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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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称王- 第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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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琨摆摆手:“阿润,我知道你得了他那张好琴,又蒙这小子救命之恩,所以要为他说好话,但这件事你不要管,我自有计较。”

    徐润闻言,讪讪的住了嘴,看了王烈一眼,暗道:“小郎君,这件事可不是我不帮你,就看你自己怎么说了。”

    “既然大人如此,那烈言语如有得罪,还望大人恕罪。”王烈暗想不怕你不问,就怕你不问。

    刘琨不耐烦道:“有话快说,啰嗦至此,怎成大事!”

    王烈纵是泥捏的脾气,此时也起了几分倔强:“大人棋力雄厚,棋风刚猛,实在是难得的高手,可是我看大人今日在棋盘上,明明有意相让徐大人,但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棋势,在占尽优势下还步步相逼,这样下去,早晚害人害己、身败名裂!”

    刘琨最爱惜自己的名誉,闻听此言怒道:“黄口竖子,我如何害人害己,身败名裂?今日若不说个明白,你休想走出这院子。”

    王烈也不慌张,顺手拈起一枚徐润的白棋,直接点在棋盘上的一点:“大人请看。”

    刘琨望去,只见那一点就在自己腹地,其间徐润之棋已经被完全包围,自己混不在意,一直在前边攻城略地,但这一点若连上,徐润的两个孤势瞬间就活了起来。

    刘琨面上立刻变得有些难看:“阿润这几步棋是如何连上的。”

    徐润也是面色讶异:“我没有注意……”

    王烈却道:“此非徐大人故意而为,而是大人步步紧逼,徐大人被迫应招,结果妙手天成,反而迫使他的孤子连成一片。”

    刘琨仔细看去,回忆起自己所走步数,脸色上的恼怒却渐渐消去,越来越平静。

    徐润却是望向王烈,眼底有些着急,他十分了解刘琨,刘琨脸色不变反而说明他心底正酝酿着什么,也许下一刻就是一场突然爆的怒火。

    王烈见刘琨沉默不语,知道他正在思索犹豫的时候,忙却继续开口道:“大人,您与家师君子之交,小子慕名已久,自得见尊容,一直视您为师长一般。”

    说着,见刘琨面色微缓,又道:“因此,烈借这个机会,在这里也斗胆再说几句,棋如人生,人生如棋,但棋盘上可以悔步重走,可人生却是不能重来!大人行事堂堂正正,乃是我大晋一等一的大英雄,可是这世界豺狼当道,胡狗祸国,英雄未必都能成功,反而是如刘渊、石勒之流活的更好。而且朝堂之上,勾心斗角、内耗不断,大人跟随旧都王着,却一味忽视江左的哪位,将来早晚为人所忌。”

    刘琨听到这里,下意识的抬头看了一眼四周,却是喝道:“这种大逆不道的话你也敢说!”

    王烈却是丝毫不惧,长跪而起,双手交合高举头顶:“黄天在上,烈无一丝谋逆之心,所谓成者王侯败者寇,匈奴势大,洛都百战之地,早晚有失,大人若不为自己谋取后路,一味为人出生入死,将来又当如何?就算大人心底无私不为自己安危着想,也请为身边之人着想,您身上可有这并州数十万汉家百姓的希望啊!还有徐大人,为您的事情也日夜担忧,您真要多想想才好。烈不希望看到大人被伤害的那一天。”

    说完,王烈只觉得胸腔内一股热血涌动,他对这个大晋没有归属感是真,但对刘琨拥有敬意也同样是真,他不想看着这样一个高洁的英雄凋零在乱世的阴谋之中。

    这个乱世,强盗可以比君子活的更好,但凭什么君子就不能灭掉那无耻强盗,笑看天地辽阔?

    握中有悬壁,本自荆山璆。

    惟彼太公望,昔在渭滨叟。

    邓生何感激,千里来相求。

    白登幸曲逆,鸿门赖留侯。

    重耳任五贤,小白相射钩。

    苟能隆二伯,安问党与雠?

    中夜抚枕叹,想与数子游。

    吾衰久矣夫,何其不梦周?

    谁云圣达节,知命故不忧?

    宣尼悲获麟,西狩泣孔丘。

    功业未及建,夕阳忽西流。

    时哉不我与,去乎若云浮。

    朱实陨劲风,繁英落素秋。

    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

    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王烈忽然大声吟诵出这一篇刘琨的绝笔,忠臣傲骨的千古绝篇。

    (本书王烈基本不会做文贼,除非有特别特别的需要,而这诗必须写出,就是为了表达小飞心目中对刘琨的无比敬意)

    王烈这诗吟诵的慷慨激昂悲壮,三人眼前仿佛出现了一个壮志未酬,拔剑四顾心有茫然的英雄。

    就连徐润这等明哲自保的小人都为之动容,一双美目中泛起了一丝水色。

    刘琨也是面色微动:“狭路倾华盖,骇驷摧双辀。何意百炼钢,化为绕指柔……”

    一瞬间,他仿佛从这句诗里看到了自己的一生,那在京都时潇洒无双的刘越石,那提笔作诗、抚琴日月的青衫相随。如今,晋阳城中,城市虽大,甲兵亦多,但一种苍凉孤寂让他的心头如洪水决堤一般,几欲嚎哭怒吼。

    他是高洁孤傲不假,但他也是人,也有自己的情绪,他是个孝子,他是个渴望过自己梦想生活的人。

    在这个黑暗如墨的时代,在这个豺狼当道的庙堂,在这个无人理解他的城市里,他能做的就是竭力掩饰自己的真心,只手擎天。

    可这一刻,刘琨心底的痛苦爆出来,一声嘶吼从他胸腔中喷涌而出:“我不甘心——”

    这世界,谁肯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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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拜师刘琨

    王烈,刘琨弟子,当为盖世人杰!

    ~~~~~~~

    刘琨嘶吼一出,王烈和徐润都是微微错愕,在他们印象中温和儒雅的刘琨却也有如此壮怀激烈的一面。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奇 书 网'

    刘琨定了定思绪,深深看了王烈一眼,忽然现眼前的少年似乎很了解自己,那一长诗吟出,竟然让自己的情绪有些失控。

    因此却问王烈:“这诗是你写的么?”

    王烈忙道:“并非我写,是家父失踪前所作。”

    刘琨点点头:“此诗豪迈,却蕴含许多对人生的感悟,而且有一种英雄落魄的感觉,想来令尊也曾是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若非如此,又怎能生出你这等英武少年!”

    说完,又叹息一声:“王烈,我能听出你刚才所言,句句自肺腑,但你可你知道,我刘越石少年从文,青年投戎,也曾立志做那为国建功的班定远,自从我单骑北上并州,一路之上聚众千人、据守晋阳,抗击胡虏。如今,天下之人都在看我,我若如你所言,为求自保,为不得罪王彭祖而放弃中山,为将来的高官厚禄而投靠江左,那么晋阳百姓如何看我?京都朝堂之上如何议论我?王彭祖为人雄心壮志,我今日让他一马,来日他还会咄咄逼人;琅琊王……江左哪位更是野心不小,我若任他们如此做大,或者从逆行之,将来若他们对我大晋做出什么人神共愤之事,难道我就对得起大家么?”

    说完,看向徐润:“都说我宠爱阿润,不纳忠言,可谁知我的痛楚?我之半生,为国为民,却屡遭人诋毁,手下将士用心、刚猛,亲族更望我能成为国之栋梁,光宗耀祖,盼我带领他们努力向前。可是谁有真心体贴于我;知我内心?小子你说我棋力刚猛,可我若不刚猛,又怎能在这百战之地存活?想来,这世上却唯有阿润体贴我心,如今,你也勉强算是一个……”

    徐润身子一震,第一次他现,原来眼前这个男子是这样的在意他,而他一直以为自己不过是一玩物……

    人心莫过于真,就算那狼子野心的狂徒,也有自己在乎的事情。这一刻,徐润忽然明悟许多。

    想到这里,徐润忽然拜倒在地:“大人,王小郎君虽然言语唐突,但我听他所言皆是为大人着想,大人请三思而行,切莫为了意气遗憾终生。若大人将来不想再理这俗物,润愿陪大人归隐山林,抚琴手谈。”

    王烈看着眼前两个男子,忽然觉得有些悲哀,人生大抵如此,你在做的并不是你想要做的,你是在为别人而活,不管你是英雄亦或凡夫,其实只要能做好自己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

    至于留在史书上的那些只言片语、甚至长篇累牍,却往往都是别人对你的感观,你自己的真心却已经被湮灭在时间的长河中。

    王烈想了想,本来有些东西他是准备用作最后的交换条件的,但见刘琨如此,却毅然道:“大人若是担心晋阳上下,或者您手下军民不解你放弃中山的苦境,我可以为大人解忧,送大人一件利器。”

    刘琨看着王烈,诧异道:“此话怎讲?”

    “民心之大不过温饱有依,平安终老,现在北地大旱,我看晋阳城内也颇缺粮草,我送大人三万石粮草,三十万头肥羊,大人以此惠民,何愁民心不得?民心既得,手下诸将也可安抚压制,然后大人再从中山撤出,让与王彭祖,有他与大人齐心抗胡,并州无忧。”

    刘琨看着王烈,眼前少年目光清澈,毫不犹豫的对视着自己:“他真的很像士稚,豪爽如斯,慷慨如斯,了解自己如斯……”

    祖逖寡言,然一诺千金;眼前少年,虽言语激烈,但天性莫不如此。

    ~~~~~~~

    “你哪里去弄来的这么多粮草物资?”刘琨问。

    王烈笑了笑:“我正要给大人引见一人,此人乃是西域车师后部来的使者,他仰慕大人风采,愿意献上这些。”

    刘琨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小子,到会说话,我不信我名声可达西域。说吧,他是不是有什么事情想要求我,然后被你诓骗了这许多物资。”

    王烈有些尴尬,一咧嘴:“大人明鉴。”

    刘琨摇摇头,这样一看,王烈又和自己的兄弟祖逖相差甚远,祖逖却是不会这般机巧灵活。

    不过,这一点却又有些谢幼舆的内秀。

    “幼舆收得好学生,可惜自己已经四十有一,一身才干也不逊色任何一人,至今却唯有士稚和阿润两个知音,自己的儿子刘群、刘遵都太过迂腐,却无人可以传承平生所学。”

    刘琨看向王烈的目光越来越柔和,再无初见的淡漠:“阿烈你也是士族出身吧?”

    王烈摇摇头:“我不是士族,父母都是普通百姓。”

    刘琨暗叹可惜,却忽然道:“不对啊,阿烈,令尊那诗绝非寻常百姓可得,难道他没有告诉你他的出身?而且看你言谈也是有文才的,莫不是幼舆老弟教导?”

    “烈并非谢大人高足,是烈欺瞒了大人,请大人责罚。”王烈拜倒在地。

    这一刻,他对刘琨再无隐瞒,他不怕刘琨动怒,就算动怒,也是他应该得到的教训。

    “你起来吧!”刘琨摇摇头。

    心下对王烈这句谎言却是又好气又好笑,忍不住道:“你这小子,胆大至此,若被谢幼舆知道你假冒他的弟子,你可知道是什么后果?而且就算幼舆忠厚,不与你计较,那些迂腐之人也会说你不遵礼教,对你口诛笔伐。”

    王烈看着刘琨眼中带着关切的目光,心下感动,却道:“烈行事只求无愧于良心,至于其他人的流言蜚语,大人您又何尝没有经受过?而且,有今日您一句肯定,我也就无怨无悔了。”

    刘琨无奈苦笑:“你小子,就是会说话。”

    徐润却笑道:“阿烈少年英武,言谈举止都非寻常少年可比,若不是谢大人所教导,那这一身所学定是来自令尊,都说观其言,闻其身,想来令尊也非寻常百姓才对?”

    刘琨点点头:“自永嘉之乱,门阀南渡,很多家族不肯南去,却都流落隐居起来,我看阿烈这一身文韬武略,也非常人所能教导出的。”

    王烈听他们这样一说,却是一愣,他以前不是没有想过父母的出身,但他也曾问过两次,父母却都避而不谈,只说让他好好做人。

    见父母似有隐言苦衷,王烈也不能追问。为人子女,岂能挑剔父母的身世?而且父亲又是突然失踪,母亲临去前也是不肯明言,生怕自己有意外一般,现在想想,到的确可能不是寻常人家。

    至少寻常百姓不会有父亲那般的眼光和气度,更不会有那样的骏马,母亲虽自称大户家的奴婢,但从小教自己识字念书,却不逊色于日后他在县城遇到的教书先生。

    这种犹豫思索的神色落在刘琨和徐润的眼里,却更认定他们说中了王烈的心思。

    刘琨转念想了想,看着眼前长身玉立,身姿挺拔高大的少年,见他也用清澈的目光看着自己,心下做出一个决定:“阿烈,你既然不是幼舆的弟子,可愿拜我为师!”

    “拜师?拜刘琨为师!”镇定如王烈,此刻也觉得脑袋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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