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天门口:全2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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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全2册-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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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你是诸葛亮。”

    桌上的砚池快要干涸了,杭九枫去厨房里弄了点清水,耐着性子替傅朗西磨墨:“麦香走了,你得早点找个红袖添香的人。”杭九枫完全松弛下来。傅朗西摆摆手不让他说这些。

    “这样的话能写在布告上贴出去吗?”正在草拟的布告上有大小两种笔迹,大字是先写的,小字是后来加的。如何用文字表达肃反的种种事情,让傅朗西很犯难,他添上去又画掉,画掉后又添上,将原本洒脱俊逸的文字弄得乱七八糟。傅朗西并非真正需要杭九枫的智慧,不等杭九枫回答,他又说开了:“什么恋爱研究会,完全是比狗屁胡说还不如的狗屎胡说。别的女人我不清楚,但我了船麦香。结婚半年,只要一提恋爱她就脸红。哪怕吹灯后脱光衣服,她也不让我提这些。她说男女之间的事,心知肚明就行,不要总放在嘴上说,嘴上说的东西都不可靠,说一百遍不如高高兴兴地做一遍。这些蒙人的东西,我真不想写在布告上面。”

    “我出个管用的馊主意,真下不了决心,那就抓阄!”

    傅朗西突然放声大笑,开心的样子好久都没有过。

    门外发出很响的一声。门外的董重里又摔跤了,他顾不上拍拍满身的泥水,风风火火地闯进来说,隐藏在河堤后面的哨兵抓到一个形迹可疑的男人。董重里还没说完,留在外面等候的陌生男人径直走了进来。陌生男人威风凛凛地让别人都出去,留下傅朗西一个人同他说话。杭九枫从没遇到这样的事,瞅着仪表堂堂的陌生男人,肚子里直冒火,又不得不接受傅朗西的示意,同董重里一起退到外屋等着。一会儿,傅朗西满脸微笑地走出来,要杭九枫去炊事班想想办法,一定要做出一桌不亚于年饭的饭菜来。过年之前,为了年饭要吃好,傅朗西也发过这样的话,脸上的神情却是远不及今日。

    “这是个有来头的家伙!”杭九枫嘀咕着,沿着滑溜的小街来来回回地跑。梅外婆和雪柠总是那样好说话,不管谁来吩咐,都一律照办。其余富人家一见杭九枫亲自上门弄菜,也十分爽快,每样东西都是双手掇着交给杭九枫。做好的饭菜摆上桌,杭九枫就走开了,傅朗西没有安排任何人陪客,董重里也不例外。直到陌生男人吃好了,回到傅朗西的屋子,董重里他们才上桌吃那些剩饭剩菜。按照傅朗西的吩咐,杭九枫带着几个人跌跌撞撞爬过西河。护送陌生男人的七八个人全受了伤,他们坚持走到西河右岸,就再也走不动了。安顿好这些人,杭九枫又从西河那边跌跌撞撞地赶回来。

    直到封山的冻雨和积雪开始融化,陌生男人才同董重里、杭九枫等人同桌吃了一顿饭。傅朗西介绍说,陌生男人姓邓,是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派来的巡视员。天门口暴动那一阵,自己去金寨县与他见过面。来的时候,邓巡视员走的是靠近武汉三镇的西线,回去时不能走原路,才选了从天门口经过的东线。护送邓巡视员的是一个手枪班,他们不了解沿途情况有了很大变化,误入由集体反水的民众同自卫队一道设下的圈套,除了被打死的,剩下的人都受了伤。勉强走到西河边,又遇到冻雨,寸步难行。邓巡视员只伤着几处无关紧要的皮肉,于是就独自过了西河。

    谈起如何对付日本人的侵略时,邓巡视员与董重里等人的意见非常一致。就像一个家庭,兄弟之间平时矛盾再多,遇到外族来犯,只能团结一心,短刀长枪一致对外。邓巡视员还问杭九枫,国家危难到那一天时,愿不愿意与杭家的死对头马鹞子和解。杭九枫倒是坦率,想也不想就说,和解也是暂时的,等到日本人被消灭了,还要回过头来找马鹞子报仇。邓巡视员不仅毫无责备之意,还夸奖杭九枫朴实可敬,对国际国内的政治斗争一点也不外行。

    不知不觉中四个人都喝高了。不等散席,邓巡视员就拿起笔,写了几张标语,号召民众站起来,反抗国民**对日本侵略者不抵抗、却将枪口对准只想争取过好日子权利的穷人的政策。邓巡视员对着白纸一挥而就,大家都觉得邓巡视员文采过人。邓巡视员写了几张就不写了,他要傅朗西另外找人,多抄写一些。傅朗西去门口看天气,顺便让杭九枫回去叫阿彩来,将布告抄写二十张,明日一早派人四处张贴。

    五五

    阿彩过来抄写时,邓巡视员同傅朗西一起进屋看过一次。邓巡视员当面问,像阿彩这样出身的女子,肃反时为什么没有被杀掉?阿彩和杭九枫当时吃惊不小,细细品味才明白邓巡视员不仅没有恶意,语气中还有赞美的成分。阿彩心性飞扬地抄完布告,放下笔招呼杭九枫回家,傅朗西却要他们留下来,商量一件要紧的事情。

    二人分坐两边。居中的傅朗西面带难色有话说不出口。

    杭九枫从没见傅朗西这样为难:“是有刀山还是有火海,我们都不怕!”

    阿彩也说:“不是一样人,不进一家门。九枫说的话也是我的话。”

    傅朗西用手指顶顶自己的喉咙轻轻咳嗽一声:“这事对你们不是太为难,为难的是我自己。实话对你们说吧!中央委员会在等着了解这边的情况,邓巡视员出发时没有将路上的情况考虑好,三天的路走了半个月,先前所做的一切准备都白费了。冯旅长他们似乎已经得到邓巡视员的消息。这一阵,四面八方守卡的军队多如牛毛,莫说派十几个人,就是派敢死队武装护送也是鸡蛋碰石头。为这事邓巡视员急得舌头上长了几个血泡。硬办法行不通,我们只好往软的方面想。”

    一番开场白说过了,傅朗西要阿彩先到邓巡视员屋坐一坐,说说话,等自己同杭九枫商量好了,再叫她过来。阿彩的脚步变成同邓巡视员打招呼的声音传过来。傅朗西盯着火盆说出来的话,杭九枫在没听见之前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傅朗西希望杭九枫能够同意,让阿彩假扮邓巡视员的妻子,途经**军重兵把守的六安、九江、南昌和赣州四大重镇,将邓巡视员送到共产党中央委员会所在的井冈山地区。傅朗西再三强调:邓巡视员的样子一看就不是平常人,天门口一带长得漂亮的女人不少,气质上能够同其相配的惟有阿彩。阿彩读过书,也见过世面,遇上盘查对付起来容易许多,换了别人弄不好就会出差错。最重要的是:邓巡视员是广东人,阿彩是广西人,说起话来口音几乎一致。自古以来两广之间就是互通有无,广东人娶广西人、广西人嫁广东人屡见不鲜,阿彩和邓巡视员扮做夫妻应该是天衣无缝。傅朗西以为自己将杭九枫想到的理由全说了,没想到他仍旧冒出新的理由。

    “有一个人比阿彩更合适。”

    “你说说看?”

    “用不着我说,你早就晓得。”

    “我实在想不出你心中所指。”

    “你不说我也不说,免得说出那个名字让你难受。”

    “你说的那个人是雪柠吧?”

    “是又如何,你舍得让她换阿彩吗?”

    “莫瞎说。雪柠不是我们的人。”

    “依我看,雪柠比董先生更像我们的人。”

    “你真的认为雪柠百分之百地合适?”

    听傅朗西如此相问,杭九枫也情不自禁地改口了:“好吧!不是我说不过你,是因为我佩服你!”

    傅朗西向杭九枫保证:阿彩此去只是假扮夫妻,任务一完成马上能回来。杭九枫苦笑着表示,也许这是天意,娶了两个女人的男人不将女人借出去,别的男人更不会将仅有的女人借出去。杭九枫总算答应下来。他走到邓巡视员临时居住的屋子里,阿彩迎面走来他也没理睬。邓巡视员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有女人刚从屋里出来,手捧一本小册子,出神地坐在灯下。

    “你晓得列宁吗?”邓巡视员突然变得盛气凌人。

    “晓得。他和我一样,又和我不一样。平时我喝粥吃红苕,他是喝牛奶吃面包,这是不一样。”邓巡视员问话的语气让杭九枫感觉不舒服,他故意说些邪话,“像我一样的是,他从小到大也是一直站着屙尿。”

    邓巡视员失望地一扔小册子:“你是老资格的苏维埃人,却不了解列宁在哪些方面与自己真正一样,又在哪些方面与自己不一样。列宁喜欢暴力革命,这是与你相同的地方。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心里总在想着全世界,而你的眼睛只会盯着天门口。”

    杭九枫从没有像今日这样固执:“杭九枫想天门口,张九枫想地门口,李九枫想水门口,王九枫想山门口,天下的大事情不就解决了!”

    从邓巡视员屋里出来,杭九枫非常扬眉吐气,自己逞一时之快的几句话,竟然让邓巡视员找不着下文。已经同傅朗西谈完话的阿彩等在小教堂门口,两个人并肩走在小街上。白天里由冰融化而成的水正在重新冻结成冰。闪烁在阿彩脸上的兴奋,被临街窗户上的灯光放大了许多。好几次,杭九枫想暗地伸脚绊一下阿彩,摔掉她身上那些令人生厌的东西。杭九枫最终没有舍得下手,回到家里,还没上床,阿彩就主动朝他怀里拱。杭九枫将所有过程都省了,气呼呼地将一串狠话灌进阿彩耳朵里:“说好了,你们只是做假夫妻,不许来真的!”

    “你这样说话,我还敢回来吗?”

    “癞痢不痒,你就俏起来了。有种的一去莫回头!”

    阿彩如何扮做他**子杭九枫没有见到。离开天门口时阿彩还穿着独立大队的服装,为了不让别人看出蹊跷,他们要走一两天,到了燕子河一带,再换上夫妻装束。邓巡视员扮的是从武汉过来考察气象的柳子墨。傅朗西特地从雪柠那里要来柳子墨离开天门口时,没有带走的书籍和记录文稿,连同留在段三国那里的湖北省国民**的信函,一起交给邓巡视员。傅朗西亲自将阿彩和邓巡视员送到燕子河边,看着他们换好衣服过了河,才往回走。

    临分手时,傅朗西将二百块银元,还有二十一件戒指耳环等金器给了邓巡视员,托他交给中央委员会。傅朗西不无遗憾地说,虽然大别山区全盘经济较为困难,这儿的经济却略有办法。过些时,他就要派人送一万三千块银元给驻扎在大别山北部的张主席他们,如果不是交通不便,他可以经常替中央委员会解决一些经济问题。

    正月十五夜里,有人敲开段家的门,将已在丝丝身边睡下的杭九枫叫起来,从燕子河回来的傅朗西在白雀园等着他。见面之后,才明白什么大事也没发生。傅朗西不知从哪儿弄到一罐麻城老米酒,还有卤菜。

    “一个人喝酒太没意思,麦香死了,杨桃流产了,董重里抽不出空,只好请你来陪陪我。”说话间,傅朗西已将一碗热乎乎的老米酒喝光了,“酒能助兴,也能乱性。加上我这身子已有的毛病,除非老米酒,我是不会沾边的。老米酒好哇!”喝到浑身发热时,傅朗西红着脸说出了心里话,“那天你说的话提醒了我,细细一想才明白,这心窝总在一鼓一鼓的,原来里面装着那个出水芙蓉一样的雪柠。”

    傅朗西不停地用手抚摸着心窝。杭九枫也放开了,三下两下解开上衣,露出黑油油的胸脯:“男人的心都是一样的,好女人谁不喜欢。我也是个好色的家伙。打雪家的土豪时,阿彩都将那件雪狐皮大衣穿上身了,却让我硬脱下来。不为别的,雪柠身上还没长出肥肉就如此动人,做男人的哪会不生出贰心。”

    “这话太绝对了,董重里就不会。”

    “我不想他。我从来就不想他。想他太没意思。”

    “可是,常守义死了,杭天甲也死了,剩下我你他三个骨干,可不能再出问题。你猜邓巡视员在路上对我说了些什么?他说,对董重里的使用一定要注意把握,这人骨子里有股傲气,要当心古往今来历史上经常出现的清流乱政的问题在天门口重演。”

    “姓邓的以为自己官大,是几省巡抚,什么话都敢说。”

    “也莫说,董重里确实变了。往日,他老是字字见血地批评我。自从去河南新集见过张主席,他什么话都不对我说了。”

    “反正我不相信董重里会出问题。倒是邓巡视员,他那样子,一听说有人假扮他的妻子,头发都要朝天长了。若是有人用天天泡在牛奶里洗澡的女人来引诱,他能抵挡得住?”

    “莫说人家,你自己呢?才几年时间就娶了两个女人。”

    “可是我没有出卖任何人呀!”

    “我一直没有同你说起过,董重里以为我喜欢你的顽强和胆量。其实不然,真让我喜欢的正是你身上的痞气。我总觉得你身上的痞气和别人的不一样。”

    “我这人没有别的本事,就是弄得清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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