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公公在后面跪着,李世民及长孙皇后两人则走到前面,同样双膝跪地。李宽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静静地跪在地上一动不动,李熹、李暾也被要求跪着,两个孩子在武珝的要求下丝毫不敢反抗,乖巧的跪着磕头。
一个时辰后,王槐三人及吴公公先行出去了,再过半个时辰武珝带着两个孩子也出去了,又过了半个时辰长孙皇后也出去了,整个陵寝中仅有李世民与李宽父子俩。
李世民抬头望着陵寝中李渊的雕像,那慈眉善目的眼神仿佛跟真人一样,眼中满是泪水,李宽早已哭成泪人。因为陵寝中有李渊的雕像,之前都在陵墓外跪着,因为陵寝尚未真正完工。
李渊死的突然献陵尚未完全修好,在李宽再次回京前才修好,不过他那个时候没有进入陵寝之中,也不知里面的情况。之后每年忌日时,李宽都是分身乏术,忙得焦头烂额,如今闲赋在家有时间来了。
“父亲,您有多久没来了?”李宽声音悲伤且低沉,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李世民。
李世民听到李宽对自己的称呼,眼里既是欣慰又是无奈,道:“两三年吧!”
“是啊,我也很久没来了!”李宽似乎是在自责,又似乎在控诉李世民为何两三年都没来过献陵。面对这样的问题,李世民只得沉默以对,他无法回答,不论任何借口都无法掩盖他没来的事实。
李世民沉默了,李宽也沉默了,两人的思绪都不在这里,不约而同的回忆与李渊相关的事情。李世民情不自禁的流出热泪,李宽亦是如此,父子两人相顾无言,唯有此时的心情都是沉重而悲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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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三章 母亲的消息
“赟儿,为父传诏之事你当真不知?”沉默许久以后,李世民再次开口,他没有以皇上自居,像是寻常百姓似的,完全是以父子关系说话,语气中流露出浓浓的亲情。
“孩儿知道!”李宽如实回答,李世民对这个结果没有意外,他已经猜到李宽是故意避开自己,望着李渊的壁画像,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忧伤,接着说:“你不想回来?”
“不想!”李宽肯定的回答,“现如今朝中风起云涌,孩儿不想卷入其中,也不想成为他人的眼中钉肉中刺,至于功名利禄本就不是我所追求的目标。之所以一再二再而三的入朝,均是太多的无可奈何。”
李世民叹了一口气,李宽望着李渊的壁画像,泪水悄悄地滑落下来,“自我六岁那年险些溺水而亡,被祖父留在身边悉心教导,我的心中唯一的亲人只有祖父一人耳。”
“贞观九年,祖父离我而去,偌大的京城已经没有我值得留恋的人和事。你是我亲生父亲,可我知道在你心中始终不把我当成儿子,而我亦复如是从未将你当成我父亲。”
李世民心里咯噔一下,隐隐有些酸楚,眼眶湿润欲言又止,他的心像是被针刺了一样钻心的疼痛。偏偏李宽说得是事实,李世民亦是第一次听到李宽的真心想法,故而没有打断静静地听着,仿佛先皇李渊就在身边似的。
“那个时候我对你只有深深地怨恨与厌恶,祖父知道我的性子倔强,不止一次劝说过。但我始终无法放下那些过往,心中的怨愤越来越深,直至祖父走了,只有我一人存活着。”
“当我知道自己被派往荆州时,我真的很高兴,就像是飞出牢笼的鸟再也不会回来。然而,命运弄人,长孙皇后的病情让我再次回京,得到的却是你这个父亲的厌恶,所以我请王老他们三人随我一同离开。”
李世民从未与李宽如此心平气和的说过话,平日里谈笑风生的李宽,压抑着的心情让他始终不愿倾诉,李世民知道自己当年做的确实过分,如今后首往昔悔之晚矣。
“在荆州我遇到了一生挚爱,之后莫名其妙的又再次回京进行成人礼,其实我根本不想回来。但是,祖父曾再三叮嘱过,成人礼必须回京,故而不得不回来。”
“之后的事情渐渐地超出我的想象,本不想进入朝堂只想做个闲散王爷,一生无忧足矣。偏偏进入朝堂之中,太多的无奈让我没办法抽身离去,如今好不容易离开自然不愿再回去。”
李宽说出真实想法,他是真的不愿意继续做官,不想过着尔虞我诈的日子。与此同时,李世民也知道李宽心中痛楚,张张嘴想要说话却又不知说什么。沉默片刻,李世民望着李渊的画像,叹道:“若是你真的不想回来,那我便答应你!”
或许是觉得对不起李宽,李世民想弥补自己的过失;或许是李宽那声父亲,唤醒沉睡在李世民体内的亲情,对于他李世民曾经想过让李宽成为孤臣,说白点就是培养其成为掣肘朝廷大臣的势力,简而言之就是针对长孙无忌。
长孙家族在朝中的影响力实在是太大了,大到他这个皇上都不得不有所顾虑。即便是世家大族也无法与长孙家族相提并论,李世民担心日后会影响大唐皇位传承。
现在的局面很微妙,长孙无忌既受李世民重用,可他又不敢全部交给他,却又不能不用,总之李世民自己都觉得有些棘手。如今得知李宽的想法,李世民决定让他过着自己的日子,朝廷上的斗争就不要将李宽牵连在内。
自从李熹、李暾出生以后,李世民的想法就已经慢慢转变,李宽也看得出来他对自己态度的变化,不再若即若离,这让李宽有些怀疑李世民是不是故意为之,又或是想要弥补当年的亏欠。
“父亲,我有个问题一直萦绕在心中,今日我想当着祖父的面问你,为什么当年那么讨厌我?”李世民闻言愣住了,不敢与李宽直视,李宽迫切地想要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李世民对他这个儿子生死都不顾,又再次质问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母亲?”
“……”李世民选择沉默。
“我的母亲到底是谁?”李世民的沉默在李宽看来就是默认,即便如此李宽还是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谁,这个问题他已经憋在心里十几年,再次声嘶力竭的质问,“为什么所有人都知道我母亲是谁,却从不对我说她到底是谁?”
“你母亲出身名门,是一位极其美丽的女子!”李世民终于松了口,首次与李宽谈及他母亲的事迹来,“你的容貌像极了我,可眼睛却遗传了你母亲的丹凤眼,她笑起来真的很美。”
谈及母亲时,李宽看到李世民眼里那抹柔情与甜蜜,李宽只在李世民看向长孙皇后时才有的眼神,心里更加疑惑:“既然如此,那为何从未提及我母亲任何事情?”
“或许是阴差阳错,又或是天意如此!”李世民眼里的柔情消失,懊悔浮现在脸上,记忆仿佛回到从前,“那个时候我还不是皇上,又常年在外便将你母亲安置在承庆殿派人悉心照顾,当我回来后你母亲已经快要临盆,而这个时候宫中就已经传言你非我亲生,而是你母亲与他人苟且,我一怒之下派人追查得到的结果正如传言那样。”
李宽愣住了,情绪再次失控,冷声道:“你信了是不是?”
李世民苦涩的点点头,要是没有相信他会同意将李宽过继给李智云为嗣,又如何不管他的死活。正因为查到的证据都说明李宽的母亲与他人苟且,李世民那个时候是秦王,家丑不可外扬,这件事也被全面封锁,凡是相关人员一律杀之,这个命令还是李世民亲自下得。
“那我母亲后来如何?”李宽怒气冲冲的质问。
李世民苦涩的说:“在生下你的当天,你母亲便去了!”
“哈哈!……”李宽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他的母亲因难产而死,仰天悲呼,他的笑声中夹杂着太多的不甘与痛苦,是为了母亲而不值得,也是为了母亲蒙冤受辱而悲痛,亦是嘲笑李世民的愚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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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四十四章 母亲画像,我要拿回来!
李宽心中悲痛万分,他猜测不被李世民重视是因为母亲的关系,也猜测是有人算出他与李世民水火不容,还猜测是小时候李宽不听话故而被李世民排斥在外。
万万没想到,结果居然如此荒谬至极,这时李宽想起之前国宴时李泰为何谩骂自己的母亲,原来当年的传闻竟然会是这样,曾经的不解与愤恨直至今日才明白其中缘由。
如果他母亲与他人苟且而生下他这个野种,那么他的容貌又作何解释?李宽与李世民九分相似,不仅轮廓就连身材都相差无几,都不需要滴血认亲也不需要亲子鉴定一眼就能辨别是不是亲生的。
当他在成人礼露出真容时,所有的流言蜚语,哪怕是当年追查出来的结果都证明是错的。李世民知道当年必定有人从中作梗,混淆视听,让他对李宽生母心生厌恶,直至后来难产而死均与此有关。
李世民经过重新追查,大致猜到是何人所为,可是他并没有打算追根究底,逝者已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纵然悔不当初,也没有后悔药可吃,这份罪责李世民唯有深埋心中。
“我真为母亲感到不值!”李宽声泪俱下,锐利的目光直视李世民,控诉他当年的所犯之错,“若是母亲真与人苟且才有了我,那我为何会与你长得一般无二?难怪你会对我置之不理,就连我溺水险些死去也从不过问一句,因为在你的心中我根本不是你的儿子,甚至巴不得我去死,活下来对你来说就是一个耻辱,难怪宗谱之中并未记载我生母,原来如此!”
李宽字字珠玑,李世民无言以对,事实上他的确如此想,李宽生与死他不在乎。若是李宽活下来,那便是他头顶上顶着绿油油的帽子;若是李宽死了,所有的耻辱都随之而去。
“既然你认为我不是你的儿子,为何要将我留在宫中生活,为何不把我送走?”虽然生下之后母亲便去世,可他毕竟给了李宽生命,就算未曾见过面,也未感受到母爱,可他早已认定自己便是李宽,上辈子的自己早就死去,现在存活的就是李宽。
身为人子未能尽孝不说,甚至连母亲死后仍然背负着巨大耻辱而不知,李宽的心在滴血,控诉着李世民的不作为,控诉他眼睁睁看着母亲难产而死,而他才是让母亲死去的罪魁祸首。
怀有身孕的母亲本就忍受着流言蜚语,李世民不仅没有选择相信,反而在她心脏处补了一刀,精神的崩溃早已万念俱灰,而他还能出生已经是万幸,李宽心中悲痛谁能懂?
“我从未想过将你送走!”李世民斩钉截铁道,“纵然那个时候已经证据确凿,心中万般难受,也从未想过将你送出宫,因为那个时候你长得跟你母亲很像。”
六岁以前的记忆很模糊,李宽根本不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自从溺水后记忆变得残缺,零零散散的记得一些自己在宫中过得并不好,不论是李承乾、李恪等兄弟,还是宫中的宫女及侍卫等,看见他时眼里总是流露出鄙视与厌恶。
李宽闻言有些语塞,再次质问李世民,“既然你知道了当年做错了,为何知道以后不恢复我母亲名誉,好让她泉下有知也能安心?为何所有人都不愿意提及当年之事?”
“我是一国之君,然而有些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李世民有苦难言,他不求李宽能理解,只求他明白自己是有苦衷,李宽皱了皱眉,猜测母亲之事可能牵连甚广,就连李世民自己都不得不慎重考虑。
“我答应你,待时机成熟时,你母亲的事情我必会给你一个交代。”这是李世民给李宽的承诺,还是当着李渊画像前郑重其事地说出来,李宽相信李世民不会哄骗自己。
“希望不要太久!”
李世民郑重其事地点头答应,他本来就准备待时机成熟才会与李宽说明一切,如今透露出来的仅仅是一部分,要是全部说出来,势必会掀起惊天大浪,李世民不敢去赌。
李宽为母亲感到悲哀,他真的想不通为何母亲会选择李世民,嫁给寻常人兴许就不会有那么多事,甚至有可能现在他的母亲还活着,而他也会在感受到母亲的疼爱。
“我母亲姓甚名谁,生前居住在何处?”李宽时至今日都不知母亲名讳,也不知住在哪里,他想知道更多有关于母亲的事情。
“你母亲闺名我暂时不能说!”李世民有自己的打算,“至于她生前住的地方便是承庆殿,要是你想去的话,待回京以后我亲自带你去一趟。另外,你母亲还有一些遗物也在那。”
“母亲生前可有画像?”李宽又问。
“有!”李世民想了想还是点头承认,当即李宽站起身来朝着陵寝外走去,李世民愣了片刻,诧异道:“去哪?”
“母亲画像,我要拿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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