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皇帝越说却是越愤怒。
明末的这些读书人,比之元好问之流也他娘的强不到哪儿去,臭鱼对烂虾,统统都是些混帐王八。
孔氏北宗上表劝进就不说了,反正这家的都跪习惯了,自从伪元之时就这德性。
可是孙之懈这王八蛋呢?
峨冠博带实亡国之丑陋,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政这句屁话就是此人先喊出来的,着实让没穿越前同为山东人的崇祯皇帝为之蒙羞不已。
再对比一番八十日戴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六万人同心死义,存大明三百里江山的江阴,二十多万人死到最后仅剩下五十三人的悲壮。
刘宗周被崇祯皇帝一番话给喷的无颜以对,干脆以袖掩面。
崇祯皇帝却冷哼了声接着道:“王宗光,这个名字没什么特别的,可是朕记得他。
北征草原之时,他是一个刚刚入伍几个月的新兵蛋子,第一次杀鞑子的时候吐的一塌糊涂,平时里总是咧着嘴憨笑的一个老实汉子。
就是这样儿的一个人,在草原上亲手杀的鞑子便是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披创十余处,因功升总旗。”
王宗光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崇祯皇帝居然还记得自己,闻言心中更是激动不已。
崇祯皇帝却是接着道:“这样儿的汉子在草原之上杀人不眨眼,可是面对你区区三品的顺天府尹却甘愿下跪?
王兴的过错仅仅是绞刑?朕告诉你,以后没这等事!
他流血护卫大明,朕绝不能让他再流泪!”
第二百七十三章 掀桌子
崇祯皇帝阴沉着脸,句句话都有如万均大锤一般锤在在场之人的心头。
王宗光眼中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不仅是为了妻子的死,也不仅仅是为了崇祯皇帝还记得自己,还有崇祯皇帝的那句不能让将士们流血又流泪。
只是崇祯皇帝明显的不打算放过刘宗周或者说这些整天想着上追三代的文人,只是接着道:“人心总是肉长的罢?便是块石头,捂在怀里也会热罢?
可是将士们呢?在前线浴血拼杀,让尔等有个安定的环境读书,骂街,议论朝政,诽谤君王,可是你们怎么回报这些将士们的?
骂他们是武夫,瞧不起他们,前宋之时干脆把他们当成囚犯一般,还要在他们的脸上刺字。
每每对外打不赢了,就说是武将和士卒们的责任,可是尔等怎么就不想想,你们凭什么要求将士们为了一个连最起码的尊敬都给不了的人去浴血拼杀?”
此时别说刘宗周了,便是连温体仁都以袖掩面了崇祯皇帝这些话说的太狠了。
崇祯皇帝却无视温体仁和刘宗周的动作,只是接着道:“诸朝恒以弱灭,独汉以强亡。便是三分之后,曹操尚且能北逐乌桓,其中原因,尔等当真不知?
只怕不是尔等不知,而是故做不知罢?武将的地位高了,尔等觉得自己手中的权利就要变得少了,变得不风雅了,朝堂之上也是奸佞云集,不符合尔等所期盼的众正盈朝的场面罢?”
张之极和王宗光等武人,此时已经是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盯着刘宗周,只要崇祯皇帝一声令下,刘宗周必然是横尸当堂的节奏。
只是崇祯皇帝却接着道:“刘宗周,原本朕见上曾经上书分说党争之祸,原本以为你也是个明事理的人,却不曾想你只是满怀心思的想着什么致法尧舜,一腔热血虽然是有,却用错了地方!
罢了,既然你乞骸骨,那你便致仕罢,此后好生研究学问,莫要再为官了。”
刘宗周惨然一笑,拜道:“臣多谢陛下隆恩。”
等到刘宗周就此退下之后,崇祯皇帝却又吩咐道:“王承恩,拟诏,此后大明卫士士卒,除军中之礼外,见文官不拜!
凡有案件事涉大明在役卫所士卒,不用大明律而行军法。此令,锦衣卫,东西缉事厂亦同。”
温体仁闻言却是大急。
崇祯皇帝这是摆明了要彻底的军政分家,而且要抬高武人的地位来制衡文臣了。
这已经不单单是崇祯皇帝偏向哪边的问题了其实崇祯皇帝一直就在偏向着武将勋贵一系,这个是明摆着的事儿。
谁也不能指望一个总喜欢带兵出征的皇帝会向着文官吧。
但是崇祯皇帝的这种搞法,却是真正的触及到了所有文官的底线,哪怕自己不要脸的应承了,可是等到明天的朝会上呢?会有多少人选择致仕?
其实比起文官的利益受损,温体仁更在乎的是自己的性命。
若仅仅是被其他的官员骂为奸佞什么的,温体仁完全可以表示老子不在乎。
但是崇祯皇帝万一如同先帝一般……
最起码,自己是一定会跟着倒霉的。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谁能期盼下一任登基的天子会如当今崇祯皇帝一般对待自己?
别的不说,光是朝中其他大臣的攻讦就能要了自己满门上下的命!
斟酌了一番之后,温体仁才躬身道:“启奏陛下,卫所士卒如何能独立于大明律之外?臣以为不如修改大明律中的条款,加强对于士卒亲眷及个人的保护,赐予某些特权也就是了。”
崇祯皇帝却是不知道温体仁心中所想,当下便冷哼一声道:“怎么,温爱卿觉得不妥?”
温体仁无奈,只得拱手道:“陛下,此间事关重大,臣请单独奏对。”
不只是温体仁反应了过来,便是连一旁刚刚被崇祯皇帝命令起来不久的朱纯臣也反应了过来。
朱纯臣虽然说对于崇祯皇帝始终不重用自己一事颇有微辞,但是不管怎么说,自己都算是勋贵一系,利益与文官从来就不在一条线上。
如今崇祯皇帝如此作死,朱纯臣也是急了万一皇帝如同正德和先帝一般说没就没了,下一任皇帝搞不就好会彻底倒向文臣一系。
毕竟历史上就没有几个皇帝是像崇祯皇帝这般的翻脸比翻书还快。
朱纯臣当下也是拱手道:“启奏陛下,臣请与温阁老一同奏对。”
对于温体仁的名声,朱纯臣是了解的,再看看温体仁现在那副焦急的样子,结合崇祯皇帝刚才所说的话,就能知道温体仁在焦急什么了。
崇祯皇帝心中虽然恨这些倒霉催的文官不死,但是对于老奸巨滑的温体仁和朱纯臣的这般表现,崇祯皇帝却也是看在眼里的。
命堂中之人暂且等待之后,崇祯皇帝便径直带着朱刚和方正化等人去了后堂。
见温体仁与朱纯臣已经跟了过来,崇祯皇帝便吩咐道:“命人去门外守着,五十步内不许人靠近。”
朱刚领命而去,便只剩下面无表情的方正化和王承恩像个木头人一般的站在崇祯皇帝身后。
朱纯臣还不太清楚方正化到底是什么地位,温体仁却是清楚的很,只要崇祯皇帝起床之后,方正化这个死太监便如影子一般地跟在崇祯皇帝身后,比王承恩跟在崇祯皇帝身边的时间还要多。
不去理会方正化,温体仁当即便拱手道:“臣请陛下收回成命,否则大乱即在眼前矣。”
见温体仁说的凝重,朱纯臣也赶忙开口道:“臣附议,请陛下收回成命。”
见老奸巨滑而且一向以自己的意见为行事准则的温体仁和一向明哲保身的朱纯臣都是这般说法,崇祯皇帝却也是正色道:“理由,朕需要一个理由。”
温体仁躬身道:“陛下岂不见武宗皇帝与先帝之事?
武宗皇帝与先帝皆非体弱之辈,然则终究是为小人所趁,苦心壮志皆赴东流。
臣以为陛下之心虽好,却是操之过急,恐有不忍言之事发生。”
崇祯皇帝冷哼了一声,却没有说话。
温体仁说的没错,一旦这一步迈了出去,可就真的成了与整个大明官场所有的文官做对了。
而这些发了疯的文官会干出什么事儿来,用屁股想想都能知道。
见崇祯皇帝不说话,朱纯臣心中也是着急不已,躬身道:“陛下,大明之疾,不在肌肤,而在肠胃,将向骨髓。
如今陛下便若大夫,若用药过猛,恐成虎狼之药,非但治不得病,只怕与病人亦是有碍。”
崇祯皇帝意外地看了一眼朱纯臣。
能让这种老狐狸说出这种掏心窝子的话来,当真是不容易的很,只怕他倒向自己的心思也有几分是真的。
只是崇祯皇帝却是颇为不满。
也别说自己心狠,好不容易借着这个机会能搞这么大的事儿,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见崇祯皇帝的脸色阴晴不定,温体仁倒也猜到了几分,当下便再次拱手道:“臣知陛下护卫周全,然则马上就要死了?
而且看样子,因为自己的死,大明还很有可能发生一场大乱子?连皇帝都可能会有生命危险?
洒家这辈子真他娘的值了!
崇祯皇帝却是没有理会王二公子,笑道望向了王宗光:“怎么样儿,朕给你的交待,你可满意?”
王宗光虽然憨厚,却不是个傻子,崇祯皇帝先前发布的一连串的旨意,自己大概也能感觉到其中到底是蕴含了什么样儿的风险。
如今陛下皇帝为了给自己一个交待,哪怕是冒着天下大乱的风险却初衷不改,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
王宗光红着眼眶,任由泪水满面流下也不去擦,便不管刚才崇祯皇帝说的什么跪不跪的,直接推金山倒玉柱地跪倒在地拜道:“卑职何德何能得陛下厚爱至此?”
第二百七十四章 夜议
崇祯皇帝喝道:“起来!站好!”
王宗光闻言,浑身一个激灵便站了起来,恢复成了刚才那番挺胸抬头的样子。
崇祯皇帝见王宗光站了起来,脸色缓和了一些道:“尔等为了大明浴血奋战,朕自然不会亏了你们。
这次的事情朕便作主,王家一应家产,查抄后会分一半给你做为补偿,另外,朕给你半个月的时间料理你妻子的后事,如何?”
王宗光闻言便望向了一直跪在地上不敢再出声的大舅哥,恨声道:“启奏陛下,此时正值用人之时,卑职虽然不才,却也有一腔报国之心。因此卑职有意将拙荆的后事交付与舅兄去办理,请陛下恩准。”
崇祯皇帝笑道:“无妨,京营加上新军二十万,难道还护卫不了朕的安全?安心的将你妻子的后世料理好。
朕以为,一个男人,保护自己的妻儿乃是应有之意,更何况此事原本就不是你妻子的本意,而且她已经自尽以全名声,后事之上,朕希望你也能将她风光大葬,送入祖坟之中。”
王宗光闻言,刚刚缓和了一些的情绪再次激动了起来,只是崇祯皇帝说的没有错,这件事里里外外都不是自己妻子的错,自然应该让她有个好的后事。
等到王宗光抱拳应是之后,崇祯皇帝便吩咐道:“回宫,卿等一起来。召英国公张惟贤入宫。”
等到崇祯皇帝走后,此时顺天府大堂之上的人们才都松了一口气。
一众衙役大眼瞪小眼的对视了半天,才一致将目光对准备了站班的班头:“对儿,咱们府尹大人已经致仕了,可是咱们呢?”
那班头冷笑一声道:“府尹大人致仕了,可是还有府丞大人,还有治中大人,还有通判大人,我们不过是些小喽啰,担的哪门子的心。”
顿了顿,班头又接着道:“老子知道你们心里在想些什么,回去后都把嘴闭紧了,少吹那些没用的牛逼,小心给自己妻儿老小的招灾惹祸。”
众人心中一凛,也想到了这件事的严重性,当下俱都是拱手应是,熄了回去好生吹吹牛逼的小心思。
皇帝审安,自己亲自经历在侧,而且还事涉文武之争,搞不好就是一场大乱的这种牛逼,自己能吹一辈子!
就在众人准备散去之时,却又从大门处进来一个锦衣卫的校尉,冷声道:“今天的事儿,都烂在肚子里。否则……”
说完也不理会众人的反应,转身便出去了。
锦衣卫校尉说话的份量可是比班头说话的份量大了无数倍,在场之人除了王宗光,余者都是抹了一把冷汗,暗道一声侥幸。
若是没有班头的那句话,自己等人此时可能已经议论开了,等到这锦衣卫的校尉进来之时恰好听到,那后果当真是不敢设想了。
一众衙役们的心中怎么想,王宗光不清楚,也懒得去想了。
扶起腿有些发软的大舅哥,王宗光道:“大哥,咱们先回家,商量下小莲的后事儿。”
等到出了顺天府大堂,望着一起帮衬着前来的一众叔伯兄弟和婶子大娘,王宗光先是躬身施了一礼,接着开口道:“劳烦大家伙儿了,现在事情已经解决了,王家也会得到惩处,等小莲的后事儿半完后,我就要回到卫所里面去,到时候让大舅哥请大家伙儿吃酒谢礼。”
见众人纷纷推说不用,王宗光却是接着道:“只是今天的事儿,牵扯甚广,大家伙儿回去后也不要议论,宗光在这里先谢过大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