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办法,我爹觉得我刚好有了两位被老丈人委以重任的同僚,决定把我这个当儿子的打打关系。顺便摸摸这两个家伙的底……”
一听居然是这等事情,李恪顿时来了精神,特别是想到干锅竹鼠这顿程家菜,当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脑袋。
“可现在也还没到下值的时间,咱们这就走了?”
“呵,当然不是,咱们现在先去请一位,嗯,就先去跟李主薄打声招呼……”
……
李主薄此刻正在忙碌着,学习着一位县主薄应该干的工作。
作为一位能够干到奸相这种职务的人,能力自然是相当的不错,就像现在,他就正在如饥似渴地学习着。
听到了公房外传来的说话声,然后就看到了程三郎与吴王李恪二人笑眯眯地连袂而至。
赶紧起身相迎,寒暄两句之后,程处弼也没坐下,而是很亲切地道。
“李主薄,你与许县丞,与程某能够同衙为官,也算得上是一场难得的缘分。”
“今日正好衙内没什么大事,明日又是休沐之日。
今日咱们择日不如撞日,一块找个地方,好好吃上一顿,也算得程某为二位新官上任接风。”
“这,这就不必了吧……”听到程三郎相邀,李义府第一个念头是这货又要坑自己。
“不用跟程某客气,咱们就这么定了,一会下了值,咱们就走。”
程处弼很是大气地一摆手,根本就没有给李义府推辞的机会。
然后又如法炮制,将那许敬宗也拉上了聚餐团队。
许敬宗无奈同意之后,下意识地开口问了一句。“敢问程洛阳,咱们是去哪里聚餐?”
“当然是好地方,酒肉都绝对是极难得的,程某请客,难道还能薄待宾朋不成?”
程处弼哈哈一乐,摆了摆手扬长而去,身后边,李恪也露出了一个含蓄的笑容,云淡风轻地离开。
许敬宗也朝着这二位露出了一个笑容,目送着这二位离开之后,又想了想,着实没什么不妥当。
毕竟新官走马上任,同僚之前相互请食,这倒是十分正常。
虽然一般而言,都应该是下官请上官,不过程三郎乃是粗鄙武夫出身,他不顾忌这些。
许敬宗也乐得先蹭吃蹭喝一顿再说,毕竟这两天惊心动魄的上任之旅,也着实该补偿补偿。
等到下了值,李义府与那李敬宗离开衙门之后,随着程三郎一同前行,而吴王殿下自然是舍不得那程家菜中的干锅竹鼠,也同样尾行。
等到一行人行了不到两柱香,程处弼带头,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坊门之后,策马而行的李义府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
“程长史,不是说去吃酒食,不应该是到那洛水北岸吗?”
程处弼摆了摆手,很是豪迈地道。
“洛阳水北岸的一干酒肆的酒食,哪有我卢国公府的家宴美味。”
“就算是那牡丹亭酒楼的菜式,还有酒水,哪一样不是程某人监督之下整出来的。”
李义府愣愣地看着洋洋自得的程三郎,就连那缩在马车里边的许敬宗也忍不住伸出了脑袋。
“程洛阳,你是说,咱们是去贵府上宴饮?”
“这是自然,请客,自然要诚心……好了,前边不远就到了。”
“处弼兄,你爹……”这个时候,眼尖的李恪翘起了手指,指向前方,此刻,那位朝堂之上飞扬跋扈的程大将军正立身于那府门口处,双手叉着腰,犹如一座铁塔般地杵在那里。
“程家宴……”李义府差点没控制住身体,直接从马背上摔下来。
名声极恶的程家宴,直着进去,只能横着出来的程家宴,让一干粗鄙武夫又爱又恨的程家宴。
大唐文官之中,唯有那位当朝名相房大相爷尝试过。
据说有不少的同僚都曾经向这位大唐名相打听程家宴到底咋样。
结果,房大相爷愣神半天,两眼微湿,长叹了一声之后便拂袖而去。
这样的表情,足以让那程家宴在一干文官的印象里边,越发地显得恶劣。
不然,作为客人去赴过宴的房大相爷为啥不夸奖一下主人家。
特别那一脸复杂到无以言表的悲伤,怕是拿十把程氏琵琶撂一块都弹不完。
许敬宗愣愣地看着前方那铁塔一般立身于府门外台阶上,在那夕阳的余辉映照下,整个人显得犹如钢浇铁筑的的程大将军。
真心后悔,自己去见陛下的时候为什么不自请致仕。
第2288章 李主薄,你最好回忆清楚再说话
程大将军打量着三郎与吴王,旁边还有一个三十出头,一脸谄媚笑容的官员。
不禁露出了一个爽朗的笑容,叉着的双手终于放下,换上了一个攻击性没有那么强的姿势。
“哈哈,来来来,殿下不必虚礼,哎哟,我说老许啊,躲躲闪闪的做甚。
咱们好歹都是秦王府的老人,一块蹲秦王府里边吹牛打屁过,怎么到了老程府中还能害臊不成?”
“大将军,下官……下官……”
许敬宗很想吱上一声,老子从来没有跟你们这帮子粗鄙武夫蹲一块吹过牛打过屁好不好?
可现在被这位体壮如牛的程大将军扯着,健步如飞的往府里拖,许敬宗还是识趣地没有再吱声。
这行不不多远,突然看到了一个小表情很冷酷的女娃突然冲程大将军嫣然一笑,就这么踩着一块会自己动的木板滑了过来。
“爹!”
下一眨眼,又看到了一个年纪更小,一副嬉皮笑脸的小胖墩也如此滑了过来。
小胖墩看到了程大将军之后,灵巧地跳下了下面有轮子的木板,十分乖巧地朝着程大将军一礼。
“见过程大将军。”
“好好好,你们快去玩吧,七宝吧,看好皇孙殿下,莫要让他摔着了。”
“放心吧爹,他不敢。”程七宝一脸冷酷。“摔了我就不教他了,太笨。”
“放心吧,小姐姐,我一定不摔。”李象一脸斗志满满。
“……”然后就看到这两个小娃娃踏上带轮的木板,风驰电掣般的消失在了远处。
“皇,皇,皇孙?”许敬宗的眼角直接就立了起来,一脸震惊地翘起了手指头。“皇孙怎么在此?”
程咬金目送着这两个小娃娃消失在远处,笑容里既透着慈祥,亦有头疼和无奈。
“陛下差人送来的,这小子乐意在这里耍,成日在这蹭吃蹭喝的,老夫有啥办法?”
“走走走,甭理会那两个小辈……”
一把就将那呆若木鸡的许敬宗给拉扯走,这下子,许敬宗的小心肝真可谓是突突突的狂跳不已。
皇孙经常到卢国公府蹭吃蹭喝,哦不……皇孙经常到访卢国公府,而且还是陛下恩准……
这已经不是可以用程三郎是太孙太保一句话,就能够解决的理由了好吧?
许敬宗忍不住又扭头看了一眼刚刚才跨步进入府门的程三郎。
又扫了一眼这位身边的程大将军,原本十分艰难的步伐,不由得主动地向前迈了出去。
……
至于李义府,程三郎拍了拍他的肩膀。
“走,莫要愣着,一会到了府中,就把这里当自家一样,该吃吃该喝喝,别跟我客气。”
“来我们老程家作客的宾朋,就没有一个敢说程府家宴不是好宴的,是吧贤弟?”
李恪听到这话,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突然觉得不对劲。
“处弼兄,我觉得你最后一句话是不是有点问题,为什么要多说一个敢字?”
“有吗?一定是你听错了。”程处弼瞪了一眼李恪,总觉得这位贤弟是在拆自己的台。
“不信你可以跟李主薄,是吧?”
李恪不乐意地指了指正被程三郎扯着胳膊,被迫往卢国公府前厅行去的李义府。
李义府正想点脑袋附合,就看到程三郎陡然转过来的视线,还有他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庞。
“李主薄,你最好回忆清楚,再说话。”
“程某最恨敢埋汰我们老程家仗势欺人,恶意诽谤之徒。”
“……”李义府听到了这话,差点就想抱着李恪的腿哭诉自己又被程三郎威胁。
但,李恪这位自身难保的亲王殿下能替自己作主吗?能阻止程三郎把自己从主薄的位置挪到县螱上去吗?
答案当然是不能,作为一位一心想要力争上游,能挤上朝堂,蹭进重臣队伍的有志之士。
李义府脑子下意识地就给出了一个最明智,不会得罪上官的选择。
“刚说什么了?下官方才走神,一时没有听清楚。”
“……”李恪呆愣愣地看着这位前监察御史,现洛阳县主薄那副无辜呆萌的丑陋嘴脸。
无可奈何地抑天长叹,果然,不是谁都像自己一样坚贞不屈,敢于说真话。
看来处弼兄之前对这货的评价果然没错,就是个见风使舵、笑里藏刀的货色。
程处弼很满意地笑了起来,拍了拍李义府的肩膀大笑起来。
“好好好,李主薄果然不愧是程某的左膀右臂,走走走,一会咱们多饮两杯。”
……
酒宴一开,第一杯三勒浆生生咽下去,李义府觉得就好像有个彪形大汉,死死地扼住了自己的喉咙。
差点呼吸不过来,第二杯三勒浆下肚,李义府觉得自己正在经历过人生最漫长的黑暗。
第三杯下肚,李义府觉得自己已然能够从程府秘制三勒浆中。
感受到了人生五味,仿佛看到了一丝丝黎明的曙光。
第四杯下肚的时候,李义府突然觉得膘肥体壮,面目狰狞的程家人都顺眼了不少。
大家都举止豪迈毫不做作,说话率直,不玩虚的,说干一杯,绝对不留一口养杯。
此刻,看到那位须发花白,行事傲娇矜持的许敬宗此刻正嘻皮笑脸的在那里与程大将军勾肩搭背,畅述旧日情谊。
待酒至酣处,许敬宗还想留一份清醒起身告辞,生生被程大将军单掌给按了回去。
“老许莫闹,到了我程家吃酒,哪有宾客中途退场的道理……”
“不不不,下官实在是支撑不住,再喝就要醉了。”
许敬宗面对着程大将军的热情,苦笑连连。
“成成成,你且缓缓。老程不压你酒。”
说话间,程咬金目光一转,扫过一干亲儿子。
“儿郎们,都自个灌酒算甚子事,不懂得好好招呼招呼客人?”
“还有那谁,老三,今日你的同僚入府来聚,你小子能不能热情点。”
“对了,前些日子,老夫被禁足时,你小子搞出来的那首祝酒词,赶紧耍出来,让爹还有客人们都乐呵乐呵……”
面对着亲爹的吩咐,程处弼直接撂下了筷子,抹了把嘴。
那边自有程家人抄起了老程家常备乐器,程家人几乎人人都会的程氏琵琶。
第2289章 老夫向来最讲究公平公正,少数服从多数……
程处弼接过程氏琵琶试了试手,音乐声顿时多指尖流淌出来。
拿胳膊肘一顶身边那感情好得穿同一条裤子的吴王李恪,打了个眼色。
“贤弟,那首祝酒词练得咋样,还不来给弟兄们亮个相。”
李恪心领神会地嘿嘿嘿,当既就撂下了筷子捞衣搀袖。
“小弟我也来凑凑趣,也来上两段,接下来,不论是我站在谁的跟前,谁就得把酒倒满一口抽干。”
一旁的大哥程处默也站起了身来,屈起了双手,显摆着双臂上那钢浇铁铸的肱二头肌,笑得份外的兴奋与期待。
“这是自然,吴王殿下亲自下场劝酒,谁敢不喝,咱们大伙一起灌他!”
“好,我们赞成。”程老二、程老四,程老五齐刷刷抬手支撑自家大哥。
作为卢国公主当作家作主的那个人,不喜欢压酒的程大将军欣然抚须,一拍案几,整个厅中顿时一清。
“哈哈哈……好好好,老夫向来最讲究公平公正,既然此刻厅中大多数人都赞同,那就这么办。”
李义府与许敬宗一脸黑线,哪怕是他们想要举手表决,也只能少数服从多数。
……
程处弼开始垂着脑袋,拔动着程氏琵琶的弦,音乐随之响起。
李义府就看到程三郎正在那里低着脑袋,耍着琵琶。
而咱们的亲王殿下李恪伴着音乐的节奏,颇为肆意张扬地离开了案几,开始放声高歌。
“如果爱是一杯穿肠的毒药,我喝过。如果情是一汪人世间的浑水,我趟过……”
一开嗓,一首带着淡淡悲怆的音乐与那略显沙哑,而又饱含丰富情感的歌声,就紧紧地抓住了在场一干纯爷们的心。
饶是那许敬宗和李义府第一次听到,可是那打动人心的歌词。
还有每一个历经沧桑,流着眼泪豪饮的纯爷们都懂得的那些撕心裂肺的人生经历。
瞬间就差点让那年近花甲,人生起伏跌宕不休的许敬宗落下泪来。
李义府亦不禁联想到了自己那同样坎坷的命运,以及这些日子以来所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