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乌是第一次见到这种繁华景象,有些欢喜,也有些惶恐,但面色上带着大胡子,又被头巾遮掩,所以到看不出什么异常。
令狐艾文士出身,还是很喜欢这种轻歌曼舞的景象,一路走来却是脸带笑意。
贺葆是典型的北地人,加上性格铁血,对这种歌舞升平的景象就不太喜欢,此刻忍不住轻声感慨道:“南人多好这纸醉金迷的生活,性格也变得日益绵软,将来主公若真入主江左,他们岂能应战……”
片刻忽然想起令狐家族就在这江左,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令狐艾却笑道:“无妨,我也不是南人,我们令狐家可是晋阳出身;不过,贺葆你这话可莫叫主公听见了,主公最不喜欢汉胡、南北这样刻意的区分,更何况主公若想入主江左,就肯定要一视同仁,决不能做那重北轻南之事,以后这等话莫要再讲”
贺葆神色一凛,忙点头称是。
很快,三人经朱雀桥来到位于秦淮河中段南岸、紧邻乌衣巷的一个酒楼面前,这临街的酒楼楼高两层,在两边近百家的商铺中着实不算显眼,可是门里门外却客流不断。
只见那屋檐下高悬牌匾“百醉居”。
这百醉居原来就是一个普通酒店,生意也是不温不火,可自从两年前,这里的老板也不知道走了什么门路,取得了幽州特产的“火龙烧”在建康的“专营权”,不但名字改为百醉居,生意也越来越好起来。
这火龙烧初到江左时,并不为人赏识,加上江左人常喝的都是清淡的米酒或者黄酒,所以生意也并不好,可是随着那些南迁来北方士族中越来越欣赏火龙烧,甚至往来宴请宾客都无“火龙烧”不成席。
那些文士更是盛赞火龙烧是极品美酒,但负责经营火龙烧的岑氏商行每月运来建康的不过百瓮,根本是供不应求。
而这百醉居却可以独得五十瓮,慢慢这个消息被人知道,这里的生意一就越来越好,直到现在,江左人也都喜欢上了火龙上的绵软香醇,却又不失烈意,每天限量供应的火龙烧走早早的就被卖得一干二净,加之这酒楼的饭菜做的极好,因此生意一直很火爆。
期间,也有其他酒楼找到岑氏商行在建康的分店,可人家根本就不在乎你拿出多少钱,只说这酒楼的老板是岑氏商行家主岑言的老友,所以才能分得这杯羹。
有些势力也曾暗中调查,发现这老板的确和岑言是一起做买卖相识的旧友,而且幽州军似乎也不太可能如此大张旗鼓的设置密探据点,怎么也该是找个隐密所在,也就渐渐对这里失去了兴趣。
却没想到,王烈一贯就爱剑走偏锋,他就是抓住人们的这种心理,故意虚虚实实,而狂澜军的情报据点,也的确就设置在这里,和那琅琊王氏的居所只有一墙之隔。
端的验证了那句,哪里最危险,哪里就最安全。
等令狐艾三人来到楼前的时候,早有那眼尖的小二迎了上来。
一看面前三人,肤色雪白,满脸的大胡子,头巾罩头,腰畔的钱袋鼓囊囊的,一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有钱的暴发户模样,们正是典型的西域商人打扮。
这小二心中暗喜,按照正常,这样的三个西域商人最少可以消费在百金以上,而他也能从中得到不少赏赐。
被小二殷勤的让进酒楼,三人选择了二楼的雅间,因为天刚近黄昏,还不是吃饭的时间,所以的雅间还有几间空余。
入了雅间,令狐艾三人随便点了几道菜,忽然,令狐艾随口吟道:“地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那伙计看了令狐艾一眼,赞道:“客官竟然还懂得吟诗,难得难得。”
令狐艾闻言,大失所望,他这个是狂澜军密探们专用的暗号之一,这伙计这个反应,明显不是密探中人。
令狐艾也不能多说,找了个借口就把那伙计打发了出去,让他满心准备多得些银钱的伙计大失所望,心底暗骂几人吝啬。
可是老板一再告诫他们不能看人下菜碟,更严谨慢待客人,因此这伙计却不敢表示出什么。
很快,菜品摆上,一壶上好的火龙烧也送了上来。
令狐艾拿起酒杯给三人倒满,阿乌抢先喝了一口,却是差点一口呛住,半天没说出话来。
但随后却是一饮而尽,张大嘴巴叫道:“好酒,比我们寨子里的巫师酿的猴儿酒还好喝。”
说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令狐艾有些溺爱的看着眼前的少年道:“你这野猴子一样的性格,少喝些,这火龙烧后劲很大,我们是来办事的。”
阿乌一听,却立刻放下酒樽,一脸严肃的看着自己的老师。
令狐艾满意的点点头,又对王任道:“现在看,却是看不出什么来,一会你找个由头,把他们老板叫来,再试探下,如果还不是,咱们就必须走了。”
随后,令狐艾向窗外和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什么不对,对王任一使眼色。
王任随后喊道:“伙计,这菜里怎么有虫子?”
那伙计闻声进来,用一种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三人。
这种菜中有虫子的伎俩是街边的小混混才会用的,而且还要是汉人的小混混,这几个西域商人看起来相貌忠厚,怎么也学会这一招?
王任却对伙计道:“该死的,你们这是什么菜,去把你们老板叫来”
那伙计再次打量了一下三人穿着,觉得三人的确不像是来讹诈的,心下嘀咕道:“难道真是白天的菜叶没洗干净?”
他却哪里知道,那虫子却是阿乌刚刚捉到放在里边的。
不一会,一个相貌严肃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说道:“我是这里的管事,几位有什么事?”
王任起身,附耳在老板耳边道:“地震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
那老板一愣,片刻低声回道:“门朝大海,三河合水万年流”
这话一出口,令狐艾眼睛一亮,对那老板道:“你是这里的主事?”
那老板却不说话,王任忙掀起袍子,露出里边那块黝黑的狂澜禁卫的铁牌。
老板一见,立刻道:“正是,几位客官这边请。”
令狐艾三人点点头,跟随老板而去,顺着一道隐蔽的楼梯,直接从二楼到了后院。
又进了一个屋子,穿过屋子再进入一个小院,已经是紧靠秦淮河的一间小屋。
几人走了进去,只见一个身影正面窗而立,听见动静头也不回道:“老林,是你吧,让你派人去郡邸打探,可有结果……你们是……元止先生”
“费辰费兄,你怎么在这里?”令狐艾一见那白胖的男子,如见到久别的亲人一般,差点流下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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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不动如山
百醉居中,费辰笑眯眯的看着令狐艾,能看到自己的同僚无事,他心里其实也很激动。
尤其是在幽州是,费辰和令狐艾虽然分工不同,但性格都是那种有些与众不同,带点商人市侩的感觉,因此相交颇深。
这次他被王烈派来江左,帮助令狐艾,一方面是因为他本身是江左情报系统出身,熟悉这边的情况;另一方面就是因为他和令狐艾有私交,做起事来也会更尽心。
不过,尽管有意外、有惊喜,但费辰是做情报工作,就算情绪有波动,也是转瞬即逝。
在经历了最初的激动后,就开始布置带令狐艾他们进来的那个百醉居的老板,也是狂澜禁卫暗组在建康城的负责人,让他赶快在四周撒下密探,防止有人窥探、监视。
费辰布置完这些,却正看见令狐艾一脸激动,眼泪汪汪的表情,差点吓了一跳,不知道的还以为这老兄在江左遭受到了什么委屈。
与费辰不同,令狐艾不同,虽然有些市侩,有些惫懒,但多少有些文士性格,虽然平日里看似放荡不拘,其实性格里有很大软弱成分。
此次他奉命出使江左,除了在长沙城时,遇到过狂澜军密探的接待,其余时刻莫不是身在敌穴,只有贺葆和王任两人相随,那种身上敌穴的孤单感,对比在幽州时的其乐融融,却是叫他有些不习惯。
尤其是遇刺后,令狐艾草木皆兵,不敢再相信那些设在地方上的狂澜禁卫的暗组密探,表面上虽不说什么,但内心里却着实有一种被抛弃的感觉,而这些话他还不能对贺葆和王任讲,因为毕竟他是三人的首领,他若不能坚持,这个小组也会分崩离析。
每天精神都高度紧张,差点让他崩溃。
因此此刻一见费辰,令狐艾顿有他乡遇亲朋的感觉,激动的泪水差点直接掉落下来。
而且令狐艾知道,费辰作为王烈放在暗中的情报头子,更因为刘琨救过他的命,而王烈又帮助过他的哥哥费过,因此费辰可以说是对王烈忠心耿耿,绝对不会背叛王烈。
所以,令狐艾那颗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有费辰在这里,那他就安全了。
王任看到费辰却是立刻敬了个礼,他是狂澜禁卫不假,但因为此次任务,已经调入费辰的暗组,所以直接归费辰领导。
费辰先给王任回了个军礼,只是他白胖的模样,怎么看都没有铁血军人的气质,然后却是扶着令狐艾的双手道:“元止先生,一向可好。”
令狐艾摇头道:“不好,不好,很不好”
见他这副惫懒模样,费辰也不为意,其实令狐艾的境况,他心中也猜到了大概,却知道令狐艾表面豁达,其实极好面子,因此也不说破,只是不断表示自责,说自己出发的有些晚,昨日才到了建康,让令狐艾担忧了。
令狐艾自然要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表示自己一切安好,只是担心幽州战局芸芸。
然后,费辰却将目光顶在了阿乌身上。
虽然三人都易容,但费辰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看出这人还是个少年,而且不是幽州军中人。
阿乌虽身材健壮,也很有一股悍勇之气,但却缺少狂澜军士兵的那种铁血的纪律性,往那里一站,更像是一头野猫。
阿乌也好奇的看着眼前的胖子,样子和他以前在山寨时,见过的来往的客商差不多,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地方,甚至如果下次再见面,如果没有令狐艾带领,他都未必能认出对方。
可是,他见令狐艾和王任都对他很尊敬的样子,也拱手道:“我叫阿乌,是令狐老师的弟子。”
令狐艾忙道:“恩,这是我新收的弟子,乃是荆湘一带寨子的郡长,以后费老兄多多照顾。”
费辰点点头,心下自然,明白郡长是做什么的,微微诧异之下也不多问,只对令狐艾道:“元止先生,既然你无事我也就放心了,我这次来江左,就是奉主公和谢参军之命,专程来护送你回幽州。”
令狐艾诧异道:“主公派你来保护我?难道我遇刺的消息这么快就传回幽州了?”
费辰摇摇头:“哪有那么快,现在正在打仗,双方都在封锁消息,我也过江后才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紧赶慢赶,昨日才抵达建康;至于主公,现在掘鲤淀内,与石勒决战,我们也联系不上;不过,自你走后,主公就担心你只带两名护卫,一旦有人起了歹意,怕你发生意外,所以就命我等在战斗开始后就离开幽州,我们一路疾驰,只花了五六日,昨日一到建康就知道了先生遇刺的消息,今日更听闻先生已经进城,还要去拜见琅琊王,我心下焦虑,正加派人手打听,没想到先生你自己寻来了,却不知先生之前为何不联系暗组的探子,若有他们协助,先生也不必冒险去琅琊王府了。”
令狐艾闻言,脸现感动之色道:“有劳主公惦念了,也有劳老兄你操劳了。这次我之所以开始没有主动联系,是因为我刚和陶士行签订了盟约,就被刺杀,而签订好盟约的消息只有贺葆、王任以及长沙城的密探知道,我怀疑现在你们暗组内有奸细;还有在建康城,我们遇到了益州成国李雄手下的太宰李雄,我准备带他去幽州拜见主公,所以更不能随意联系你们。”
费辰沉吟道:“嗯,既如此,李国的事情就交给我吧。至于奸细的喜庆,这一点我也考虑了,组织内的确有奸细,但你放心,目前建康城的所有密探都在我掌握中,而且这次我还带来几个能手,荆校尉你出来吧”
说话间,一个汉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正是狂澜禁卫执法队的副队长荆展。
“见过元止先生。”荆展一拱手。
令狐艾一阵错愕,看着满脸英气的荆展,诧异道:“荆队长,我在长沙府时,听说你在信都之战中受伤了,伤势如今如何?而且你不是在执法队,怎么又来了暗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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