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脚下,几百人当街对峙,这种事情还是很罕见的,自然也引起了朝中的注意,乾兴帝的御案上,就摆着三份文书,其中两份是鉴冰台呈上的,一份是京兆府呈上的。
发生这样的事情,无论是冲击朝廷官署,还是帮派分子聚众,乾兴帝应该都是愤怒才对。
但是他现在却是笑吟吟的,将三本奏章摊开,竖着排列。
“有趣啊,有趣。”
站在一旁的黄随见主子这么高兴,于是笑道:“陛下,何事这么有趣?”
乾兴帝指着最上面的一份说道:“这是鉴冰台东城兵马司的文书,说明了此次事件的起因,整篇文书用词华澡,详细描述了他们兵马司的巡兵如何果敢,如何英勇的跟敌人作战。看得我不嘉奖他们都觉得亏待了。”
手指往下一指,“这份是京兆府送来的奏章,参祁辰的,说他身为东城都知,未能防范,导致民乱,没有履行兵马司的职责,该问罪。”
“而最后一封……”手指再次往下,“是鉴冰台调查的文书,详细记录了此次事件的所有人员情况,事态发展。而有趣的是,三封奏章,立场的不同,他们对于自身描述也不同。”
黄随的老脸一笑,“听着陛下这么说,着实有趣啊。”
乾兴帝将奏章收回,问道:“那你说,我该怎么做呢?”
“陛下,又取笑我了,我哪懂这些啊。”黄随一脸的茫然道。
宦官不得干政,这是太祖留下的祖训,前朝便是因为宦官把持政权,堂堂皇家沦为傀儡,这才起的乱世。
黄随在宫中多年,更是懂这个道理,自然不会越殂代疱给陛下出主意。
“你这老货啊,嘴里没句实话。”对于他的态度,乾兴帝笑道,随后脸色一正,“留中吧,事情不像祁辰说的那样,也没有京兆府那般夸张。”
乾兴帝已经做了决断,黄随低头说了声是,然后将奏章叠起,放在一边,等全部的奏章批阅完之后,留中的奏章就会被送到案牍库中封存。
……
段禹来到了码头的时候,发现这里已经跟往常一样,该忙碌的忙碌,只不过从一些人的谈话中还是有听到今早发生的事情,而一些人抬着东西在一些破损的房屋中修修补补,也印证了长街并不是真的跟往常一样。
他没有浪费多少时间,直接去到码头,这里的脏乱让他有些不适,特别是天热,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难闻的味道。
他没有来过码头,最多就是经过,一时间也找不到江潮帮的上层人物,让手下打着自己的名号,一路询问,这才找到了总坛。
京兆府通判,这个名头对于江湖帮派,特别是在城中的帮派而言,属于是高高在上,是需要仰视的。
所以江镇岳亲自迎接。
段禹的态度无疑是高傲的,进门就直接询问了今日的事情,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是让他们承认,是祁辰逼得他们发生冲突。
谁知江镇岳只是带着笑意的一直在说这只是一件误会,
哪怕是段禹透露了自己可以让他们像以往一样,不需要再看兵马司的脸色,对方依旧是这样的说法。
最后段禹再次拂袖而去。
等他走后,江镇岳收敛了笑容,他感觉这位通判看似来调查冲突这件事的,但是更多的是想抓祁辰的要害,更像是针对他的。
江镇岳的手按着太阳穴,对守候在自己身边的人道:“你去一趟兵马司,将刚才那位通判和我说的话,原样复述给祁都知。”
“是,老当家。”
段禹离开之后,并没有放弃,而是打听到了受伤的巡兵在哪,找到了他们。
第九十七章 被针对了
跟在江潮帮不同,这次他非常的强硬,几乎是逼着那些受伤的巡兵说出事情的经过。
但是在不久之前,祁辰又是发钱,江潮帮那边也是拿着那么多肉过来。而且他们也知道了,是都知大人亲自过来,站在门口,护着他们离开的。
所以即便被逼着,也只是含糊其辞,甚至是装作病痛发作。最后没得办法,段禹只好回去了府衙。
正在休息的祁辰接见了江镇岳派来的人,那人在他面前惟妙惟肖的将段禹到来说的话演绎了一遍,然后就告退了。
同时巡兵那边也叫人送来了消息,段禹找到了医馆去。
坐在院子里晒着太阳的祁辰不禁皱起眉头,“这个段禹在搞什么?这已经不是在针对鉴冰台了,摆明了是针对我啊,我得罪他了?不会吧……”百思不得其解期间,他想到了一个可能。
对伍良说道:“你说,会不会是我以前欺负过他女儿?”他实在是想不到其他理由。
“这个,我也不清楚啊,要不我去查一下他有没有女儿?”伍良挠着头道。
祁辰认真的看着他,“去,快去。”
伍良点了一下头,直接越上墙壁,翻墙而去,留下祁辰还在低头想着,“不对啊,我怎么不记得了呢,又是失忆吗?”
东城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甚至已经有奏章上奏,永兴身为上司也是要了解情况的。
所以她在等着祁辰来解释的时候,最终等到的却是他的一份文书,这家伙这么重要的事情,都不亲自过来一趟。于是愤怒的她就直接将送来的文书当成奏章直接呈上了。
虽然事情已经被鉴冰台的密探查明,但是永兴还是来到了东城兵马司。
看到了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的祁辰。
“祁都知看起来挺闲的啊。”
祁辰转头看过去,永兴穿着一身紫色的鉴冰台衣服,双手负在身后,颇有兴致的看着他。
“哟,这不是台司大人吗?什么风吹你到这来了。来,坐。”
丝毫没有起身迎接的意思,只是向着旁边的位置给她指了指。
永兴来到位置上坐下,“有人说过你很失礼吗?”说着,还用手在桌子上敲了敲。
祁辰一脸的惊讶,一边拿起杯子给她倒茶一边说道:“哎呦,大人怎么知道的,中午的时候才有一个人说我没教养来着。”
端起杯子,永兴先是闻了一下,然后浅尝一口,眉毛一跳,觉得不错,这才慢慢喝。
祁辰看着她的样子,觉得很好笑。
而永兴也察觉到了,于是放下杯子说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你都不亲自过来找我一趟,就写份文书就算了?”
“不是大人说的,见面要提前说的吗?”祁辰说道,“我这不是怕台司大人不在嘛,毕竟你每天都这么的忙。”说道忙字的时候,他特意加重了音。
经过之前的入宫,他总算明白了这位台司大人的忙其实就是去陪永嘉玩。
永嘉听懂了他的揶揄,但是没理会,“事情真的像你所说的,解决了?”
“当然,事情虽然有一点脱离了掌控,但是最后完美解决,没有闹出人命。”祁辰轻松的说道。
永兴呵了一声,“只是一点吗?今日的冲突应该跟你本来的计划相差甚远吧。”
“江镇岳横插了一脚。”祁辰坦白说道,“这位隐在幕后的人,依旧在操控着局面。”想起了今日早上的冲突,说不紧张那是假的,一点真的双方打起来,祁辰最后就算平息了也要受处罚。
永兴赞同的嗯了一声,“我派人调查过他,的确是位人物,幸好他的目标不是你,否则你现在估计已经被撤职了。”
“是啊,这次思来想去,还是有些不妥,不会有下次的了。”祁辰看着天上的白云,喃喃道。
永兴看了他一眼,“我来,还有一件事想要告诉你。”
“什么?”
“京兆府参了你一本。”永兴说道,“这也是正常的,兵马司现在隶属鉴冰台,他们针对的是也是鉴冰台。不过,陛下留中了。”
祁辰一只手撑住脑袋,“那就是说,陛下并不在意这件事。”
“你的目的是为了拿回原本属于朝廷的地,这是你的职责,而且这次冲突中,他们也并不是单纯的民,所以没必要罚你。如果这都要罚的话,恐怕就没人敢认真做事了,所以你也可以安心的继续做下去。”
祁辰眼睛一睁,“呼,那我就安心了,你知不知道,今天中午那位京兆府的通判来到这里,那气势,仿佛我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一样,一顿指责啊,吓得我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是吗?我怎么听说那位段大人气冲冲的走了呢。”永兴拆穿他道。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出现在墙那边,两人看过去,是伍良。
他也没想到,还有人在院子里,而且还是公主殿下,脚一滑,差点摔下来。
稳住身体之后来到祁辰身边,先是跟永兴行礼,然后瞄了祁辰几下,就不说话了。
知道他是觉得有人在场,不方便说,于是祁辰说道:“没事,直接说吧。”
伍良看了永兴一眼之后,说道:“查到了,段禹的确有女儿。”
“不是吧,还真是我猜想的那样?”祁辰整个人坐直身子,惊讶的说道。
伍良摇着手说道:“不不不,少爷,他的女儿在几年前就已经嫁出去了,并不在汴京内。”
“我让你说话大喘气。”祁辰抓起桌子上的花生就往他身上扔。
扔完之后又陷入了沉思,“那他干嘛针对我啊?神经病啊。”
“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女儿的,段禹怎么了?”一旁的永兴一头雾水,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祁辰将事情说给了她听,说完之后就看到她的脸上多了一种明了,看他的眼神也变得有些怪异。
“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
永兴一脸的好奇,“你居然不知道为什么?”
“我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好了别卖关子了,快告诉我。”祁辰茫然道。
第九十八章 以前留下来的手尾
永兴眼睛一转,“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呢,咳咳,永嘉说了,你下次给她再带布娃娃的时候,多带一个。”
祁辰的迅速往后移,大姐,你这就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吧,自己想要就说嘛。之前带给永嘉布娃娃的时候,永兴在一旁也是非常的在意的,不过当自己看过去的时候,她就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
要是自己当场拆穿她,恐怕她会暴走,自己想要知道为什么估计也不可能了。
“没问题,到时候我弄两个让人带进去。”
条件谈好,永兴便说道:“段禹的老师是沈相,非常尊敬的那种,在朝堂上,段禹就是沈相**的。你对沈子依做了什么,这个就不用我来说了吧。所以,难道你还想他对你客客气气的吗?”
说到这里,永兴就想起三年前的那件事,鄙视的看了他一眼。
“原来根脚在这啊。”祁辰这时候没时间理会她的鄙视,这件事他也无法解释清楚了。“哎,那你说,这会不会是沈相的意思?”
想通了这层,祁辰又怀疑道。
永兴也是在思考着,“这个还真不清楚,不过无论如何,也是你活该。”话锋一转,又在指责他。
“行了行了,我这不是受到了应有的惩罚了嘛。”祁辰打断道。
事情说完了,永兴就准备告辞了。
祁辰却拦住了她,“等等,你把这东西也带进宫去给永嘉。”说着从屋内拿出一个兔子布偶娃娃。
永兴手上抓着这个娃娃,感觉软软的,正在爱不释手的时候,看到祁辰带着笑意看她,便脸色一正说道:“还有一个呢?”
“你今天才说的,我哪来的时间给你变一个出来,过几天吧,放心肯定会给你的。”祁辰摆着手道。
“是给永嘉。”永兴纠正他道,不过脸上略微的潮红还是出卖了她。
祁辰敷衍道:“对对对,给永嘉给永嘉,那我到时候直接叫人送到永嘉宫里行了吧。”
“那倒不用。”永兴脸上有些不自然的说道:“你让人送到鉴冰台来就行,我进宫顺便给永嘉带去,给她个惊喜。”
祁辰没有说话,但是脸上揶揄的表情已经说明一切。
“咳咳。”永兴则是白了他一眼之后,带着布偶走了。
当人走后,祁辰靠在柱子上,双手交叉,一只手指不断的点着手臂,虽说永兴带来了皇帝并没有追究的好消息,但是同时这件事也让他有了些危机感。
段禹的作为,到底是沈相的意思,还是他自己自作主张呢?而沈相又对他回来汴京持一种什么态度呢?是否还是因为当年那件事而敌视自己?当年那件事还有疑点,但是三年过去了,什么痕迹都没有了。自己估计很难查清楚了,而且查出来又怎样?旧事重提吗?
想着想着,他不禁给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好色。”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