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末坯闻言,急道:“那我等即刻出城,趁乱追击,当可大败敌军?”
王烈却摇摇头:“虽说亦将胜勇追穷寇,但是对方退而不乱,而且营地内明显还有其他军马,应当是那慕容廆和刘佑;再者,若我是张宾,肯定会对手下说‘此次并非退军,而是为诱敌出城’,那样敌军才不会慌乱,而且张宾如此说,就很可能会如此做,敌人若此刻在城外设下伏兵,我等出城后,大军杀出,如何抵挡?到时平舒若失,襄国城的胜利就无关紧要了……”
谢鲲和卫雄等人听完,连连点头,暗赞王烈想的周全。
段末坯却总觉得是错过了一个好机会,却有些愤愤不平。
王烈却笑道:“这样,我们静待一日,反正日子已经过了这许久,而且石勒大军人数众多,为了稳重起见,退兵速度肯定不会太快,我们就算等上一日再追击,也能赶上,若一日后敌人伏兵不出,我和段大哥你一起去追击敌军,斩下石勒狗头,如何?”
段末坯大喜,点头称好。
第二日,又苦等一日,不见四周有什么动静,就在段末坯失去耐心的时候,这日夜间,眼见平舒城内一直没有追击的动静,在城池两侧,两队各有万余人的伏兵撤出,带队的正式已经伤好的孔长与支雄。
得到消息的王烈、段末坯等人再次登上城楼,听着黑夜里远去的隆隆马蹄音不断回响在耳边,众人对王烈的眼光更加钦佩。
王烈却苦笑,却没有一点喜色,他宁可自己判断失误,这样就可以率大军出城追杀石勒,那时候才能真正击溃石勒大军。
可现在,虽然自己没有遭受什么损失,可也间接证明了对面的张宾智谋如海,明明是一次撤军,差点就被他演变成了一次完美的伏击。最主要的是,张宾这样一个安排,却是让幽州军大军眼看石勒兵马后撤,却硬是再不敢出城相追,如此一举多得,这张宾不愧是张子房第二。
什么叫将计就计,因势利导,正是如此。
而且,这只是他灵光一闪,看透了张宾,那他看不透的又有多少呢?
因此,王烈却没有勘破张宾计谋的欢欣,他虽然取得了这一场平舒保卫战的胜利,可是最后还是被张宾掌控了局势,甚至有一种虎头蛇尾的感觉。
而且,他现在还看不透张宾后边布置了什么。
“如果谢艾能在就好了……”王烈相信集合谢艾、卫雄、谢鲲以及他和令狐艾几人的智力,就能判断出张宾究竟布置了什么。
而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无疑就是谢艾。
谢艾具有一种天生的可以看透迷局的战略眼光,王烈也许具有,但现在还不能像谢艾那般发挥自如……
不管怎样,石勒退走,但城外的慕容廆和刘佑暂时还没退走,他们似乎也被石勒蒙蔽了一般,直到孔长和支雄带兵马迅速撤离平舒城,慕容廆似乎才醒悟过来,但这时,段末坯却已经带领大军出城叫阵。
接到卫兵传来孔长和支雄大军全部撤走的消息,慕容廆沉默良久,对慕容翰道:“吾儿,我等危矣“
慕容廆心下如何能不恼怒,他也是相信了什么张宾的假意退兵,诱使幽州军出城的说法,结果现在让自己和手下剩余的兵马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石勒十五万大军,自己有十一万,慕容廆却有近四万。
刘佑最少,不过数千人,但他却代表了江左的官方,所以才有一席之地。
数日攻城,石勒这边损失了三万多兵马,其中石勒自己的人马在两万左右,慕容廆损失了七八千人。
因此,现在慕容廆和刘佑联合起来的兵力相比幽州军,反而占据了劣势。
不过,幽州军想要一口吃下他们,也不太容易。
而且,王烈也不想和慕容廆现在相争激烈,万一这期间张宾再杀个回马枪,那他和慕容廆都将成为石勒的阶下囚。
因此,却答应了段末坯请战的要求,先躺他带一万兵马试探慕容廆的反应。
慕容廆显然也有这种想法,却是紧闭营门不出。
而在一日后,平舒城西南却忽然来了一个信使。
石勒大军一退,剩下慕容廆和刘佑的兵力不够围城,所以这些日子才逐渐有信使和运送物资的商队能出入。
慕容廆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想与王烈爆发冲突。
当然,幽州军这边也是严加提防,防止有奸细滚进城内,就连运送物资的车队都要检查数遍,而进入城池后有专人将车队带入军营内集体装卸,至于那些押送缁车的人员则一概不许外出,擅自出入军营皆杀无赦。
城外有信使到来,却立刻有人告知王烈,王烈一见来人,却是哈哈大笑,正是自己青山村时的伙伴之一麻杆,这次却是跟随谢艾一起出征,他一出现,想来谢艾那边的好消息就传来了。
果然,麻杆的到来,不但确定了谢艾已经攻克襄国城,还有驻守襄国城的一万五千大军全部被击溃,桃豹、赵鹿皆被斩,石虎即将被押送到平舒,而那西域来的高僧佛图澄也随谢艾莅临幽州。
更让王烈高兴的是,麻杆带来了来自自己老是刘琨和结拜兄弟拓跋郁律援兵的消息。
令狐盛率领一万骑军,已经控制住了石勒回军的要路高阳县,而拓跋郁律派出的蒙浑,率领两万骑军,就埋伏在城外西南二十里处,只待王烈召唤,就与王烈两面夹击,彻底击溃围城的敌军。
王烈看过信后,叫人带麻杆下去休息,却把书信递给谢鲲等人道:“都说福无双至祸不单行,这些日子却是双喜临门,石勒退兵,家师与我郁律老哥的援兵却已经到了。”
谢鲲接到信,却忙问:“带队的是哪个,怎么还不进城?”
王烈却道:“带队是谢大人您老熟人的孙子,拓跋蒙浑,至于进城,我到觉得他们暂时不进城的好。”
谢鲲问:“为何?”
王烈却道:“他们既然来了,总要为我们出些力,否则白跑一趟,岂不是辜负了郁律兄弟的苦心?
而且若他们忽然出现,惊吓到了慕容一族可不太好。”
谢鲲闻言,却是不信,心中暗道:“看来王家小郎君定然是又要算计慕容廆他们了。”
众人也都明白,王烈这是准备正式与慕容廆开战,并击溃对方。
王烈却是写了一封回信,让人悄悄出城送给蒙浑,让他们听信号行事。
又过了一日,慕容廆忽然偷偷派人给王烈送来一封信笺,心中提出要与王烈求和、交好,他未来还是镇守辽东,并将辽西之地让与段氏鲜卑,并发誓永不再与大晋和段氏动武。
王烈接到信后,冷笑一声,却递给辽西公段疾陆誉观看。
段疾陆誉看后,却是破口大骂:“慕容廆老儿无耻,占我领土、杀我族人、谋我牛羊,现在只想还地了事么?”
段末坯和段文鸯更直接道:“不杀慕容廆不能解心头之恨。”
王烈笑道:“嗯,天下是没有这等便宜的事情,辽西公你勿动怒,待烈为你出气。”
然后修书一封,给段疾陆誉和谢鲲等人看过后,让那信使带回。
慕容廆接到回信,只见信上有十六个字:“若想求和,先让辽西,再入大晋,三军归心”
意思很明确,想要求和,归还辽西只是前提,还要彻底归顺大晋,而归顺的办法就是三军效命,全军投降,否则免谈。
慕容廆气得大骂王烈贪心、卑鄙,自己若献出大军,其能有活路?
就在慕容廆恼怒的时候,王烈派出的信使也到了他的大营,依旧还是十六个字:“放虎归山,绝非吾意,尔若不归,舍命亦击”
这次王烈更直接,你可以选择不投降,那么我宁可拼着损失也要先灭掉你,绝不会放虎归山,养虎为患。
如果前一封信提出的是十分恶劣的条件,那么这紧随而来的第二封信就是对慕容廆赤luo裸的威胁。
王烈不怕慕容廆翻脸,如果说没有城外埋伏的蒙浑的两万骑军,王烈手下五万兵马想要击溃慕容廆的三万余骑军还有些困难,还要用些策略的话,那么现在,只要自己和慕容廆开战,在战斗中,蒙浑能及时带领两万骑军杀出,前后夹击,慕容廆的兵马必然溃败。
所以,现在王烈很希望慕容廆恼怒之下能说出拒绝之言,甚至立刻起兵,那么他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立刻为北地的汉人歼灭这个祸害。
并不是王烈好名声,所谓清誉,王烈向来视之如浮云。
摧毁一个敌人、乃至一个时代固然痛快,但是在摧毁后却激起其他敌人、甚至中立势力的反弹,就绝非王烈现在想要做的事情。
在王烈那个时空,冉闵一代雄主,十万人之敌,不懂得联合纵横,不也失败了么?
楚汉之时,刘邦、项羽哪一个是英雄,恐怕后人大多数会选择项羽,而且项羽不够勇猛,不够有勇气去摧毁敌人么?
但最终,历史的胜利者是刘邦,而大汉也才成为了这个民族最光荣的称号。
所以,王烈从不介意前进道路上使用了什么手段,只要不是违背他的本心和基本原则,但是他却不能不在意未来的形象,至少在弱小时要有弱小者的自觉,就算杀人也要杀出个理由。
说他卑鄙也好,精于算计也罢,王烈能从一个一文不名的小卒走上今日的位置,这样的心态绝对重要。
因此,王烈在信中却是毫不留情,城内也加紧准备,随时准备对慕容廆开战。
连弩,小型床弩,火药罐,王烈把一切都准备好,就等慕容廆上套。
看完王烈的信后,慕容廆果然暴怒,一旁的慕容翰接过王烈的信笺一看,却冷笑道:“父王,这王烈是在激将我们,但我军三万健儿也未必输他,只需用计即可击溃王烈,至少能顺利返回辽东。”
慕容廆闻言,问道:“计将安出?”
慕容翰道:“王烈之所以如此拼命和我们争来夺取,拉拢段疾陆誉他们,难道父王以为他是为那大晋朝廷么?无非就是争这幽州之地,想要做这幽州之主罢了。所以,父亲可书信一封,表明愿意归顺他,并奉他为幽州之主,我且看他王烈敢不敢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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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天子门生,阵前斗箭
第一百九十一章,天子门生,阵前斗箭
南北大,慕容翰是没慕容皝会谋身,他很快就会杯具的嘿嘿……王烈么,肯定是要抱住皇帝这棵大树的,不先予之,何来取之,狭天子以令诸侯,诸位谁能帮我设计个好桥段,让司马邺上套?啊啊啊,我估计我自己会想得头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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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王烈为幽州之主?他不过校尉,如何能担当此任,这不是白白便宜他么?”慕容廆一听这话,连连摇头。
慕容翰却道:“父王,幽州之主看似诱人,但却是个烫手的火盆。想那王浚,手下兵强马壮,还是朝廷册封的大将军,为何败亡?还不是这幽州之主的位置给他带来的灾祸,所以所谓的幽州之主这只是一个引子,王烈若答应,以他的资历和名望,其他人势必不答应,就连一直和他交好的段氏一族也未必答应,到时候双方必然有间隙,各地势力也必然群起攻之;而如果王烈不答应,那我就与他斗箭决胜。
在这之前孩儿曾和王烈约阵斗箭,却不了了之,这次父王莫若假意奉他为主,但却提出要他和我斗箭取胜,我大军才可归顺。若王烈答应,等斗箭当日,父王可将两万骑军安排阵前,一万骑军今夜就转移到侧翼埋伏起来,等到斗箭时,我若能阵前一箭射死王烈,父王可趁势两面杀出,幽州军必败”
慕容廆听后,点点头,愈发的欣赏起自己这个有勇有谋的长子,若非他是庶出,甚至有一种立他未子嗣的冲动。
此刻,却是关心道:“但若你斗箭斗不过王烈呢。为父恐你伤了性命……”
慕容翰笑道:“王烈善射,但我慕容翰也是自幼骑射,幽州从来就未遇到敌手,怎能输他;就算我有不敌之处,凭借我的骑射之术,也可见机而退,不会为他所伤。而那时,王烈若以为已经取胜,没有提防之下,父王再示之以弱,假意屈从,一旦接近对方,伏兵冲出,可破王烈。”
慕容廆听后,这才放下心来,修书一封,交给王烈的来使,信中却是一副卑躬屈膝的模样:“朝廷大军天威,我本当速降,但前日将军你和我儿慕容翰提出临阵斗箭,却是全军皆知,上一次虽然因为意外不了了之,但这件事情若不了结,恐怕我全军上下都不会服气。我慕容一族最重勇士,将军你若能答应与我儿两军阵前斗箭,并公平取胜,我就愿奉你为幽州之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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