着程处弼流畅地读出鬼画符的内容。
李绩默默地薅着胡须离开,他觉得自己只是负责安保工作,没必要跟这个脑子有坑的程老三一般见识。
主要是担心自己憋不住会踹他两脚,容易伤感情,落下个以大欺小的坏名声。
阎立德的手捂着心口,强自镇定,生生从牙缝缝里边挤出了一句话来。
“这是什么字体?既然是字,总得有体吧?”
程处弼砸巴砸巴嘴,想说处方体,可这个年代还没有处方,咋办?
最终,程处弼略有些不太好意思地腼腆一笑。“这个其实是下官自己发明的一种字体:速写体……”
“哦,久仰久仰。”阎立德干巴巴地扔下了这么一句话,扭头,看向那些站在周围呆若木鸡的将作监随员喝道。
“愣着做甚,赶紧去,替本官拿笔墨纸砚来。”
吩咐完之后,阎立德看向程处弼,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一会,劳烦程太常你说,本官来写。”
“这是干嘛?阎大匠其实你没这个必要。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你们有什么不懂的问我就成。”
“……”
第336章 阎大匠你可真是好人呐,跟你弟弟一样
阎立德的脸直接就黑了。老夫就是瞅着你心累,就想让你早点滚蛋行不行?
阎立德勉强挤出了一丝难看的笑意,摆出了一副很为他人作想的表情。
“程太常莫说这样的话,你可是身兼数职,公务烦多,怎么可因为这点事情一直在此耽搁。”
“等到老夫将你的要求尽数抄录下来,自会监督匠人们制作。”
“你只需要有空闲的时候过来看看,指点指点便好……”
程处弼两眼一亮。“多谢阎大匠休谅,那咱们就开始吧。”
程处弼读一句,阎立德这位大唐与他胞弟阎立本在艺术造诣上几可并肩的大师,便会落笔于贡纸之上抄写。
看着那赏心阅目的书法,不愧是满门艺术人材的阎家,哥俩的字画都很牛逼。
哪像老程家,前厅都整的跟个山寨聚义厅似的,之前好歹弄到了阎立本的一副画。
若是能够让这位阎立本的亲哥也给来上点东西,啧啧啧……
程处弼心里美滋滋地幻想着,顺势给阎立德拍上两句马屁。
“阎大匠果然厉害,看来,你与阎郎中真不愧是同胞兄弟,艺术天赋真不是盖的。”
“行了,下面是什么,赶紧说……”阎立德却连抬下眼皮都嫌累。
这位曾经对胞弟阎立本的身心,都造成巨大创伤的程三郎。
正用他那辣眼睛到令人绝望的线条,让自己感受到了胞弟阎立本面对程老三时的绝望与嫌弃。
足足两柱香的功夫,阎立德终于把程处弼关于沙盘桌和兵棋推演相关器械之物的要求规格尽数抄录下来。
看到阎立本已经尽数抄录了下来,程处弼舒服地伸展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看到了李绩在不远处冲自己招手。
跟阎立德告个罪后,便屁颠颠地窜过去跟这位亲爹的好兄弟到院子外边瞎溜达吹牛打屁。
很快,院子里便各种工具开始喧嚣起来,一块块的木料被肢解,切割,拼接。
阎立德时不时瞄了一眼那张犹自摆放在案几之上的程老三的书法作品,几次都想把那玩意给扔到垃圾桶里。
要么直接丢到旁边的碳火盆里去,以缓解自己那心神不宁的情绪。
可问题是程老三之前还跟李绩蹲在院子里,这会都不知道窜哪去了,想让他把那玩意给收起来都找不到人。
一旁路过的一名工匠,提着工具过来看图纸。
正好看到了程三郎的佳作,瞅了半天愣是没能瞅明白那是啥东西。
阎立德直接就火了。“看什么看,赶紧做事去,图纸在那边,这是废纸。”
那位工匠连声答应之后凑到了图纸前仔细打量了几眼,这才继续吆喝着同伴们忙活。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了过来,掀起了程处弼的那张心血,然后一个翻卷,然后滑落向不远处的火盆。
阎立德下意识地就要抬手去抓,但艺术家的理智和对于丑陋事物的唾弃心理,让他及时地顿住了手臂。
看着那通篇鬼画符的白纸被烧掉,尽化灰烟,阎立德顿时有了一种三伏天灌冰镇莲子羹的舒爽感。
……
“我的手稿呢?”程处弼跟李绩出去溜达了一圈,窜回了小院之后。
看着那只剩下了阎立德所书的案几,整个人都不好了。
那可是自己研发兵棋推演和沙盘的心血,怎么能说没就没?
阎立德看到程处弼在那里左瞅右翻的,忍不住劝道。
“兴许是被风吹跑了吧,就那么一张纸。”
程处弼的目光一转,看到了那张犹自铺开在案几上的阎立德的书法艺术作品,不由得两眼一亮。
正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不过,想要顺手阎大师的书法艺术作品,看来,又到了自己这位老程家的艺术担当表演的时候了。
程处弼迎着阎立德的目光,表情显得那样的沉重,目光是那样的悲凉。
“那,那可是下官呕心泣血才弄出来的心血结晶,居然说没就没了……”
“这可如何是好?里边有好多的构思和理念,都还关系到其他新的发明创作。”
阎立德只是干巴巴地劝了程处弼两句,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同病相怜的举动。
程处弼不由得心中暗暗作恼,这个老家伙还挺难搞的。
不过,为了争取能够凑到阎氏双壁的艺术作品。
程处弼觉得自己应该待之以诚,干脆就朝着阎立德一礼,表情是那样的真诚。
“阎大匠,那可是下官的心血所在,现如今已然没了,下官有个不情之请……”
“还望阎大匠能够出手相助,给下官再录上一份。”
阎立德看着程处弼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目光之中,仿佛有泪水在荡漾。
是啊,这终究是个晚辈,再说了,他也是在为国家效力。
而自己方才冷眼旁观,看着这小子的心血被烧得一干二净,虽然念头通达了不少。
可终究,嗯,终究这么袖手旁观的做法,有些不太妥当。
思来想去,一个好人阎立德终究心肠渐软,经不住程处弼的恳求,坐到了案几前。
“罢了,既然如此,那本官就给你抄录一份。”
“多谢阎大匠,你可真是好人呐,跟你弟弟一样。”
程处弼不由得喜上眉梢,果然,世间之事,有失必有得,古人诚不欺我也。
程处弼美滋滋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位阎大艺术家正襟而坐,执笔而书。
虽然程处弼自己的毛笔字,顶多和程家四五六是一个挡次和水平。
但这并不妨碍他有着一双艺术鉴赏家的眼光,阎立德的书法艺术造诣是相当的高。
一想到日后老程家的聚义厅中,一边挂着阎立本的绘画作品,一边挂着阎立德的书法作品。
啧啧啧……瞬间就觉得老程家那聚义厅风格的前厅,档次和逼格直接就至少上升了至少两个台阶。
阎立德运笔如飞,笔如龙蛇游走于贡纸之上,一个个很有精气神的字跃然于纸上。
半晌之后,阎立德这才缓缓搁笔,颇为欣赏地打量着这份新抄录的兵棋推演和沙盘尺寸规格及材料说明。
这一幅字,写得十分的流畅,重要的是在写的时候,笔意流畅之极。
让阎立德自己也十分地满意,算得上是自己书法作品里边少有的佳作。
着实有些舍不得送人,不过,看到程处弼那副模样,想到自己方才的承诺。
阎立德这才勉强地将这份新抄录好的纸张递向程处弼。“拿好了,可莫要遗失了才是。”
就在这个时候,等到程处弼离开之后,自己又溜达了半天的李绩终于晃晃悠悠地进了院落。
就看到了程处弼从那阎立德的手中接过了一张写满了字迹的贡纸。
这小子拿着那张贡纸,眉开眼笑的乐不可吱。李绩愣了愣,当即便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
第337章 你们这两个不成体统的匹夫!太有辱斯文了!
“哦,这是小侄特地请托阎大匠帮抄录的一份资料,嘿嘿……”
程处弼美滋滋地冲李绩显摆道。
“阎大匠不愧是搞艺术的,这书法实在是绝了。李叔你看,这笔法,这水平,啧啧啧……”
李绩薅着长须,看了一眼那位矜持地站起了身来含笑不语的阎立德,又看了一眼喜欢得不行的程处弼。
顿时有点不乐意了。这小子走的是什么狗屎运,要知道,阎氏兄弟都是那种很清高的艺术家。
阎立德的脾气虽然比他弟弟阎立本好点,可也好不到哪儿去。
如果说满朝文武里边,有他弟弟阎立本大作的,不超过五指之数。
那么有他阎立德作品的,也不会超过十指之数。
先是有阎立本给他老程家送画,接着又有阎立德送书法。这特娘的……
想我李某人,跟那哥俩共事这么多年,莫说字画,就连跟这对哥俩说话,他们都爱搭不理的。
李绩这位同样是绿林好汉出身的半好汉半读书人眼珠子转了好几圈。
换上了一张慈祥和蔼的嘴脸,把他那双罪恶的大手,伸向了程处弼。
“来来来,让老夫好好瞅瞅……”
奈何。程老三这小兔崽子也是个鬼机灵。
眼瞅着李绩这位亲爹斩鸡头烧黄纸的老汉表情忽晴忽阴,心里边就已经暗暗警惕。
毕竟,程处弼还是很懂得以已度人,将心比心,大家都是吃拿卡要,喜欢占别人便宜的将门出身。
……
嗯,主要还是程处弼很了解自家亲爹是什么样的人。
由此推断,能够跟亲爹斩鸡头烧黄纸的,又能有什么斯文人?
所以程处弼在李绩嘴角露出邪恶笑容,伸出手来的瞬间。
立刻一个后撤步,三两下便将那张阎大师的书法艺术作品折叠起来,飞快地收入了怀中。
李绩不由得瞪起了眼珠子。“你这小子作甚,拿老夫瞅上两眼,能少你一块肉是不是?”
程处弼呵呵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