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第三人就将绳索取了出来,把他手脚反绑了起来。
“救命,救命!”徐钰大叫道。
然后大叫就变成了呜呜声,一大团破布被塞入他的口中,他再也不能发出呼救之声。
再接着,一个巨大的口袋将他从头到脚罩住,两个人将口袋扎紧,把还在挣扎的徐钰给抬了起来,而另外一人则开始收捡屋内的东西,凡是文档尽皆带走,打斗时弄翻的家什则又重新摆好。
片刻之后,屋子里恢复如常,根本没有曾经发生过掳人打斗的痕迹。
那三人这才架起徐钰,来到郡守府一处偏院,直接将徐钰从墙头扔过去。那边扑嗵一声响,紧接着有人低低的声音响起,这三人不慌不忙,翻过院墙,与在外接应之人会合。
“可以去通知赤县侯,事情办妥了。”有一人道。
“嘿嘿,咱们当响马的绑肉票惯了,没想到今日跑到齐郡郡守府里绑了个人走,这件事情,乃翁我可以吹嘘一辈子!”
“若是将郡守也绑走,那才值得吹一辈子!”
徐钰虽然摔得七昏八素,口也被堵上了,但耳朵却还能用,听得那些人的对话,脸上顿时惨无人色。
“赵和……赵和怎么知道我在郡守府,又怎么会来绑我,莫非他知道从我这能够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徐钰竭力挣扎,希望能够引起行人的注意,从而为自己争来救援。但紧接着就觉得背上一痛,却是被人用兵刃抽了一下。
“这厮还有些不老实,塞进车子里吧。”
“那是自然,都小心了,咱们快走。”
那些响马出身的绑匪动作极是麻利,他们是赵和从靡宝那儿借来的人手,便是为了讨好靡宝,也不敢懈怠。徐钰又挣了挣,很快就觉得自己被扔在了一处木板之上,紧接着有人一屁股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走吧!”
他隐隐听到这声响。
马车迅速离开了郡守府,这边有一个响马没有随马车走,而是来到郡守府前,装作是看热闹的人,向里面比了一个手势。
赵和此时正隔着人群骂朱融,身边有人扯了一下他的衣裳,他立刻会意,指着朱融叫道:“姓朱的,你给我小心了,我迟早还要来收拾你!”
说完之后,他带着稷下剑士退出官署大门,朱融站在台阶之上冷眼瞧着他,见他上马似乎要离开,刚刚松了口气,赵和突然又回过头来,对着他一指:“过会我会再回来的!”
朱融气急。
赵和带着人扬长而去,朱融却没有急着回到后边,否则赵和若真的再次回来,捉走他一个幕僚,那他这衙署用不了多久就会被捉空了。
想到被捉走的幕僚,朱融心中一跳:“糟糕,忘了顾策了,快去,快来人去将顾策抢回来,若是对方胆敢阻拦,就给我打!”
当下郡兵乱哄哄冲出去追赵和等,朱融有些焦急地等着,好一会儿之后,便见那名为顾策的幕僚被掺了回来。
顾策一见朱融,便放声大哭:“郡守,郡守,几乎就不能再见到郡守了!”
“赵和那贼子捉你做什么?”朱融问道。
“那狗贼问我,郡守府中可有人与管权勾结盗走官仓和义仓的粮食!”顾策惊魂未定:“卑职说没有,他便说卑职不老实,定然就是那勾结之人,要斩卑职以儆效尤!”
“他只是吓唬你。”朱融哼了一声。
见人抢了回来,他也懒得再说什么,如今处于非常之时,他要做的事情极多,今日被赵和一搅,已经误了不少时间。
“朱公,就这样让他如些猖獗下去?”那顾策心有不甘,同时也有几分后怕:“若再这样下去,用不了几天,朱公幕下就无人可用了!”
“自然不会,再忍一忍他,我自有处置。”朱融满心不快地道。
回到后院,朱融在书房中转了转,然后道:“来人!”
有亲信出来道:“郡守有何吩咐?”
“把徐钰叫来,我总觉得,赵和这次……可能另有打算,徐钰与他打过交道,又向来关注他,或许能提醒我一声。”
那亲信径直来徐钰这边寻找,可这边空落落的,哪里有徐钰的身影。朱融接到回报之后,面色顿时一肃:“快派人去看看,赵和那边……是否有徐钰身影!”
说完之后,他又补充道:“让人盯着赵和,一定要找到徐钰是否在他身边,还有,徐钰家里,也派人去看看,他有几日没有回去了,或许是回家了呢……”
他这边到处寻找徐钰,那边赵和大模大样回到了稷下学宫。朱融派来的人当然没有在他身边看到徐钰,因为徐钰已经被送到了靡宝的家宅之中。
赵和知道,稷下学宫名义上虽然在他掌握之中,但实际上却和个筛子没有什么区别,那暗中的凶手既然能够弄死彭绅,没准也能在这里弄死徐钰。与学宫相比,反而是靡宝那里更为隐秘些。
回到学宫不久,他就悄然来到了靡宝这边。
“情形如何?”见到靡宝,赵和立刻问道。
“不太好,徐钰那厮的嘴很硬,始终不承认与管权有勾结,只说自己认识管权,在酒楼中有过几面之缘,但并无深交。”靡宝摇头道。
“上了刑?”
“自然上了。”
赵和点了点头,随着他一起走到了靡宝府邸的后方。
“地牢?”
当往地下走的时候,赵和看了一眼靡宝,神情似笑非笑。
身为大户人家,私造地牢,分明是违背大秦律的不法勾当。
靡宝却面不改色:“一处地窖,用为存一些粮食之类的东西,自然,也存了一点点银钱……”
他如此辩解,可赵和怎么也觉得这是一处地牢。
比起稷下学宫的地牢,这地下空间更大,赵和不由想到管权的颖上堂,那里同样有大片的地下空间,程慈与王五郎脱身,就是借助了这些地下秘道。
不一会儿,他与靡宝来到了一处暗室之中。
里面传来痛苦的呼声,当赵和他们的脚步声惊动了里面的人后,里面呼声稍停了一下,然后变得更大了。
“吱呀!”
门被推开,赵和便看到吊在半空中的徐钰。
此时徐钰身上血迹斑斑,到处都是鞭笞的痕迹,看到赵和,他剧烈地挣扎了两下,厉声道:“赵祭酒,你私通响马,绑架朝廷吏员,你该当何罪?”
赵和站在他面前,静静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无论我该当何罪,你都看不到了。”
“你……”
“你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好生考虑,若不能给我满意的回答,那你就可以去死了。”赵和淡漠地道。
“你这是草菅人命,赵和,你不能这样!”
“听闻你与公孙凉曾是好友,他也曾这样对我说,然后就被我斩下了头颅。”赵和说完之后,转过身来,对靡宝道:“我在定陶时如何对付管虎,你还记得么?”
靡宝眼睛一亮:“不错,我怎么忘了这个!”
“其实还有更残忍的,你将我要的东西准备好,半个时辰之后,他若是不招,那么就可以用上那些东西了。”赵和道。
被吊在半空中的徐钰冷笑:“你尽管试试看,我倒要看看,你这狗贼,究竟有什么手段!”
第七五章、报应不至
徐钰虽然冷笑,但心底却是惴惴不安。
他一个人被关在地牢之中,半个时辰的时间过得非常煎熬,当赵和再度出现在他面前时,他立刻叫了起来:“有什么本事,你就冲着我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有些什么样的本领……”
“徐钰,齐郡历城人士,家中父母尚在,另有一兄长一姐姐。”赵和手里拿着一张纸,面无表情地说道。
徐钰的叫嚷顿时停住。
他盯着赵和,面容扭曲,眼里满是仇恨:“祸不及家人……”
“你们做的事情,连累多少无辜?与他们相比,你的家人从他的所作所为中受益,他们不算无辜了。”赵和道。
“你……你在咸阳中,不是受那王道教诲么,王道难道没有教过你做人要有底线,要有标尺!”
“教过……”赵和回忆起王道曾经对自己做的开解,那时还不是很理解王道的话,但后来嬴吉的身份彻底显露后,赵和开始明白,王道所说的标尺指的是什么了。
不过他当然不会如此回答徐钰。
“王夫子教过我做人要有底线,但我觉得他说的并不全对,对待有底线之人,自然也需要底线,对待无底线之人,再拿底线来约束自己,那纯粹是自虐。”赵和轻轻掸了一下手中的纸:“我不好自虐,所以对付你这种人,就也得将底线放低一些了。”
“我父母无罪……”
“大秦律中有株连之说,你父母是否有罪,当由大秦律来判,而不是你在这胡说八道。”
赵和一边说一边仔细观察着徐钰的面色,拿家人威胁他,自己这个反派的风格倒是极为鲜明,而徐钰则象是小说家的著作之中的那些主角,虽然痛苦犹豫,最终却是不为所动。
“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根本就是公报私仇……”
赵和微微点了一下头,与靡宝又出了这间牢室。
牢室的门在二人身后重重关住,靡宝眉头皱起:“这厮不肯说,那该怎么办?”
“将他家人带来,让他看上一眼。”赵和冷笑:“他现在心中还存着侥幸……管权及其同党,肯定要在很短时间内发动,若是他们成功,徐钰及家人自然就脱身了。我要将他这最后的侥幸也给灭掉,让他知道,他根本等不到管权发动的那一天!”
靡宝深深看了他一眼,依言离开。
没有多久,几个头上套碰上布套不停挣扎的人被推了进来。
牢室的门再度被打开,员在那里的徐钰一眼就看到这几个人影。靡宝手下的响马将他们的头罩摘下,他们也看到了徐钰。
“该死,你们竟然真做出这等事情!”徐钰惊恐地大叫起来。
他的父母兄姐也是吓得哭嚎不止。
赵和冷冷看着徐钰:“现在你肯说了么?”
“我……我……”徐钰发现自己面对赵和,可谓处处束手束脚,虽然心中藏有百计,可面对赵和这种野蛮手段,却是一计都施展不出来。
“行,你不说就算了,把眼睛都给他们蒙上,这四人也都吊起来。”赵和道。
徐钰的父母兄姐立刻也被吊起,和他一个模样。
“孩儿不孝……孩儿连累了家人!”徐钰忍不住痛哭:“阿爹阿娘,还有兄长姐姐,你们且忍一忍,这狗贼猖獗不了多久,就是这等狗贼在朝,所以朝廷才昏暗如此!”
虽然徐钰口风极严,但这一句话间,还是不经意泄露出了一些消息。赵和与靡宝换了一个眼神,赵和微微点头,靡宝便又出去。
紧接着,徐钰听到了金属敲击的声响。
他们眼睛都被蒙着,什么都看不到,徐钰心里惊恐,但还有自制力。可是他父母兄姐却不行,一个个哭着喊着,甚至开口求饶。
“你们见过杀猪么,乡间杀猪有一种杀法,是切开猪的足踝,开始放血,血放尽之后,猪也就死了。这样处置的猪,肉味道会更好一些。”赵和冷漠地道:“今日我看看,人的血放尽之前,是不是会死,先从谁开始呢……”
虽然无法看到赵和的神情,但是徐钰还是感觉到他那冰冷的目光在自己家人身上一一扫过。
徐钰浑身发颤,咬牙切齿:“你会遭报应的,赵和,你这狗贼,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那似乎是浮图教的说法,我不信浮图教,报应不到我身上来。”赵和冷漠地道。
徐钰破口大骂,但接下来,他没有听到赵和的回应。
“啊!”
他听到自己母亲一声惨叫,父亲叫骂,兄长姐姐或骂或哭。但片刻之后,就只听到赵和下令:“将嘴都堵上,免得让徐钰听了心慌意乱!”
地牢之中顿时安静下来,徐钰是知道赵和如何对付管虎的,原本对绝对黑暗与绝对安静有所心理准备。他自觉自己的意志远胜过管虎,管虎都能支撑一日,自己没有理由不能支撑更长时间。但现在,他心有些动摇了,毕竟他的亲人就在一侧,关心则乱。
“从她开始,她生的徐钰,就要承此因果。”赵和的声音又响起。
“娘亲,娘亲!”徐钰大叫起来。
“呵呵。”回应他的只有赵和的冷笑。
“听着吧,刽子手会在你母亲脚踝处划一道伤口,血会滴下来,滴落在铜盆之中,你听听这声音吧。”片刻之后,赵和声音又响起。
紧接着,徐钰听到了闷哼声,似乎是他母亲发出来的,然后,便当的一声响,象是水滴滴在铜盆里发出的声音。
“啊,啊!”徐钰大叫,但又忍不住屏住呼吸,听着那液体滴哒滴哒滴落的声响。那声音不急不徐,每一下都与他的心跳声几乎重合,而地牢之中此时一片安静,徐钰就算是想不听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