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之间,远处传来的骚动吸引了季布的注意。
“水下有人!”
“他们在凿我们的船!”
郡兵们大呼小叫,然后高举着长矛刺进水中。
久经训练的他们并没有因为敌人从水下而来,而变得惊慌失措。
嗯,这主要是因为冲锋舟的底部,包裹着一层铁皮。
在水中从下而上的凿穿木板简单,但要想凿穿铁皮,就不是那么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噫,我中了!”
一个郡兵高声欢呼,枪杆上传来的迟滞感让他明白,这正是刺中人体的感觉。
于是在全伍战友的欢呼声中,众人握紧枪杆,如同钓鱼一般向上抬起。
为了此次作战,他们手中的长矛也同样是特制的,锋锐的矛头下方,是向下弯曲的倒刺,形如鱼钩。
这样的形状, 一旦刺入人体,想要轻易拔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而这样的场景,此起彼伏的开始出现在船队的各个地方。
就在此时,芦苇丛中喊杀四起,几十条小船离弦之箭般窜出。
水下凿船,水面冲锋,这是彭越钻研出的一套,应付官军围剿的打法。
只可惜,他面对的是有备而来,且武装到牙齿的三川郡郡兵。
“放箭!”
季布一声令下,战鼓之声激荡而起,坐在冲锋舟上的秦兵平端强弩,轻抠悬刀。
嗡!
连绵不绝的弓弦震荡之声响起。
站在小船上,狂呼酣战的水匪如同风吹麦浪般倒下。
紧接着,解决了水鬼的郡兵,驾驶着冲锋舟,以一种让水匪绝望的速度冲击而来。
几乎是一边倒的屠杀让季布有些无聊,他拿起手中的望远镜,眺望着远处的风景。
于是,发现了从芦苇荡另一个方向逃离的船队,以及另外一条在原地不断转圈的小船。
“有意思……”
………………………………
第三百二十六章 送公子上路
东郡,郓县,大野泽之畔,夕阳西下。
往日里人迹罕至的湖边,如今到处是穿着甲胄,手持大盾长戟巡弋的甲士。
远处,一队骑士打马如飞而来。
当先一人,正是不放心当地官吏士卒,决定亲自沿大野泽巡视的侯封。
在他身后的骑兵手中的旗杆上,是一颗颗毫无血色,面容狰狞的人头。
这些大多数,都是和大野泽中的水匪有所勾结的当地豪族,以及仗剑轻侠。
而剩下的一小部分,则是被‘群众’揭发的,劣迹斑斑的官吏。
为了震慑人心,侯封并没有给他们过多申辩的机会,只要能够查实其中一项,立刻斩首示众!
而效果也非常显著,所有参与围剿水匪的官吏士伍,都变得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不敢有丝毫懈怠。
毕竟,任谁面对这种动辄砍头、灭族的酷吏,即便是有同情水匪的心,也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举动。
当侯封一行打马如飞而过之后,所有的郡兵都松了一口气,尤其是那些往日里面对彭越一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更是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
只是还没等他们放松下来,远处一骑飞驰,口中大声呼喊:
“贼酋彭越授首,活捉叛贼张耳、陈馀,斩首一千两百有余,我军大捷!”
湖边巡弋的郡兵愣在当场,只一天功夫,上千水匪就没了?
彭越死了?
张耳、陈馀怎么也在这里?
假的吧?
但他们看见马上之人的装束,确实是秦军传讯的鸿翎信使,于是纷纷愣在原地,脸上露出满是震惊的神色。
而在远处,巡视湖边防务的侯封也勒住战马,目视着由远及近的鸿翎信使。
他身旁的白无忌立刻迎了上去,接过鸿翎信使手中的捷报,双手转呈侯封,后者打开信笺,笑吟吟的说道:
“彭越授首……活捉张耳、陈馀……”
“嗯?还有魏王之子,宁陵君魏咎?”
“季布这人运气真好!”
侯封拈着胡须,暗自沉吟。
‘张耳、陈馀还好说,但魏咎这种旧日魏国的王族,是留不得的,必须立刻做出决断,明正典刑,不然迟则生变!’
想到这里,他低头对着白无忌说道:
“给季布回信,既然抓到了魏咎,就让他去地下陪伴自己的弟弟吧!”
“嗯,王侯辞世,不能没有陪葬的,就让张耳和陈馀,再陪伴自己旧主一程!”
“同时将捷报立刻传讯关中,呈送皇帝陛下!”
他想了想,接着说道:“传令下去,大索三日后,杀牛宰羊,犒赏三军!”
…………
渭水北岸,眉县。
这天清晨,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打破了这里的宁静。
在无数只猛犬的吠叫声中,里坊外响起大声的呼喝。
“擅自踏出里坊一步者,罚二甲,城旦三月!”
“擅自接近驰道者,族诛!”
谷……
马上骑士往来驰骋,身后跟着的是当地的亭长和亭卒。
后者立刻散入各处里坊,汇合里典和里监门,约束起里聚之内的士庶,尤其是那些好奇心和叛逆感十足的少年。
嗯,只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虽然训令中不许黔首踏出里坊一步,但没有限制他们趴在坊墙上向外看。
于是凡是临近驰道的里坊,坊墙上顿时冒出了一个个或白发苍苍,或黄发垂髫的人头。
所有人都大睁着双眼,静静等待着难得一见的‘西洋景’。
嗯,皇帝的车驾。
而那些手持小旗,按剑而立的亭卒,也对这样的行为视若无睹。
毕竟,都是乡里乡亲的,就选择性执法了……
片刻之后,数千人的骑兵大队缓缓而来。
旌旗招展,威武雄壮。
这是静室令公子昶带领的中尉府军队,负责在皇帝出行时在前方开路。
马背上的骑兵全数刀出鞘,弩上弦,杀气腾腾的四下张望,巡视着驰道两旁的任何异常之处。
当年博浪沙一案,负责外围搜查警戒的士兵被尽数斩首,而等下要是路边再飞出一个铁锤,他们的项上人头估计也要和身体说再见了……
中尉府的骑兵过后,跟着的是钲车鼓车和公卿大臣的车队,再往后,则是一队四人,身穿皮裘,带着秦军爵弁的胡骑。
在九原军东出的第二天,灌婴就带着近五千名胡骑营精锐抵达咸阳城,补充了空缺的兵力。
此刻,当这些在马背上耀武扬威而来的胡骑经过,远处的里坊中顿时传出了低不可闻的咒骂之声。
“驴日的胡人……”
一些当年参加过北逐匈奴的老兵,盯着那些胡骑的脑袋看了又看,在他们心中,只有被砍掉脑袋的胡人,才是好的胡人。
不过于此同时,他们也一脸艳羡的看着对方身下神竣非凡的草原马。
这也是他们咒骂那些胡骑的另一个原因。
不过他们的子侄则一脸不以为然的神情,只要这些胡人效忠于大秦,陛下长剑所指,他们英勇杀敌,胡人就胡人吧。
再说了,作为关中之地的秦人, 谁家里还没有几个义渠,或是戎狄的亲戚?
嗯,前提条件是他们不要和自己抢翠花……
“快看啊,是陛下的旗帜!”
一名参加过腊祭阅兵的戍卒高声呼喊,面露崇敬之色,自从参加完阅兵归来,上门给他说亲的媒人把家里的门槛都踩烂了!
他旋即有些黯然的说道:“只可惜今年只有腊祭,没有阅兵……”
在他身旁,一个眉清目秀,胳膊上能跑马的女人摸了摸隆起的小腹,笑而不语,在她想来,不阅兵正好,自家男人要是再参加一次阅兵,家里还不得多个小二、小三、小四……
而在更远处,所有人都看到了那辆簇拥在千军万马中的金根车,马车之后,象征皇帝的三辰旗迎风飘扬,猎猎作响。
“今日的风儿甚是喧嚣啊……”
马车中,扶苏极为慵懒的打开面前的奏疏。
昨夜杀敌一人,损失过亿……不过,竭力压抑自己,咬着嘴唇婉转低鸣的眼镜娘的滋味,真不错啊……扶苏盯着两个黑眼圈,猛地眨了眨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嗯?”
………………………………
第三百二十七章 重拳出击
扶苏猛然坐直,看看日期,这是昨日就送到的奏报。
‘虽然说我当时进进出出的很是忙碌,而且还是我说的,坏消息必须第一时间呈报,而好消息不用。’
‘但这样的好消息要是早点报上来,昨夜我肯定还能再大战三百回合……’
扶苏手中的这一份,正是有关大野泽的战报,侯封等人在擒拿了魏咎、张耳后,直接在军前斩首,根本没有给任何反叛势力留下‘劫法场’的可能。
这正是他很欣赏侯封的一个点,处事干脆、果决,而且下手狠辣,最重要的是为了皇帝的权威,根本不计较自己的名声。
酷吏用的好了,果然一把好刀……扶苏微微点头,只是在心中想道,候砍头这个名号,应该也能小儿止啼了吧!
“这么说来,中原之地的清剿计划就完成了三分之二,剩下的刘亭长,就暂时让他在山里修仙吧,等收拾了他的天使投资人后,再破灭老刘家并购老嬴家的梦想!”
扶苏轻轻一笑,将奏疏搁置一旁,只是心中难掩得意。
作为一名穿越者,如果时间线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他就占据了绝对的上风。
再加上他是帝国的皇帝,拥有至少七成以上的决策权,在短暂的隐忍和妥协之后,重拳出击,自然一打一个准!
他接手的虽然是始皇帝留下的烂摊子,山东六国故地的火药桶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的地步。
那么前期要做的,自然是整合自己所能掌握的资源,然后对于已经是火药桶的地方,尽力安抚,能妥协就妥协。
这也是他一开始没有问罪殷通的原因。
但此一时彼一时,如今他已经大权在握,自然是顺者昌,逆者亡了。
虽然彭越这个人有一些军事才华,但……他和游侠儿出身的季布等人有着本质上的不同。
若是赦免这种手上沾染着平民鲜血的人,如何服众?
毕竟窃国者侯,窃钩者诛!
在扶苏肝着奏疏的时候,大约距离金根车一里之地,是宫中妃嫔、公主、朝中贵妇的车队。
田姬那辆宽敞的四轮马车上,赵姬慵懒的躺在沙发上,一双漂亮的杏眼闪着水润、柔媚的神采。
“哎呀,真是累死人了,陛下险些让我走不成路……呵呵呵。”
这是打上门来了,哼,你等着……田姬咬着后槽牙,决定等到了雍城之后,天天缠着扶苏,夜夜骑马!
…………
旬邑县,城东煤矿。
清晨时分,矿监涉间开始了每日的例常巡视。
他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身后跟着上百穿着铁甲的骑兵队,缓慢从煤矿东头向西而去。
这里的矿工大多都是囚徒,稍有懈怠,他们就可能从这里逃脱。
按照秦律,他,以及他的亲朋好友若是不能将囚犯抓回,那么他本人就要在这里顶替囚犯劳动。
所以,连同涉间身后的骑兵,都同样是一脸认真。
太阳逐渐升高,行走在矿场中的涉间突然感到地面传来猛烈的震动,紧接着听到一阵大呼小叫的声音。
“不好了,矿洞塌了!”
“快,快去救人!”
涉间丝毫不赶怠慢,他让身边的几个亲随立即向外奔去,封锁矿区,所有人不得进出。
这是为了防止囚犯趁乱逃跑。
至于他本人,则立刻向着哭喊声传来的方向而去。
“怎么回事?”
涉间看着塌陷的矿洞,抓着一个满脸黑灰,浑身战栗的囚犯问道。
“我、我们今天挖矿的时候,突然听到支撑矿洞的木头断裂的声音,英布、英布大哥让我们先走,他留下来看清楚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然后好及时通知工师修补……”
囚犯指着矿洞,涕泗横流着说道:“可,可没想到,我前脚刚走,矿洞就塌了,英布大哥,还有好几十个兄弟都被埋下面了……”
“英布?”涉间皱着眉头,这个名字他似乎有些熟悉。
哦对了,就是在这群囚徒中颇有威望的一个人,据说他经常跟别人开玩笑的说,他头上有通天纹……
突然,涉间轻轻嗅了嗅鼻子,在这个囚徒身上,似乎有一些轻微的血腥味。
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对方,发现对方虽然看起来瘦弱,但肩宽腰细,双腿踩在地上的姿势,让他想起了军中见过的技击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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