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星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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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国星穹- 第3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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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田珍甚至进一步道:“江南伪朝,败状已显,内乱不止,自取灭亡,护国公只需坐观成败,便可扫平不臣,何必劳师动众,南下冒险?如今天气不好,不如就此回转,重回咸阳。”
  “说的甚么糊涂话!”田珍话声才落,向歆突然喝斥道。
  田珍一愣,只见向歆昂然上前,向着赵和拱手:“护国公率虎狼之师,吊民伐罪,岂可半途而废!行到中途,寸功未有,就此回师,必令天下耻笑、诸侯轻视!”
  田珍与陈阳都对其人怒目而视。
  向歆却恍若无觉,又开口说道:“况且,此时大军返回咸阳,所费需得十日,而此时雨水,最多也不过十日,也就是说,大军回转咸阳,天气便会放晴,若真如此,是不是又要再次出征?”
  陈阳眯起眼睛,隐约觉得不对了。
  田珍却是眼珠一转,心里有所猜想,当即道:“依你之意呢?”
  “若只是为了避雨,只须选一城池,能够容下我们此行人等便可。”向歆道。
  田珍恍然大悟,一时之间,有些犹豫。
  不仅是他,此时帐中几乎所有文官都意识到了,有人勃然变色,有人捻须深思,还有人面上神情复杂、欲言又止。
  “诸公都说说,向公这建议如何?”见众人沉默下来,赵和似笑非笑地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
  “只恐扰民。”陈阳硬着头皮道。
  赵和点了点头:“确实啊,若是在这附近择一小城,哪里有小城可以容得下这数万人马,特别是粮食从何而来?”
  说到这里,他进一步道:“如今关中大军猬集,百官齐聚,虽然有尚书学士改良农技,得以增产,可是增产的数量却总是赶不上人口增长的数量……去年一年,自关东向关中运粮三百一十六万石,与此同时,还有同等数量的粮食糜费于运送的途中。诸位,这附近哪有什么地方,能够养活朝廷上上下下这么多张嘴?”
  赵和所言之事,让诸位大臣更明白他的真实意图了。
  所谓的南征,只是一个幌子!
  赵和只是借着南征之名,想要将整个朝廷的行政中枢都迁出关中!
  也就是迁都!
  此前赵和虽然流露出一些这样的意图,但朝堂上下几乎都是反对——这甚至比起反对他定道统的声音还要大。
  毕竟赵和所定的道统,说白了还是兼用百家以为大一统的中央集权效力,这在本质上与整个官僚集团利益一致。但是,迁都之事,对至少大半个朝廷官员来说都是利益受损,毕竟如今这朝廷中仍然是关中籍的人占据了多数。
  “护国公,咸阳乃是大秦定鼎之地,无论如何都不可放弃!”陈阳沉声说道。
  他们这些文官,原本是最喜欢绕弯子说话,对上级如此可以阳奉阴违,对平级如此可以敷衍搪塞,对下级如此可以故作深沉。现在赵和也绕起弯子,这让陈阳不得不直接说话了。
  陈阳很清楚,他直接说话,按官场里的规矩,那就是被逼上了绝路。接下来就是短兵相接,要么失败屈服投降出局,要么胜利得势,不会有第三个结局了。
  但是,以他一个御史大夫,对抗赵和这个没有皇帝名头实权却绝不逊于皇帝的护国公,他心中实在没有把握。
  虽然他对抗的只是赵和的一个打算,而不是整个赵和的势力——也也没有这个能量与胆子与整个赵和的势力相对抗。
  因此他还是转过头,望向众人:“诸位,大秦兴于咸阳,定大统于咸阳……若大秦为树,咸阳便是树根,若大秦为楼,咸阳便是地基。根基不可轻动,诸位请三思之!”
  对群臣说完之后,陈阳又摘下了自己的帽子,将之呈在手上,诚恳地对赵和道:“阳出此言,实是狂悖,但绝无轻慢护国公之心。阳自知有罪,愿辞官受罚,然则迁都之举,万万不可为之!”
  在陈阳之后,群臣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田珍也摘下了帽子,叹了口气:“请护国公三思!”
  他与陈阳昨日还公开翻脸,今日却不得不站在一条阵线上,对抗赵和的意图。而且这种对抗,对他来说没有任何好处,毕竟哪怕他们成功地让赵和改变决定,他们也要为此付出辞官的代价。
  但对于陈阳、田珍来说,迁都对他们利益的损害,甚至还大过罢官去职!
  不仅对他们如此,帐中的文官之中,渐渐陆续又有人摘下了帽子,一时之间,文官中有近三分之一都这样做了。
  整个帐篷中一片肃穆。
  唯有萧由与段实秀,缩在角落里眨巴着眼睛。
  身为赵和最亲信的心腹,他们对于赵和的计划若说完全不知晓,那就是自欺其人了。
  不过赵和深知此事触动的利益太大,哪怕萧由与段实秀在这个问题上也未必能够扛得住——全天下唯一能扛住这压力的,就只有赵和自己。
  正如他开科举时一样,能扛住无数人谩骂指责的,唯有赵和自己罢了。
  所以他并未与萧由、段实秀商量,但也没有隐瞒。萧、段二人知道他是好意,故此也装作不知道。
  此时看到帐中情形,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是暗暗一叹。
  若不是在这函谷关外发作,而是在咸阳提起此事,只怕摘下帽子的就不是三分之一,而是一大半了。
  赵和目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晃过,然后脸色一沉:“诸位在想什么?”
  “在劝谏陛下!”陈阳道。
  他直接用了“陛下”这个称呼,某种程度上也是希望以此来缓和目前的局面。
  但赵和对于这个称呼并无多少敬意,他已经掀了好几位陛下下台,故此对于这个只是等闲视之罢了。
  “劝谏什么?”
  “勿要迁都!”
  “谁说我要迁都了,我只是南征!”赵和冷笑了一声:“汝等须知,此时不是朝会之上,而是行军途中!汝等如此结党逼迫于我,莫非是视军法不存?”
  朝堂之上,自然有朝堂的规矩,言而无罪,有则改之。但是,行军途中,则有军法约束,军法讲究令行禁止,讲究唯命是从,岂容得有人在此逼宫?
  “这……”陈阳等人面面相觑。
  他们官场上的手段中,顾左右而言他,或者说,睁着眼睛说瞎话,塈成事实之后再作道理,也是行事的一种潜规则。他们向来是用这种潜规则应对上级或者百姓的质询,却不曾想,赵和也能将这种手段用得如此自然。
  果然不愧是护国公,不愧是以三十岁不到的年纪就已经掌握了大秦帝国最高权柄的人物。
  萧由缩在角落中看到这一幕,险些笑了起来。
  连段实秀都有些愁眉不展的时候,也唯有他这个无心官场却又不得不投身官场之人还有这等闲心了。
  “我等不敢……”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都对这个声音感激万分,在这个尴尬无比的时候,敢出声的人就是英雄,因此他们不由自主向此人望去。
  却又是向歆。
  脸上还带着一丝刚收敛起来笑容的向歆。
第五三章、前途泥泞
  此时淅淅沥沥的冬雨又开始下了起来。
  不象夏日雷阵雨那样狂暴,但这种绵延的冬雨带来的麻烦只会更大。换作咸阳衙署或者府邸之中,听得这嘀嘀哒哒的雨点声,文官们或许会诗兴大发,写上一首两首感怀的诗句。但在此时,此地,这雨声让人生厌。
  就象此时成为众人目光焦点的向歆。
  这位太史令在朝中向来以博学闻名,与各方的关系也都算可以,哪怕在正统元年之时因为拥立之事而让人看出他并不安分,可是对于一个官员来说,这算不了什么——一个安分守己的人怎么可能爬到高位上去?
  安分守己的人,哪怕有再大的才能、再高的品德,都会因为不肯折腾而被那些浮夸钻营之人超过,除非遇到慧眼识人又能用人的明主。
  要不为何总说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呢?
  所以众人不在乎向歆折腾,只要不折腾到自己头上来。可是如今向歆却折腾出了一个大的,而且很明显,这样折腾下去,必然要影响到在场一半文官!
  “护国公一心为国,以万金之躯尚且亲征于外,尔等平日皆以公忠自居,却为一己之私咆哮于此!尔等若欲辞官,何不回去各书辞表,进奉御前,却在此喧哗聚集,几欲逼宫!”
  说到这里,向歆一捋衣袖,露出老拳,瞠目怒吼道:“汝等欲反乎?若欲造反,先自歆之尸骸上过去!”
  他这一嗓子吼得帐中文官都是一个哆嗦,然后,有一半人默默地将自己的官帽又戴回头上去。
  剩下之人,皆望向陈阳、田珍。
  然后田珍用手挠了挠头上:“头皮痒,头皮痒。”
  他挠个不停,紧接着便又有一半人也开始挠头:“田公说的是,我头皮也有些痒,想是行军艰难,未曾洗浴之故……”
  陈阳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
  他已经很小心谨慎了!
  他这个御史大夫之职,可是来之不易,完全是他缩头缩脑缩了几十年,再加上九分运气,这才坐上去的。但不曾想,最终还是在迁都问题上被向歆耍了一回。
  他心里此时对向歆已经恨之入骨,可在赵和面前,却不能表露出来。
  “陛下果真无有迁都之意?”他盯着赵和道。
  赵和不耐烦地道:“今日只谈南征,不谈迁都!”
  陈阳默然了片刻,然后叹气道:“臣老矣,南征归来之后,臣请致仕。”
  “行吧。”赵和摆了摆手,没有丝毫挽留之意。
  陈阳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原本笔直的腰也弯了下来,是在人掺扶之下这才出了赵和的营帐。望着他离开,营帐中其余文官神情各异,既有同情者,也有幸灾乐祸者。
  而那些和他一般摘下帽子的文官们,则免不了忧心忡忡。
  他们没有料想到,赵和竟然没有对陈阳进行挽留,哪怕是作个样子给其留下体面的挽留都没有。
  向歆却在一旁冷冷一笑。
  这些人还以为是数年之前、面对的是嬴祝或者嬴吉这两位缺乏根基的天子么?
  自道统元年到现在,朝堂中的局面已经发生变化了。一方面,赵和以科举制掩人耳目,提拔了大量年轻读书人,将这些人委派到基层去历练,另一方面,赵和利用考功之制,从地方上提拔了大量有经验有才能的官员,充斥于六部之中。这些官员请辞,只要不是真的离开一大半,赵和完全有足够的人手接替他们的位置,并且保证帝国的运转不会因此停滞。
  而此时,陈阳恰好走到了向歆面前。
  陈阳停住脚步,深深地望着向歆:“向公亦是咸阳人士,如此行事,有何面目见咸阳父老?”
  “呵呵,陈公,时代变了。”向歆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在其耳畔说了这么短短一句,然后后退一步,有些厌恶地甩了甩袖子。
  他心里已经在琢磨着,陈阳似有二子,亦在朝中,等这老匹夫去职之后,定然要想法子再让这二子滚蛋。
  随着陈阳离开,大帐之中的官员们有些不知所措,赵和将他们打发离开之后,却唯独将向歆留了下来。
  这些官员对此,既是羡慕嫉妒,也是咬牙切齿。
  “向公何必如此?”赵和屏退左右,就连萧由与段实秀都出了营帐,这才对向歆道。
  向歆沉声道:“不忍见陛下以一己之身,当天下之任,臣欲助陛下绵薄之力,故为之耳。”
  “向公如此,可就是将讥谤骂名,归于己身了啊。”赵和道。
  向歆又道:“恩由上出,怨由下承,此千古不易之理。歆,一介庸人,并无德才,能为陛下分谤,实臣之幸也。”
  说到这里,他笑了笑:“况且,此辈鼠目寸光,不识进退,骂我不过一时之事,千秋之后,歆只怕会因迁都之议而居名臣之列!”
  赵和哑然一笑:“向公也觉得迁都可以?”
  “那是自然,大秦立国之初,都于雍,灵公之时,迁都泾阳,献公在位,又迁栎阳,孝公之时,方迁咸阳……咸阳为都,尔来三百年矣,再迁洛阳,有何不可?”向歆毫不犹豫地道。
  稍停了一下之后,向歆继续说道:“昔日关中之富,甲于中国,故此以咸阳为都,可聚关中之力以治六国,自始皇帝之后,更是以咸阳而号令天下。但如今关中富庶、民口之众已经次于河南,又次于江淮,不过与齐郡相当。关中已不足以制衡天下,此大势所趋!”
  紧接着向歆又提出第三个理由:“火妖自西而起,若西域不守,而关陇之地尽成战场,继续以此为重点,大秦失纵深之地,将帅必为之束缚,难以与强敌周旋。”
  他又看了赵和一眼,第四个理由出随之而出:“便是陛下挟天命之威,御强敌于国门之外,奋十世之烈,破妖虏于异邦之域,关中未为战事所及,亦不可久为都城。关中地方狭僻,受其所限,人口滋生之后,必生祸患,何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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