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寅摸了摸下巴上的胡茬, 笑着说道:“嗯,我听说伊吾卢王妃美艳动人,正好顺路带回咸阳城,当做伊吾卢的土特产敬献给陛下……”
蔡寅说完,他身边的使团士兵,看了看远处依山而建的王宫,爆发出了嘿嘿嘿的笑声。
胡姬的滋味,没有人比他们更懂……
柴武看了一会明媚的天光,转头说道:
“这里就是此次出使的最后一站了,我们在这里停留下来,收集各国情报,整理一路上绘制的舆图,等候西去的胡商东来,一起返回大秦!”
蔡寅一愣:“可当时出发时,陛下所说的是凿空西域!我们不走了,会不会?”
柴武笑着说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陛下也说了,凿空西域不是一次出使就可以的。”
他压低声音说道:“我在离开咸阳城时,陛下曾授予我一道密令,勘探月氏人牧场分布,以及绘制所谓‘河西走廊’的舆图……”
蔡寅眉头紧蹙:“你的意思是,陛下在吾等离开咸阳城时,就准备……”
“嘘!”
柴武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接着说道:
“这是其一,其二则是商人逐利,胡商西返故土,东归之时商队规模必然膨胀数倍,如果没有秦人使团陪同,只怕沿途的月氏人、羌人、马匪都不会放过这种宰杀肥羊的机会!”
“他们携带的财物多寡我没兴趣,但若是他们为陛下搜集的牧草种子和能工巧匠丢了,吾等有何颜面再见陛下?”
蔡寅点点头表示赞同,但随即板着脸说道:“你确定不是舍不得这里的哈密瓜和葡萄?”
………………………………
第二百八十九章 平叛
蜀郡嘉明县。
这里位于蜀郡、巴郡和汉中郡的交界之地,发源自青藏高原的白水浩浩荡荡的从县城南部流过,一路奔腾不息的注入嘉陵水,汇入江水,最终流入大海。
迎秋之日一大早,这里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水在低洼出汇成了水洼,雨点溅上去,溅起朵朵水花。
水花之旁,蜀郡郡守常頞(è)身披蓑衣,面朝着远处笼罩在蒙蒙细雨中的群山而立。
在他的身边,挺立着数十名即使被雨水打湿脸颊,依旧纹丝不动的甲士。
数日前接到传讯,进山追剿叛乱巴人的越骑营大获全胜,正押解着战俘和战利品从山里钻出。
所以在距离常頞大约七八丈远的棚子下方,还站着少府的小吏,和从成都县闻讯而来的奴隶商人。
常頞正是懒得和这些满身铜臭,以及双手沾满血腥的家伙打交道,才选择披着蓑衣,站在雨中的。
临近中午的时候,天色似乎黯淡了一下,但没过多久就又恢复了正常,故而所有人都没有在意。
毕竟蜀中多阴雨天气,艳阳天并不多见,所以才会有‘蜀犬吠日’这种说法。
嗯,其实地域黑这种事情,从很久时期就有了。
比如郑人买履、买椟还珠、卜妻为袴、揠苗助长、守株待兔、智子疑邻、野人献曝、滥竽充数、剖腹取珠、刻舟求剑、自相矛盾、画蛇添足、叶公好龙、邯郸学步、杞人忧天、朝秦暮楚、楚才晋用等等等等,请祖国各地人民自行按地域入座……
在小雨渐渐停歇之时,雾蒙蒙的山道上,隐约可以见到一面晃动的秦字大旗,旗子两边,还挂着两条装饰性的豹尾和彩带。
“郡守,他们回来了!”
听到下属的汇报,常頞取下斗笠,戴上爵弁,大步向前方走去。
而在棚子下面,少府的小吏和那些或有官方背景,或是当地豪族支持的奴隶贩子们相互谦让一下,慢悠悠的向常頞走去。
只是和那些奴隶贩子不同,少府小吏显得有些闲庭信步,毕竟他代表的是皇帝的权威,可以优先将那些强壮且听话的战俘登记造册,送到种植园和造纸坊。
远处稍显泥泞的土路上,郦商腰间斜跨着一柄环首刀,身边全是洋溢着笑容的越骑营士兵。
从他们的笑容上可以看出,打完这一仗,不仅可以将欠夏陵县官府的钱一笔勾销,而且还很多的结余!
泥地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越骑营士兵,甚至在考虑购置一辆四轮马车用于向邻居炫耀。
“拜见郡守!”
郦商加快脚步,抱拳行礼。
常頞抢上前迎了一步,双手托在郦商手肘:“真是后生可畏啊!”
郦商微笑摇头,谦虚的说道:“主要是士卒用命……”
他和常頞站在一旁,看着昂首挺胸的秦兵,以及垂头丧气,脸上头上有很明显淤青的巴人走过。
郦商微微点头,若是平原作战,长戟强弩,双方列阵厮杀,他这一万多人的越骑营,最多应付三千九原军,如果换成蓝田大营的精锐,则更是十不敌一!
但要是换成了在丛林作战,他这一万人,至少能干掉九原军两万人!
无他,唯主场作战尔!
而在巴郡的丛林中,从关中定居的秦兵自然打不过熟悉山林的巴人。
但换成同样善于攀援前行的越人之后,就体现出了碾压的态势。
巴人手中那些传承了不知道多少年的青铜兵器,根本刺不穿越骑营身上的扎甲,而若不是为了活捉战俘换赏钱,双方之间的战斗,基本上就是一边倒的屠杀。
常頞站在路旁,和郦商聊着聊着,突然发现事情有些不对。
眼前队伍的长度,超出了他的预期。
按照之前他亲眼目睹的景象,郦商率领的越骑营,驻扎在蜀郡的一共不超过四千人,而对方拔营的时候,发放的粮草也是按照这个数量进行调拨的。
而那些叛乱的巴人,连带其家小和裹挟的其他寨子中的总数,一共不过四五千人。
可现在呢?
从他面前走过的越骑营士兵不过寥寥千人,可被他们挟制在队列中的巴人,则至少要有三四千之多!
常頞向笼罩在薄雾中的山道看了看,影影绰绰间,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队列!
常頞紧紧皱着眉头,看向身边的郦商问道:“这些,都是反贼?”
郦商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对一旁的掌旗官说道:“把咱这旗子好生收好,这可是越骑营的荣耀,可万万马虎不得!”
呵呵, 说拿出来显摆一下的是你,说不要弄坏的也是你,横竖你都有理呗……掌旗官翻了个白眼,默默将旗杆放下,收起军旗。
郦商说完,像是刚刚听到常頞问话一样,猛地转过去,有些疑惑的问道:“啊?什么?郡守是在和我说话吗?”
你要是我的属下,这时候已经被推出去砍头了……常頞点头,重新问道:“这些巴人,全部都是反贼?”
郦商沉吟了一下:“呃……一部分是吧……”
常頞眉头紧锁:“什么叫一部分是?”
郦商叹气,咧咧嘴说道:“陛下曾经说过,有一起成功的反叛,其背后必然有二十九起未成功的反叛,以及三百起正在酝酿中的反叛!”
常頞脸上挂满了疑惑的神情:“陛下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郦商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说道:“陛下为何如此说,我不太清楚,但我是这样理解的。”
“比如这次的巴人作乱,我抓到首恶时曾经询问过,他只是与人口角,但却被判刖刑(砍脚或脚趾)!于是在其妻弟等人的协助下,冲出县城,逃回寨子,一不做二不休的反了!”
“而在此期间,但凡县里的法吏断案公允,或县卒英勇,或沿途游徼亭长多加盘问,就不会有如此规模的叛乱。”
“但归其原因,还是大秦对于这些归化之民过于宽松所致。”
郦商摊开双手,轻描淡写的说道:“为了防止再有此类事情发生,两郡之间的巴人部落已经不复存在……”
常頞看了远处兴高采烈的奴隶贩子一眼,脸上浮现出了然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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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章 继绝学(4k章,周末加更)
咸阳城。
距离咸阳宫西北七里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式样和咸阳宫迥然不同的宫殿。
这正是秦灭赵国之后,仿着赵国王宫修建的一座行宫。
在扶苏继位之前,这里居住着许多原本是赵王和其他赵国显贵的妻妾,专门等候始皇帝临幸。
当然了,现在她们都搬到咸阳宫去住了。
这天清晨,大批甲士涌入,将行宫里里外外搜了一遍。
日上三竿之后,扶苏车驾沿着一条水泥路驶入离宫。
和他一同到来的,还有掌皇宫建筑事务的将作左中候章平,以及一大群儒学博士和被任命为谏议大夫的伏胜。
伏胜透过车窗,看了看巍峨庄严的宫殿,心生感叹:“取之锱铢,用之泥沙,可悲可叹啊!”
他不由得想起往日所见的民生凋敝,尤其是故齐之地,更是怨声载道,生民甚苦,可咸阳城中却一片歌舞升平,处处可见装饰奢华的亭台楼阁。
孔鲋赶忙用手肘捅了捅他,小声呵斥道:“伏子今后切莫再有如此言论!”
伏胜一声长叹,久久不言。
孔鲋皱着眉头说道:“伏子莫非以为我是为了个人之荣辱?”
伏胜抬眼,脸上神情暴露了心中所想。
孔鲋摇摇头,脸上带着怒气说道:“伏子把我瞧的忒小了!难不成伏子这数日所见,没有看出当今陛下和先皇帝截然不同?”
伏胜正色说道:“就是看出,所以才要说!生民之苦已苦不堪言,秦国之危已危如累卵,难不成满朝大臣都没有看出?陛下既然让我做了这个谏议大夫……”
这书呆子……孔鲋打断伏胜的话,摆手说道:“可谏议不是这么个谏议法!”
“譬如眼前离宫,它已然建好了,或许建的时候消耗了不少的民脂民膏,但把它拆了,与时局又有何益?”
民脂民膏,这词不错……伏胜愤怒说道:
“好,这些行宫暂且不提!可我一进关中,便及听闻陛下准备大兴土木,修建广通渠,龙首渠,灞水桥……更有甚者,还要在渭水之南修建什么巢!”
“如此多的工程必然要征发无数徭役!对国家有危害的事情,我这个谏议大夫要闭口不言吗?”
看着伏胜涨红的面孔,孔鲋觉得愈发好笑,他看着渐渐停止前进的车队,转头笑着说道:
“关中和关东不同,陛下此举亦有深意,多待些时日你自然会明白的,但在此之前,还请伏子多听多看少言!”
伏胜微微点头拱手说道:“子曰,始吾于人也,听其言而信其行;今吾于人也,听其言而观其行。”
孔鲋笑着说道:“然也!但还请伏子先下马车。”
…………
先秦宫殿的风格真他喵反人类啊……扶苏仰起头,看着最少有五六层楼那么高的台阶,心中只浮现出了两个字,搬家!
他准备等到时机成熟了,修建一下洛阳邑,在那里仿着故宫的样式修建皇宫,这样就不用每天爬上爬下的,烦得要死!
他今天来,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在这里修书。
嗯,就是大秦版百科全书。
将咸阳宫中的藏书,以及全天下从夏商周时期流传下来的孤本铭文等,统统收录其中。
虽然烧钱,但这是一种可以有效获取士大夫阶层拥护的壮举。
或者说维稳。
毕竟绵延数百年的大争之世,在短短十数年内告一段落,天下间的游士全部下岗失业,可不得卯足了劲再找下一份工作。
所以维稳,针对群体而不是个体……扶苏看了看从马车上走下,东张西望的一群儒生。
其实按照他最初的计划,是想要等到卖掉南方运来的蔗糖以后,有了钱再搞这件事情的。
可当他仔细看了看水衡都尉报上来的账目之后,心中顿时有了底气。
上林苑中的铸币厂,虽然比不上后世漂亮国的核动力印钞机,但……
嗯,铸造五铢钱时,刨掉运费、燃料、工钱等成本之后,每铸造一百枚五铢钱,就能产生七枚五铢钱的利润!
这还是现阶段铸钱的原材料,是融化半两钱所得到的铜锭。
要是换成铜矿石,每百钱的利润,可以达到二十七钱之多!
当然了,这主要是规模大,所以摊薄了成本。
那一刻,扶苏明白汉武为什么如此穷兵黩武,国力反而蒸蒸日上的原因了。
盐铁官营,保障朝廷发行货币的购买力,然后不断地熔铸新钱,仅仅收铸币税就能赚个盆满钵满!
当然了,汉武时期的‘海内虚耗、户口减半’,是他执政后期自己作出来的……
毕竟按照刘小猪的想法,他老爹四十八岁死的,他十六岁登基做了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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