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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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星穹- 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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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和心念一转,顿时明白这是为什么。
  稷下学宫名声再大,终究还是官府所办的官学,终究是要受到朝廷的制约。学子们可能头脑一热,什么都不顾,但山长、学正们则不然,他们必须要顾全大局。赵和堂堂赤县侯,又是朝廷任命的学宫祭酒,如果真的在学宫中被稷下学子们打死了,只怕朝廷的大军随后便要开入学宫,到那时别说凶手要受到追究,学宫能否存在都会成问题。
  这个发现,让赵和心里有了底气。
  “说我愚不可及……不知阁下又是哪位智者啊?”他故意问道。
  那白眉老人深深看了他一眼,目光极其厌恶:“你早知老夫是谁,何必惺惺作态,老夫确实念及学宫安危,不欲学子伤你,但这并不意味着老夫是任你拿捏之辈!”
  赵和心中一凛,原本想要借着白眉老人息事宁人的心态而立威的想法,立刻被打消了。
  他环视四周,发现原本叽叽喳喳吵个不停的学子们,现在都彻底安静下来。
  “稷下学宫新任祭酒赵和,见过山长。”沉默了一会儿,赵和拱手弯腰,向老人行了一礼。
  老人避而不受:“老夫不愿受你此礼,你的稷下学宫祭酒之职能否得成,还得再看看,老夫已经连续四次上表朝廷,请罢去你祭酒一职,就在今日第五次上奏,老夫已经明说,若你为祭酒,老夫就请辞学宫山长!”
  周围顿时大哗。
  “孔山长,不可,不可,怎么能为这一幸进小人而请辞!”
  “正是,若是山长离开,这幸进小人还有谁能制之?”
  “宁可诛此小人而获罪,亦不可令孔山长离开!”
  群情汹汹之下,不知多少双愤怒的目光盯着赵和,跟在赵和身边的樊令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可这一刻,也禁不住心惊胆战。
  他侧头看了赵和一眼。
  赵和却依然沉静,嘴角甚至还浮起了一丝嘲讽之笑。
  “原来是孔山长当面,孔山长,可容我说几句话?”赵和问道。
  孔鲫,稷下学宫时任山长,儒家四宗之一,甚至有人说他是当世儒家四宗之首。
  他背手看着赵和,不置可否,转身便要离开。
  “我听闻稷下论辩之风盛行,无论意见是否相左,总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孔山长以为我不堪为此祭酒,我自己却觉得自己能够胜任,孔山长连让我说话的机会都不欲给我么?”赵和在他身后追了一步,扬声问道。
  此时周围一片嘈杂,都是稷下学子对赵和的怒骂之声,他这扬声一呼,周围倒是先安静了一下,然后更为喧闹的叫骂之声响起了。
  赵和不以为意,只是看着已经转过半边身的孔鲫。
  孔鲫停下来,转过身,看着赵和:“你有话说?”
  “我自然有话说!”
  孔鲫扬了扬手,那些叫骂的稷下学子渐渐安静下来,孔鲫缓缓道:“你既然有话说,我就给你说话的机会,但这并不是因为你能言善辩所致,而是因为不教而诛非善也。”
  “山长太过宽仕,这不学无术的鼠辈,何必让他有说话的机会,不过是些蛊惑人心的诳骗之语罢了!”
  “正是,他在清泉寺中一番大言,看似有理,其实是强辞夺理!”
  “赶他出去,赶他出去!”
  周围学子们却不想听赵和说什么,纷纷又叫了起来。
  孔鲫注视着赵和,想看看他如何应对这种局面。
  赵和仍然是面色平静,他看了看周围,突然伸手一纵,直接搭住了一间屋舍的屋檐,然后翻身如猿猱一般攀上屋顶。
  “诸位,稷下学宫向来以论辩自由而自傲,今日我来此,算是领教了稷下所谓的论辩自由,原来你们口中的论辩自由,就只是你们能说话的自由,至于别人的反对意见,你们却不许说!”
  他站在高处,扬声而谈,此话一出,周围先是一滞,然后更大的声浪响起。
  “住嘴,我们在讨论论辩自由!”
  “休要在那里胡言乱语了,快滚下来吧!”
  “滚回咸阳去舔天子的脚趾头去,莫要在这里遗毒了!”
  这些稷下学子胆量还真不小,有些话语就那样说了出来。但他们当中,在赵和那番话之后,也有人叫道:“让他说,让他领教我们稷下的论辩自由!”
  “正是,让他说,让他说!”
  那个舒含大声叫了起来,在他身边,还有一群学子也纷纷叫嚷,要让赵和有发言的机会。
  这些人大多都是在清泉寺中听过赵和说话的人。
  渐渐让赵和说话的声音占据了上风,周围声浪渐歇,赵和终于可以正常地开口了。
  “诸位怒我之事,不过有二,一是我诛杀公孙凉等稷下之人,二是我不适合任稷下学宫祭酒……”在屋顶之上,赵和伸出了两根手指,然后又问道:“是也不是?”
  学宫之人议论纷纷,大多数人都点头,少数人道:“你年纪轻轻,如何能居高位?”
  还有人道:“你所到之处,血雨腥风,如何能让你来祸害稷下?”
  赵和听了微微一笑:“好吧,就算是四个理由,那么且让我逐一辩驳。”
  “首先年纪轻轻便不用说了,明日将来稷下学宫论辩的浮图僧莲玉生,年纪与我一般大,而稷下学宫中只以学问论高下未曾有闻以年纪论短长的。否则的话,那岂不是谁年纪最长谁就可以任山长,年纪其次就可以任祭酒——孔山长年纪最长否?”
  孔鲫冷然不知,但学子之中,却有人不禁一笑。
  孔鲫年纪虽大,但放在学宫之中,却不是最年长者,甚至还有两位学子,年纪比孔鲫都大。
  “故此年纪轻轻这条,不必我再驳了,诸位以为呢?”赵和问道。
  在他面前,稷下学子原本都是以年轻为主,此刻情不自禁点起头来。
  赵和又伸出一根手指:“其次,说我所到之处,血雨腥风者……这话说得我确实无法反驳,我在咸阳而咸阳变乱,我在齐郡而齐郡义仓案发,如今我到了稷下学宫,看吧,若不是孔山长即时赶到,只怕真要来一场血雨腥风了。”
  他话说得随意,底下的学子们却觉得寒毛一竖,有心大的笑了两声,也有冷静下来的人猛然意识到,若方才事态发展下去,只怕真要在学宫中发生一场搏命厮杀。他们就算能将赵和与其随从都诛灭,可自己岂能没有伤亡,事后朝廷岂能不追究?
  “只是诸君,我只带了这么区区数人来学宫,看起来象是来此挑事的么,看起来象是来此掀起血雨腥风的么?”就在他们思忖之际,赵和声音又转高亢,扬声反问道。
第三五章、所治实学
  赵和此行带的随从确实不多。
  全部加起来,连男带女,也不过是十人左右。
  围过来的稷下学子见此情形,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赵和,便是人群中的曾灿,此时虽然双眼发亮,却也若有所思。
  “我来稷下学宫,并不想掀起血雨腥风,正如我来齐郡之前,如何知道义仓被盗卖,我在咸阳市井中为温饱而奔波之时,哪里会想到接下来会发生如此多的动荡不安?”赵和声音转沉:“在咸阳事变之中,有位夫子……这位夫子是我最敬之人,为我而死,我如何愿意咸阳城会有血雨腥风,会让我所敬之人为我而死?”
  周围已经是默然了。
  赵和徐徐舒了口气,将那根伸出的手指缩了回来:“故此,现在还是回到了我自己说的那两个理由,我不该诛杀稷下学宫学子,我不配为稷下学宫祭酒,对不对?”
  “对,你还算有自知之明。”有人在底下叫道。
  然后一群学子都带着嘲意,看着赵和。
  孔鲫微微摇头,他身边一位学正上前,低声道:“近来学子之中,风气颇为浮躁,这等言语,看似讨巧,实际上不过哗众取宠,此间事了之后,当治一治此风!”
  孔鲫点头。
  他再抬头看向赵和,神情有些复杂。
  赵和等周围嘲笑之声稍歇,然后继续道:“那么我来问诸位一句,稷下学宫祭酒,其职责为何?”
  “学宫祭酒,乃是正学宫之风,肃学宫之纪,为学宫之率……你连祭酒职责都不知晓,还敢来当祭酒?”曾灿插口说道。
  “对,对,果然是不学无术之辈,连自己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莫非你以为祭酒是在学宫里混日子的么?”
  赵和在人群中找到曾灿,向他伸手一指:“这位学子说得好,学宫祭酒,乃正学宫之风、肃学宫之纪、为学宫之率,至少在国子监中,祭酒的职责是这些。不过我方才看到稷下学宫这模样,还以为稷下情形与国子监不同,这里的祭酒,就真的是在此喝喝酒混混日子呢……”
  有轻微的哄笑声响起,然后许多学子七嘴八舌,开始调侃赵和,多有侮辱之语。孔鲫却是面色铁青,微微叹了口气。
  赵和本来是笑嘻嘻的,等周围声音再稍弱之后,他突然神情一变:“学宫祭酒的职权既然是正风肃纪为人表率,那么学宫祭酒诛杀一二有违学宫风纪、不顾学宫仪制、意欲败坏学宫的不肖学子,有何不可?”
  此语一出,那些嘲弄之声顿歇。
  “我诛之人,必有可死之处,你们不问我他们取死之因,却揪着些末节不放,莫非你们觉得稷下学宫是可以是非不分的地方么?”赵和又问道。
  被他气势一压,那些学子们的逆反之心又起,有人叫道:“若是名正言顺的学宫祭酒依制惩处不良学子,我等自然心服口服,但你何人也,你这祭酒是怎么来的,自己心中就没有点底数么?”
  周围又是一片哄闹之声,不过原本在寻找机会的曾灿却没有加入。
  不但没有加入,他眉头微皱,还隐隐有些忧虑。
  “所以现在就只有一个问题,我配不配担任学宫祭酒。”赵和待众人稍安之后,徐徐说道:“你们觉得我不配担任学宫祭酒……你们对我了解有多少,知道我师承何人,知道我所治何学,知道我所立何功,知道我所著何言么?”
  这一连四个“知道”,气势磅礴,轰然而出,让周围彻底安静下来。
  片刻后,眼睛已经亮如晨星的舒含扬声问道:“敢问赵……赵祭酒,你师承何人,所治何学,所立何功,所著何言?”
  赵和心中对这小子的好感又加了几分,他微微凝眉,伸出五根手指:“你们可知,我自出世起便是铜宫之囚?”
  这一点,不少学子都知道,即便不知道的人,此刻也纷纷向左右打听,因此没多久众人便知道了,站在这屋顶上的少年,身世之奇,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而且人心恻隐,有些中立之人,未免就同情赵和起来。
  “或许诸位以为在铜宫之中是我之大不幸,以往我也是如此想的,但我出得铜宫,经历的事情多了,反倒觉得,身为铜宫孤囚,是我的大幸运!为何如此,因为在铜宫之中,我有幸受教于五位老者,他们虽未正式收我为弟子,但我却早就对他们执学生之礼。”
  赵和说到这,微微笑了起来,然后才继续道:“所以我也是有师承的,只不过这五位的姓名,我在稷下不好说出来,怕你们因为骂我而去骂他们,有辱师门。”
  这话一出,底下一片绝倒。
  就连板着脸的孔鲫,此刻也嘴角稍稍上弯了一下。
  “拿师承来说事,算是什么,就好比是拿祖先功业说事,祖先功业那是祖先的本领,与后世子孙有什么关系?”赵和又说道:“诸位在此者,有哪位遇事都是报上师承,便可以将之解决的?”
  孔鲫微微叹了口气。
  旁边那个中年学正又侧过脸来,轻轻说了两个字:“名家。”
  正是名家之技。
  那么多出自诸子百家的稷下学子,不知不觉之中,竟然被赵和以名家论辩演说之技所惑,竟然无一人能够出来打断他与他辩驳。
  “合同异派。”中年学正又道。
  孔鲫点头表示认可。
  那边赵和又道:“至于我所治何学……我所治者,实学!”
  此语一出,众人都是愣住了。
  所谓所治何学,其实就是问他属于诸子百家中的哪一学说门派。所谓百家自然是夸大之辞,可是如今还在流传的学派近二十家是有的,但其中并无一家被称为实学。
  赵和在屋顶上摊开手:“我方才不是说了,我有五位老师么,这五位老师有儒家,有道家,有名家,有农家还有杂家……五位老师各说各理,我觉得都有道理,但偏偏他们这些道理又有些地方相抵触,我若在儒家老师面前说道家的道理,少不得要被痛殴一番,打着打着我就开窍了,五位老师,五派学说,不管多有道理,但对我来说有用才是道理!所以我治实学,百家之中,有用实在的便是我所治之学,那些虚妄的大道理我敬而远之!”
  他这话说出来,中间又间杂着稷下学子们的窃笑之声。
  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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