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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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星穹- 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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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相视一笑,方才产生的距离感消失了许多。
  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李果话不多,很少听到他说长句,时间便在他们的闲聊中打发过去。眼看傍晚来临,到了萧由从衙门里回来的时候,可是萧由没有等着,倒是等到了另一个让赵和意外的人。
  王道王夫子牵着小鹿鸣,出现在赵和面前。
  “吃了晚饭么?”王道问道。
  赵和愣了一下:“尚未。”
  “与你朋友一起,到我家中吃晚饭。”王道说道。
  他只是平平淡淡地说,赵和想要拒绝,却看到王鹿鸣向他招手:“阿和哥哥,你快来,你快来啊!”
  王鹿鸣的眼睛很大,眼珠乌亮,目光清澈。
  赵和拒绝不了这样的目光。
  他与李果起身跟在王道身旁,王道神态一如既往,只是到了家门口,才看了赵和手指一眼:“原本是想与你饮上一杯的,不过你手指上有伤,还是以后吧。”
  “王夫子,我身上恐怕有些麻烦……”到了这里,赵和吞吞吐吐地道。
  他面对王道时,总觉得气势有些弱。
  “再大的麻烦,也抵不过吃饭。”王道缓缓说道:“民以食为天,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对,对,吃饭最大,我去帮阿娘端饭!”王鹿鸣可不知什么是忧愁,她蹦蹦跳跳跑进了厨房,又蹦蹦跳跳将碗筷拿出来。
  看她这欢快的模样,赵和就觉得自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
  王道微微笑了一下,他讲究食不言寝不语,因此在碗筷和菜肴上桌之后,只是稍劝了一句,便端起碗吃饭。
  他吃饭嚼得很细,但吃得很快,赵和才吃掉一碗,他就已经两碗吃完,放下碗筷,然后在旁静静等着。
  见赵和也要放下碗筷,他微笑道:“你自管吃,我等你吃完,饭总是要吃饱的。”
  赵和匆匆扒完了第二碗饭,李果比他更快一步,小鹿鸣上来撤走餐具,王道温柔地看着她道:“你也来听听吧。”
  “好啊!”
  王鹿鸣欢快地将餐具送回厨房,然后跪坐在赵和身边。
  “这几天我一直在忙别的事情,昨日回家,才听说你的事。”王道看着赵和,缓缓说道:“你受苦了。”
  赵和抿了一下嘴,看了自己手指一眼,然后笑道:“还好,只是一点皮肉伤。”
  “我知道,你是个能吃苦的孩子,我说的也不是这点皮肉伤——我们儒家有个说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苦,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王道说的时候很慢,他倒不怕赵和听不懂,而是有意说给女儿王鹿鸣听。
  王鹿鸣侧着脸,看赵和听得专注,便也聚精会神听了起来。
  王道又继续说道:“但若要我说,这都是废话,这些大道理,听听便罢,若真去信他,不是儒家先贤骗你,而是你自己蠢,因为儒家先贤同样也有言,尽信书不如无书。”
  赵和愕然,觉得有些迷糊了。
  “我们听这些先人的道理,自己心中先有一个标尺,并不是先人说的就是对的,唯有经过这标尺,有益我者,又无害于人的,那才是正确的。”王道缓缓说道:“所以有些儒生以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贫贱不能移,这才是正人君子,我却觉得,富贵淫而不祸,威武屈而无害,贫贱移而自强,能做到这些,同样是正人君子。”
  若是别的儒生听到王道这番话,恐怕要跳起来,因为这番话分明是离经叛道,哪里还是儒家的观点?
  “我之所以会这样认为,是因为自己的经历,我少时孤贫,无依无靠,若那时我贫贱不能移,早就饿死,哪里还能读书,哪里还能从圣贤们的故纸堆中寻找我的道理?我曾遇到权势之家,对我呼喝如唤一犬,我也默默忍受,若当时真的一怒而死,哪里还有鹿鸣?”
  赵和最初时对他的话不解,不知道他为何要对自己说这些,但此时渐渐有些懂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自己心中的那根标尺,然后再将今日的苦难变成明日成就事业的资粮……唔,好象我也没有成就什么事业,跟你说这个,未免有些大言不惭,哈哈哈哈……”
  说到这里,王道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愉快地笑了起来。
  赵和深深低头,向王道施了一礼:“多谢先生。”
第五一章、另有隐情
  赵和的头深深低着,好一会儿才抬起来。
  王道仍然是危襟正座的模样:“那些年我经历之事,除了让我将心中这根标杆立稳了之外,还教了我一件事情,就是能够设身处地,理解别人的苦衷。”
  赵和心中一动,再次坐正,凝视着王道。
  “我最难过之时,为人帮佣却未结到工钱,一连三日,粒米未进,那时我故意行走于街坊之间,想的便是那些平日里好心帮我的街坊,若是看到我这模样,可以给我一口饭吃。我面皮薄,不好意是去乞食,便想着用这等方式来弄吃的……结果徘徊了半日,却无人理我。”
  赵和听他坦陈自己当年的心态,低着头,微微笑了一下。
  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初到咸阳时,他站在别人的汤饼店前许久,虽然不乞讨,其实就是在盼着有人见他饥饿的模样,给他一点吃的。
  “当时我心中颇怨他们,这些街坊邻居,我有吃的时候问我要不要到他们家吃一口,我没吃的时候却理都不理……”
  “那是为什么,他们为什么不给饭给爹爹吃?”赵和没有出声,旁边的王鹿鸣泪眼盈盈,气愤地问了起来。
  “我后来跑回家中,也是如鹿鸣这般,眼泪盈盈质问……后来我捉到一只老鼠,靠着那只老鼠熬过那夜……”王道说到这,抬起眼,看着赵和:“那是十五年前的事情。”
  “十五年……十五年前?”赵和愣了一下。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夜咸阳城中发生了变故,因为当夜有星变在空,所以被称为星变之夜……那一夜里,人人自危,咸阳城中死者足有五万,大伙都心惊胆战,也就我这样懵懂少年才没有意思到事情的严重性……那种情形下,谁还有空关注我?”
  赵和低下头去。
  “当一个人自身难保之时,让他去关心别人,那是以圣贤的标准去要求一个普通人,而这世上大多数人都是普能人。后来我想明白这一点后,再遇到类似的事情,我就会想,我若处在对方那种处境之下,又会如何去做,我是不是圣贤,我能不能舍己为人?”王道又是一笑:“每次我都会回答自己,我非圣贤,我也不是舍己为人者,所以不能以此去怨怪别人。”
  陈殇与李果交换了一下眼色。
  说到这,王道哈哈大笑道:“就这些了,请你们吃一顿没有什么荦腥的饭,却要让你们听我这一番大道理,实在是有些过了。”
  赵和默默地俯身,向王道又行了一礼。这一次不仅是他,就是李果,也跟在身后对王道行了礼。
  “唔,我家窄小,可不能留宿你们,如今天色不早,你们还是速速归去吧。”王道拱了拱手。
  他与小鹿鸣将赵和、李果二人送出了门,二人离开牛屎巷,快到巷口时,李果回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王道身影了。
  “这位王夫子的名声,此前我就听说过,原以为是一个一板一眼端正无比的人,没有想到……他其实是个很通情达理的人。”李果道。
  他难得用这么长的话去评论一个人。
  赵和深有同感。
  他们到了牛屎巷口,又看到樊令闷闷蹲在那儿,见二人过来,樊令精神一振:“阿和小子,你这几天有没有什么麻烦?”
  赵和瞪了他一眼,这家伙话语里,似乎是巴不得他有麻烦。
  “若是有麻烦就说一声,别的不说,打几个人,你樊家哥哥绝无二话!”樊令拍着胸膛道。
  赵和忍不住笑了起来:“行了,昨日我受刑的时候,你敢不敢去揍那个温舒?”
  “揍官可不行,我家中还有老娘。”樊令又缩回脖子,继续蹲在那儿不作声了。
  赵和哈哈笑着向他招手道别,与李果再次来到萧由家前,这一次他们总算等到了萧由。
  萧由似乎不太忌讳赵和所遇到的麻烦,直接将他们让进了宅中。
  与王道家的窄小、李果家的破旧不同,萧由的宅子从外表看不甚显眼,但入内之后,发现空间出奇的大,而且各方的装饰都显细心。赵和不懂行情,李果却是清楚的,心中忍不住就想,区区一个咸阳令署的属吏,仅凭他的俸禄怎么可能撑得起这样的家当?
  听服萧由替人穿大秦律的空子,从中渔利,看来果有此事。
  “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待两人坐定之后,萧由问道。
  赵和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道:“温舒早有安排,在死后让人给我送来这个……”
  他一提到温舒,萧由的眉头就皱了起来,当看到赵和推过来的铁匣后,更是将眉毛完全挤到了一处。
  打开铁匣,飞快地看完里面的四张纸,萧由又将铁匣关上,微微闭眼。
  好一会儿,他长吐了口气,睁开眼道:“在你说之前,有件事情我要告诉你……公孙凉昨日至咸阳令署,将我借调至刺奸司。”
  赵和与李果都是“咝”的一下,双眼瞪得溜圆。
  “他赶在被罢职之前,做完这件事情,如今刺奸司虽然没有任命司直,但实际上还在他的控制之下。”萧由突然一笑:“不过你们放心,如今刺奸司并未再追索你们,刺奸司所追者有二,一是温舒,公孙凉称温舒藏了刺奸司重要公文,故此满咸阳在翻找;二是莽山贼,他要从虎贲军中开始查,看看这些年究竟是谁人在暗中支持莽山贼。”
  “他不追我了?”赵和有些不敢相信。
  萧由没有必要骗他,但是自从除夕之变以来,十余日里刺奸司追着赵和不放,赵和也毫不客气的反击,甚至可以说,刺奸司两员得力主官谭渊与温舒之死,都与他有关。
  现在刺奸司突然不找他了?
  “至少没有再动用刺奸司的力量寻你。”
  “他找温舒藏的公文……很有可能就是我给你看的东西。”犹豫了一下,赵和猜测道。
  “有此可能,但也未必,你将温舒是如何把这个送到你手上的事情,细细说与我听。”
  赵和当下将温青如何找到他,他与李果又是如何在曲池坊遇到黑衣贼,然后刺奸司如何晚了一步的事情一一说给萧由听。
  萧由听完之后,不由一笑:“刺奸司去曲池坊查抄温舒旧宅,乃是我的建议,没想到差点捉住了你们。”
  这又是一个意外,赵和与李果都忍不住笑了笑。
  “公孙凉借我至刺奸司听用,说是因为我博闻强记,对咸阳城各种档案都了如指掌,当时他说要查温舒家宅,我便从档案之中翻出,温舒当初受烈武皇帝宠信,先后赐宅五处,其中大的三处后来又因故被朝廷收回,所保留者唯有两处,一处温舒现在居住,还有一处便是曲池坊的那间破宅。”
  “那间破宅乃是二十年前烈武帝所赐,当时烈武帝在夏日贪恋曲池边的清凉,常于曲池坊的庆安宫中居住……十五年前星变之乱,烈武帝便是居于庆安宫,但是后来庆安宫失火被焚,直到现在,也没有重新修复。”
  萧由果然对咸阳城中方方面面的档案都极为熟悉,他将温舒破宅的事情理顺,然后指了指铁匣中的一张纸:“若我猜想不错,星变之乱不久,烈武帝便是在庆安宫中写了这份手诏,然后让人秘密送给在外的温舒。”
  “温舒……他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听到这,赵和忍不住道:“他既奉命照顾……照顾我,为何又对我步步紧逼,甚至还对我施刑?”
  “阿和,你老师想必对你说过,同与异皆为事物之两面。”萧由思考了下,然后道:“而善与恶也为人之两面,任何一人,都不可说其完全是善,或者说其完全是恶。”
  李果心中暗暗嘀咕,方才在王道那边便听了一耳朵的道理,现在跑到萧由这边,又要听一耳朵的道理了。
  不知为何,王道与萧由似乎都喜欢给赵和讲道理。
  “对你来说温舒非善非恶,他对你善,也只是为了执行烈武帝的遗诏,对你恶,也不过是因为他想从你身上找到他想要的线索。”
  赵和心底对此本来就有所知觉,知他这样说,更是通透了:“是,他是烈武帝的忠臣,对我来说,却只是一个曾发生过交集的……人罢了。”
  不去考虑温舒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这让赵和心底轻松了许多,毕竟温青那句“忘恩负义”的指责,还是让他很不舒服。
  “不过他对烈武帝倒也真是忠心,烈武帝都驾崩十年了,仍然如此。看来他听从公孙凉的,来到刺奸司效力,实际上是想借助刺奸司继续烈武帝的那个命令……”
  “追索那个江充?”赵和道。
  “对,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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