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称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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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称王- 第46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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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碎石小径,在竹林中曲折穿行,还未到近前,就听得楼内传出一阵悦耳琴音,这琴音如潺潺溪水,又似阵阵清风,让人心情慢慢放松下来。

    但王敦此刻却全无欣赏这琴曲的心绪,依旧大步向前,一把推开了虚掩的门扉。

    随着门扉的打开,那琴声嘎然而止,接着一阵不快的声音道:“琅琊王氏乃当世名门,怎么还有这样不懂规矩的人,难道没有听到别人在赏琴么?”

    王敦一听此话大怒,转过面前的屏风走进室内一看,只见一个二十几岁,头带纶巾,身上松松垮垮穿了一件宽敞大衫的年轻男子正端坐在一旁,一双眼睛正满是不屑的看着他。(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无弹窗广告)

    王敦却认得此人,此人姓庾名亮字元规,出自名门颍川庾氏,东渡后成为司马睿手下的丞相府主簿兼西曹椽,也是一个颇有才名之人。

    但此人平日素为狂傲,常以竹林七贤为偶像,行事也很旷达无忌,也时常因为政见不同与王敦顶撞,王敦十分厌恶他。

    庾亮自认也认得王敦,但却全无敬意,见王敦对自己怒目而视,却依旧端坐,手轻轻抚过琴弦,一阵激越之音后,却忽然出一声喟叹:“瑶琴啊瑶琴,你的身形如那清风一般潇洒,你的声音如云端白鹤鸣叫一般动听,但你面前的人却如蠢牛一般,不懂得欣赏。”

    王敦一听,大怒,指着庾亮骂道:“竖子,我敬你父亲与我是故交,给你几分面子;但你若再口出狂言,休怪我叫人把你乱棍打出。”

    这时,一直端坐在主位上的一个一身白衫,相貌英俊的中年男子出声道:“兄长何必为难庾主簿,他就是这般不拘小节的性子,再说我们正在这里赏琴,的确是你没有礼貌直接闯入,打扰了我们的雅兴,我也觉得十分不快,难道你还要连我一起打出去么?”

    王敦一听,这才醒悟过来,自己今日是来找王导问计的。

    而平日里他虽敬重王导,但很多事情都违背了王导的心思,王导对他的意见还是很大的,今日如果自己再顶撞,王导怎么可能给他出谋划策?

    想到这里,王敦立刻道:“茂弘教育的是,是敦无礼了。”

    庾亮闻言,却冷笑一声,也不管王敦拱手立在那里,直接抱起瑶琴,对王导一拱手道:“今日扫了雅兴,来日请司马大人去我府上赏琴吧。”

    说完,一甩袖子,长歌而去。

    王敦看着他的背影,眼睛都快喷出火来,却恨恨道:“庾亮,我来日定不饶你”

    王导见自己从兄这般模样,无奈苦笑,起身道:“兄长请坐,你也不是不知道庾元规就是这样一个人,名士风流,不拘小节,也不是你能规矩过来的,你又何必与他置气?”

    王敦点点头,又摇摇头道:“不是我不给茂弘你面子,刚刚你也看到了,我已经拱手赔礼,他却依旧这种态度,难道是故意羞辱我么?”

    王导听了,无奈苦笑,王敦对自己是很尊重,甚至有一种过了常人的信赖,可是他却很少真正能听进去自己的规劝,否则又怎么会走到今日这一步?

    王敦却根本没有注意到王导的情绪变化,自顾说着:“茂弘,我今日找你来是要请教你一件事情,请茂弘看在同族兄弟的面子上一定要帮我。”

    王导一听,指着面前的蒲团道:“兄长先请坐,有事慢慢说,这么着急我看着都会心乱。”

    王敦闻言,脸色难得一红,他大小也是个镇东大将军,掌管了江左六成以上的兵权,却还这么沉不住气,实在叫人耻笑。

    落座后,王导故意不提王敦刚刚说过的话,而是先将早就煮好的茶水到进茶杯,又端给王敦道:“这是上好的清茶,你先吃一杯,我在给你详谈。”

    王大娘知道自己这位从弟的脾气,天生就是这般慢条斯理,甚至他都从不曾见王导大声吼叫过什么,就算怒也是温和笑脸,绝不对怒目相对。

    他又不能如对待庾亮那般对待王敦,只能苦笑一声,端起了茶杯。

    茶水入口,王敦也没有品出什么滋味,放下茶杯刚要说话,王导却又端起茶壶给他斟上半杯。

    兄弟二人就这样相对坐在倚竹轩中,虽不曾开口,但肚子里却都在不断打着腹稿。

    王敦的急是流在表面,似乎整个五官都在扭动,急于要表达什么。

    可惜王导根本不去看他,只在那里低头抿着茶水,仿佛眼前的一杯茶就是一片天地一般。

    终于,王敦重重的放下茶杯,而王导也在此时开口悠悠道:“处仲是为王明扬或者与他有关的事情而来吧。”

    王敦一愣,然后连连点头:“茂弘所猜不错,但不是专为王明扬而来,而是此事由他而起。”

    说完,将这件事的前因后果细说了一遍,然后诚恳道:“茂弘,你虽比我年幼,可是你一向多谋,这件事你觉得是真是假,褚洽真有那么大勇气背叛我么?他就不怕我灭他全族?”

    王导闻言,沉吟片刻道:“这件事当是真实无疑,否则就如你所说,褚洽此人趋利避祸,十足小人尔,又怎么肯去得罪王明扬?他也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地位,他若真惹恼了王明扬,你会为他出头么?所以,他背后定然是有人主使,才让他能做出这等蠢事,至于背叛你,只要那人给了他足够的好处,加上威逼利诱,就算是琅琊王不也有人背叛么?”

    王敦一听,知道王导这是讥讽他过于利欲熏心,背叛了琅琊王的信任。

    但这等事情他不想和王导争论,一旦争论起来没有几个时辰也没有结果。

    而且,王敦如此作为自有自己的理由,当年为了支持琅琊王司马睿树立威信,他杀了多少人,无论是名门世家的后代,还是寒门贱籍的竖子。

    这江左多少人对他恨之入骨,如今他功高震主,就让他把权利如数上交,这合理么?

    而且就算他上交了全部的权利,谢家归途,琅琊王司马睿会放过他么?那些他得罪过的世家会放过他么?

    所以,现在王敦根本是开弓没有回头箭,要么成功夺权,要么就是牺牲自己,保全家人平安。

    但王敦自认就算自己牺牲,有些人也不会放过琅琊王氏。

    所以他不能听王导的书生之言,当然他也不会反对王导辅佐司马睿,只有这样,才能为琅琊王氏留下一条后路,他一旦行事失败,王导不倒,琅琊王氏就不会绝。

    这也是兄弟两人之间的默契,而王导现在也只是偶尔借他问计的时候才会劝他尽量行事温和些,却并不硬行去管。

    此刻,王敦听王导这般解释,却反问道:“茂弘,你说那褚洽是因为有人威逼利诱背叛,既然此事为真,那你觉得会是何人在背后操控?”

    王导看了王敦一眼,笑道:“兄长,别人都道你是个武夫,其实你心思细密并不下于我,难道你就从中看不出一点蛛丝马迹么?”

    王敦一听,无奈道:“这都瞒不过你,我的确有所怀疑,因为之前王烈手下被袭,那江都水军似乎有人参与,并且幸存的水军校尉孟林作证说有人曾以我使者的名义要求他们出兵,甚至拿出了我的虎符虽然我事后现,自己的虎符一直存在军中,并不曾被人使用,可这至少说明对方是极其熟悉我虎符的,甚至可能是仿造了我的虎符,而且惟妙惟肖,否则江都水军又怎么可能笑不了所以,据此推断,这背叛我的至少是我身边很熟悉的人,而且是我的亲信。”

    王导点点头:“你这样推断也是没错,但你忽略了重要的一点。”

    王敦奇怪道:“我目前所知道的只有这些,哪里忽略了?”

    王导指着面前的茶杯道:“这一壶茶水,一把壶,数个茶杯,茶壶为君,茶杯为臣,君要为臣注入多少水,一方面要看自己的心情,另一方面也要看茶杯的容量;你说对方是你的亲信,那你肯定认为对方是你的部下,那么你觉得你哪个部下能背着你调动这么多人马,直到今日才被你现呢?”

    王敦忙辩解道:“茂弘你是说调动兵马剿灭海匪的事情么?这事是经过我肯的,否则他们怎么能调动出两府四地的万人,这些自然瞒不过我的眼睛。”

    王导摇摇头:“兄长,你这是自欺欺人,那之前中军不尊你的号令在城内搜捕王烈使者令狐艾怎么说,这还算小的调动么?中军可是直接驻守建康的军队,他们若都能在你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掌控,你觉得还有什么情况不能生?

    而且,这次京口之战,不但江都水军有参与,京口的水军统领不也因为不听号令,被王烈斩杀了么?你以为那一个小小裨将为何敢公然与王烈对抗?背后若无能与你抗衡的势力存在,他会如此冒险么?”

    王敦一听,汗流浃背,如果说开始他只是因为被人背叛而愤怒的话,那么此刻却是有些惊悚起来,原来自己是坐在刀尖上,时刻可能被人掀翻割掉脑袋,却不自知啊。

    王敦此刻再无傲气,对着王导直接拜倒:“请茂弘救我”

    王导忙扶起他,叹息道:“我若劝你就此急流勇退,放下兵权,我再与琅琊王周旋调停,再借王烈之手保你平安,你也不可能听我;所以,我只能告诉你,这件事应该是与你地位相仿之人所为,而绝非是你的部下,你切勿自毁长城。”

    王敦点点头,又道:“那茂弘觉得会是何人所为?”

    王导指了指西方道:“何处庸人不自扰,我怎么能看得清楚呢?”

    王敦却霍然起身,脸色狰狞道:“很好,陶士行,今日有你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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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三章 ,釜底抽薪

    第四百零三章,釜底抽薪

    倚竹轩中,清风送爽,正午的阳光在竹叶和窗棂的过滤下已经变成柔和又不失温暖的斑驳。(w w w 。 q i s u w a n g 。  c o m 好看的小说)

    琅琊王氏的族长,丞相府司马王导手捧清茶,端坐在这样的光影间,一袭白衫在微风中轻轻鼓荡,犹若天上仙人一般。

    这副模样,却与他身前那长身而立,白面之上因为激动而腾起红晕的从兄王敦绝不相同。

    外人若看见这两个人,怎么看都不会觉得这是身体里留着相同血脉的男人。

    一静一动,一温和一张狂,一谦逊一自傲,一个宽厚一个严厉,却正好是两个极端。

    而王敦此刻,也正用自己的实际行动,表达着心中的愤懑与恼怒,他不但早已经站起身来四处走动,刚刚手中的那个茶杯更是直接被他重重的拍在了面前的几案上。

    那个难道一见、晶莹如玉的白色瓷杯顿时四分五裂,王导看到王敦这样,也不说话,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王导清楚,以王敦的脾气,现在自己劝他什么,这个从弟都不会听,还不如让他自己发泄完后再冷静下来,自己再做引导不迟。

    这也正是王敦为人聪明之处,虽多智但从不妄言,更不会去刻意触怒王敦,也是王敦为何如此敬重他的原因。

    否则论被王敦疏远的王戎,或者被王敦派人刺杀的王澄,哪一个不是一时人杰,但王敦之所以痛下杀手,正是因为他们不明自己的心思,与其为敌顶撞他,而王敦又是那种别人越拂逆,越要坚持己见的性格,这也是他们之间悲剧产生的根本原因。

    王导为人,就如一缕清风,虽无形无色,却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做出最正确的抉择,将大势尽皆掌握在自己手中。

    王敦虽性格强硬,但在王导面前却始终不敢太造次,一方面固然是因为王导是族长,另一方面他也的确需要王导的指点。

    今日,他向王导请教是谁在背后陷害自己,王导却不明言,只是虚指西方。

    王敦立刻就明白王导指的是盘踞在荆湘的陶侃,王敦的反应之快,也是其有今日低位的原因之一。

    而王导所言,也字字如针,刺进了王敦的内心。

    王敦并不是傻子,也不是王导说什么他就信什么,可现在这种情况下,司马睿暂时示弱,王烈又只是固守京口不出,一副并不想进入建康惹恼他的模样。

    那么唯一能和他为敌的也只有陶侃。

    而且王敦如果和王烈发生矛盾,甚至开战,最后两败俱伤,得到好处也只会是陶侃,而非一直与自己对敌的司马睿。

    一则司马睿没有那么多兵力来火中取栗,二则这么明显的事情若是司马睿所为,只是逼迫王敦立刻对他下手而已,而司马睿现在手上虽有三万兵马,但在建康城内王敦想要杀他,却还是易如反掌。

    而只有陶侃,兵强马壮,又稳居荆湘,只要到时候王敦和王烈拼个两败俱伤,他却能毫发无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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