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某决定,这会子诸官衙已然下值,择日不如撞日。
咱们今日就登门拜访义府老弟,希望他能够幡然悔悟,不忘初心。”
“兄台既有此心,我等同去,正好今日诸位同僚皆在,咱们就一块过去,也算是让义府贤弟知晓。”
“他虽然已经离开了御史台,但是我等,还是认他这位朋友。”
……
七八位御史,整齐划一地离开了御史台,径直往那李义府的府邸赶去。
仿佛他们就是文臣之胆,御史之魂,此刻是去挽救即将行差踏差,陷入污泥的同僚。
李府门口中的下人,看到了一干自家老爷昔日同僚连袂而至,赶紧屁颠颠地往府中蹿去。
而此刻,正在府中安排宴饮诸事,以便款待即将到来的程三郎与吴王殿下一行。
听到了下人之言,不禁微愕,不太明白这些昔日同僚连袂而至所为何事。
等他赶到了府门口相迎,就看到了为首的领侍御史顾御史表情十分严肃地开口言道。
“义府老弟,你虽然离开了御史台,可是我等诸人,仍旧视你为我等中的一份子。”
“可是这些日子,却有关于老弟你的不利流言,着实令我等忧心忡忡。”
“不错,关某甚至听说,你为了讨好程三郎,甚至不惜开罪齐王殿下……”
“???”李义府看着这帮子旧日同僚,看着这群喷子一开口就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整个人都懵逼了。
但是一想到这帮喷子同僚的战斗力,李义府赶紧连连摆手。
“诸位,诸位,你们一定要相信李某,事情不是你们想的那样,其实,其实……”
李义府其实半天,后面半个屁也放不出来,一干静待李义府开口的御史顿时不乐意了。
“义府老弟,你到底什么意思,若是尔真的愿意跟那些粗鄙武夫同流合污,那你就赶紧说清楚。”
“就是,到底其实什么,你赶紧说啊?”
“义府兄,难不成,这还能有什么难言的苦衷不成?”
李义府表情变得十分奇怪,迎着这帮子喷子前同僚,视线却已然越过了他们。
落在了那此刻已经翻身下马,特地轻手轻脚朝着这边走过来的程三郎与吴王殿下身上。
当着现任上司的面,跟这些前任同僚喷现任上司的不好,李义府觉得自己只要脑子没坏,那就绝对不敢。
可这帮子御史一个二个唾沫星子横飞,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自己打过去的隐蔽眼神。
继续在那里一口一个粗鄙武夫的叽叽歪歪,莫说是程三郎这位粗鄙武夫。
就连那位好脾气的吴王殿下,此刻也是一脸黑线,鼓起了眼珠子打量着这帮子正在李义府门口瞎鸡儿乱喷的御史。
看到那位笑容阴恻恻地负手行来的程三郎,还有那黑着脸表情沉肃的吴王李恪。
李义府终于不再搭理这帮没眼色的家伙,越众而出,朝着这二位来宾一礼。
“下官参见吴王殿下,见过程洛阳……”
“!!!”
……
方才还在那里喷得甚是嗨皮,都已经有点得意忘形的一干御史。
此刻看到了那笑得阴恻恻的程三郎,还有那位表情凝肃的吴王殿下,全都瞠目结舌,哑口无言。
“哟,真没想到,李主薄这里居然来了这么多的御史,怎么,看到程某,就不说话了?”
“就凭尔等,不过读过几天书,诗文名不见经传,成日只会耍几下笔杆子胡乱喷人的家伙,居然敢说程某是粗鄙武夫?”
看着那身形高大威武,挺拔昂丈的程三郎一身杀气的缓缓逼过来。
一干除了嘴炮之外,别无所长的御史不由得脸色泛白,那位顾御史嘴皮子都开始哆嗦。
可是一干同僚都缩到了自己的身后,作为今日最有牌面的领侍御史,顾御史只能硬起了头皮。
“程,程洛阳你想要做甚,这可是在东都洛阳,天子脚下,你若是觉得我等说你不对,你可以向陛下弹劾我等……”
一旁的李恪虽然恨不得也抄起大棒棒收拾这帮嘴炮党,可他终究是识得厉害,为了顾全大局,只能朝着程三郎小声地劲道。
“处弼兄算了,你若是把这票玩意暴揍一顿,那事可就闹大了……”
程处弼打量着这帮子恨不得抱着一团的御史,虽然他们捏一块都不是自己一只手的对手。
可是一想到老丈人为了迁都之大计,亲儿子稍有小错,都大棒棒直接砸下。
罢罢罢,自己也就顾全一下老丈人的颜面,今日只文嘲,不武斗。
“呵呵,为德贤弟,怎么,你觉得我会冲这些弱不禁风,瑟瑟如秧鸡一般的家伙下手不成?”
“今日春光正好,程某自然不愿做那煞风景之事,反倒是观春有感,特地给这帮自觉才华横溢的斯文人作首一诗。”
“李主薄,愣着做甚,还不快让人拿纸笔来,今日,程某就借你这面墙一用。”
“……”
第2292章 拿才艺怼得读书人生不如死……
一干御史想要挪步,可是此刻,一票膘肥体壮的程家人扶刀而立,杀气腾腾地将那条本就算不得宽敞的街道给堵得严严实实。
至于那位吴王殿下,听闻处弼兄不打算动手动脚之后,就已然彻底放松了下来。
笑眯眯地束手于袖中,摆出了一副事不关已,本王决定袖手旁观的架势。
李恪甚是期待,处弼兄这位浑身才艺的粗鄙武夫,终于又开始作诗了。
平日里让他作诗,处弼兄连眼皮都不乐意多抬一下,宁可多打几把牌也不乐意多留下一首名扬天下的大作。
但凡是跟那些斯文人怼起来,一旦不好动手动脚的时候,呵呵……
处弼兄就很喜欢显摆才艺,拿读书人最擅长的玩意才艺,生生怼得读书人生不如死。
这样的本事,怕是遍数历史历代,都没遇上过这样的奇葩。
李义府看着那帮昔日的同僚,又看向那昂扬挺拔,满脸从容之色的程洛阳。
内心甚是悲凉,恨不得抄起大棒棒将这帮子喷子同僚狂敲一顿,你们特么的就算是来找李某。
好歹隐蔽一点,暗戳戳一点,那样,李某好歹也可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告诉你们我是逼不得已,只能委屈求全。
现在倒好,生生被堵在这里,让程三郎这个粗鄙武夫抓个正着。
他又是自己现在的顶头上司,下手黑得厉害,坑起人来绝不手软,自己敢当着他的面说句不好吗?
话又说回来,面对程三郎这只恶名远扬的妖蛾子,倒真是让足智多谋,浑身心眼的李义府生出一种狗咬刺猬,无处下嘴之感。
自己不是说没有手段的正人君子,可问题是,自己的许许多多阴招黑招。
如若是用在洁身自好,注重名誉的那些文官同僚身上,李义府觉得自己绝对能够把对手算计得不要不要的。
可偏偏,程家人的名声原本就已经臭不可闻,哪怕是泼的污水再多,别说程家人自己。
就连一旁的围观者,除了嫌弃地摇了摇头之外,怕是内心里边最想吐的槽就俩字:就这?
再加上程三郎的思维模式,简直让人摸不着头脑,做事从来不安套路,甚至是乱来。
这让李义府根本还没想到用来应对,就已经鼻青脸肿,眼冒金星了都。
就在李义府悲伤到不能自己的当口,府中的下人就送来了笔墨。
……
此刻,程三郎正在巷子里边绕圈圈,旁若无人的东张西望不已,看到了那街道两旁的杂草还有不知名,却色彩缤纷的野花。
还有那周围院墙上方显露出来的那些树木,那雪白的榆钱也有不少纷扬地洒落于地。
当然也少了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吹飞而来的柳絮如雪绒一般,在地面上轻轻翻滚,时不时还飘飞起来。
“称心,来帮我砚墨。”程处弼活动了下手腕,站在那李义府家的院墙外,活动了两下手腕。
抄起毛笔,饱蘸浓墨,开始落笔于那涮了石灰的白墙之上。
那几位方才被程三郎点明,这是送给他们的诗作,让他们心情既紧张又复杂。
虽然大家都鄙视程家人是粗鄙武夫,可是内心却又不得不承认。
诗书传家的老程家的靓崽程三郎,的确是程家人中的另类,最文武双全的那位。
其诗作这几年虽然不多,可哪一次创作诗文的情境不是名场面?
而且过去被程三郎怼过的,似乎都算得上是大唐有数的重臣,现在,他们这帮子品阶不高的御史,居然也能够有此殊荣。
这让人说不清楚应该是为之而高兴呢,还是因为愤忿着恼,总之心情相当复杂。
却并不妨碍他们全都瞪圆了眼珠子,死死盯着程三郎那已经落笔的石灰墙上。
程三郎第一个字出来,瞬间,一干原本瑟瑟发抖,弯腰驼背的御史们不由自主地挺起了胸膛。
程三郎写的的确是字,但是那书法嘛,呵呵……
特别是那位顾御史,自认自己十岁之龄时,写出来的文字,都比程三郎在墙上胡写乱画更有大家风范。
一旁的一位也同样很有优越感的御史忍不住小声地吐起了槽。
“这等丑字,居然也好意思亮出来,我要是他,干脆投河而死算了。”
旁边的一位御史亦是满脸嫌弃地摇了摇头,偏偏又说出了一句大实话。
“呵呵,那是你我这样的斯文人,程家人会觉得字丑而发愤图强,又或者是羞愤自尽吗?”
“他们真要有那种廉耻之心,又岂会恶名远扬,令我等斯文人避之不及?”
“……”一旁的李义府听到了一干昔日同僚之言,不禁深以为然地颔首,差点就下意识地开口附合吐槽两句。
好在他及时警醒过来,控制住自己。
“草树知春不久归,百般红紫斗芳菲。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
李恪摇头晃脑地将这首七言绝句抑扬顿挫地大声念诵了出来,亦不禁两眼一亮。
“哎哟处弼兄不错嘛,难得你这一回只写诗展示才华不怼人。”
李恪此言一出,程处弼一扭头,打量着这位半瓶醋成日晃荡得咣当响的亲王殿下,一脸嫌弃地摇了摇头。
“处弼兄,小弟我说的不对?”
就在二人低语之际,那也已经凑到了近前来的李义府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先是侧过脸来,表情十分复杂地打量着这位真·文武双全的程三朗,这才扭头朝着身后边那几位旧日同僚望去。
程处弼自然也注意到了李义府的表情变化,朝着这位奸臣传留名的模板人物挑了挑眉。
“来来来,李主薄,程某观你神色,似乎有所触动,你且说说。”
这话瞬间让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李义府的身上,迎着前同僚、现上司、亲王殿下的目光。
李义府顿时觉得心头一沉,看着程三郎那张轮廓分明的脸上绽开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李主薄可别想要藏拙哟,呵呵……”
“程某知晓李主薄你才思敏捷,又才华横溢,定然能够知晓程某的用意。”
第2293章 身体又很诚实的过来跟李义府秉烛夜谈?
而这个时候,同样也已经混入人群中的许敬宗也面露恍然之色。
李恪也同样表情变得甚是古怪,看来,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居然觉得处弼兄会不怼人。
李义府脸上不禁露出了一个略显苦涩的笑容,朝着程三郎一礼。
“程洛阳才情之高,下官愧不及也,能在如此之短的时间里,用如此绝妙的比喻暗讽,着实高妙之极。”
“特别是‘杨花榆荚无才思,惟解漫天作雪飞。’这后两句,简直就是神来之笔……”
“……”几位饱读诗书的御史从一开始既嫉又羡地欣赏诗文,到了此刻,也纷纷醒过了神来。
此时,程达一脸懵逼地看着这首七言绝句,忍不住拿胳膊肘拱了拱身边那有颇有才情的邓称心。
“这是啥意思,我咋看不出来?”
邓称心看到身边一票膘肥体壮的程家人大多都一头雾水状,再加上那李义府说得太过隐晦,所以邓称心刻意地朗声道。
“后面两句诗的意思就是可怜那杨花榆钱,没有什么艳丽的姿色。
就连道边的野花也比不上,却还洋洋得意胡飞乱飘,飞得到处都是……”
邓称心的解释一出口,嘿嘿嘿的奚落笑声,顿时此起彼伏,一双双满怀恶意的眼珠子,全落到了那票御史身上。
用意还不明显吗?就是鄙视这帮子御史没什么本事,还瞎鸡儿乱逼逼。
就在此刻,程发突然发出了一声轻咦,从地上抄起了一串榆钱,在手中晃荡,表情显得十分地严肃。
一旁的李德看到这位如此举动,不禁好奇地问到。“你这是在做甚?”
“你没看出来,这串榆钱好大,好白,而且还好多。”
程发这番话一出口,李恪不禁轻咦了一声,总觉得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