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奋力挣开脑袋上那个桎梏,扬起头挑起眼角,很是刁钻地哼道:“行什么行?是你不行了吧?这几天除了修炼就是唠唠叨叨的,不知道要动一动才能睡得好吗?害得朕这几晚上都睡不香了……”
王子胜看他巴拉巴拉的,很有继续唠叨下去的意思,索性将人又往上扯,一翻身,风月无边。
至于再过两个时辰就该点卯了什么的……反正禅位大典的时间规制都定了,有事儿还是去找臭小七吧,他家阿穆就不奉陪了!
97第96章
阿穆果然与子胜心有灵犀;一夜风月起来,次日就下了旨;也不说别的,只说要让太子在正式接任之前多多熟悉政务,便索性将接下来的一次大朝会五次小朝会都尽数交予太子——天知道太子刚过八生日就被他提溜出来压榨;现在于政务上头,有些只怕比他自己做来都顺手,熟悉个啥?
但皇帝这么说了;太子还能略辞几句;其他臣下;不管心里怎么想,谁又好多说半句?
是以禅位大典未过;王骑都尉府东侧院里头;已经住进人去;倒是禅位大典过后不久,反而空了。
皇帝,不,现在是太上皇了,人家在禅位大典上清清楚楚地说了大白话:“西山自有行宫,但朕不是会安居一隅的人,也不惧外头有甚不轨之徒,因此禅位之后,便只微服往各方去,众位爱卿从此只一心辅佐新皇就是——不拘新臣老臣,都要劝谏皇帝莫可胡为,但自身也都莫要倚老卖老,朕虽还在,天下却已付新君之手。”后又叮嘱二三两位皇弟须得辅佐皇兄,又吩咐了太上皇后并皇帝协调教导四皇子诸事不提。
禅位大典之后,便携王子胜出京了。
阿穆从此自在,再不是那等心急火燎想往金陵去,却还要琢磨再三,方才能寻着个理由去几日的时候了,天南地北,无一处去不得。
然第一件事,却是往北疆去——柳逸梁平之事,阿穆纠结几日便罢,却到底没理所当然全盘放了开去。
正好柳逸这些年借着太上皇昔年的余威后头的布置,将北蛮诸部打残的打残、收编的收编,一路已经从虎威将军做到安北大将军,加二等侯,算起来比起柳氏嫡支理国公后裔的一等子,还高几级。虽也算不上功高震主,但他到底是太上皇嫡系,现在新帝登基,北疆又定,正该是由州府安抚、并新人镇守的时候。他原先已经接连三封奏折请辞,不过是新君不愿担着才登基就排挤太上皇旧臣的名声,故留中不发罢了。
此时太上皇亲自来接,柳逸也乐得当个仍与太上皇做亲卫的名声,激流勇退。新君有意与他嫡长子原级袭爵,也被他固辞了,嫡长子按例降级袭爵,倒是其余三子皆得了好处,两子得以入侍卫内班,虽还不够格御前行走,但只要自己努力,前程亦是可期。那位与嫡长子双生、才满月就过继与他娘舅家成绩香火的嫡次子,也得了个轻车都尉,说高不高,说低嘛,天眷王家也还不够格儿一个轻车都尉呢!
人皆说帝皇恩宠,格外不同,却不知道新君穆小七也惊讶得很,原来他父亲身边最得用的大将军,还与前内廷总领梁大人有那般渊源?
梁平自幼便被净了身,原是要送入之前北蛮伪朝宫中的,后辗转跟了太上皇,原先便是中宫,都只当他是太上皇幼年收留的无根无基可怜人,却不想,这位却是前朝赫赫有声名的太尉梁松之后,虽是庶出,却与后来嫁了柳氏的记嫡庶女是龙凤胎——
双胞胎常见,而龙凤胎鲜闻,说来本该是难得的吉兆,伪朝不说,依照前数朝例,因生下龙凤双胎,便由一村妇贱妾而成诰命者也有之,虽多是六七品的敕命,却也足见不凡——
偏不知为何,梁平才满月,也还不等朝廷与他生母的敕命下来,便离奇失踪了,他生母熬不到半年也去了,同胞妹妹幼时也是七灾八难的,亏得嫡母慈爱抱到身边又记在名下,方勉强养活了。后来他嫡母倒在三十岁上还生下一个嫡子来,后来不过两年,又添一嫡女,或者真是善有善报,龙凤胎的吉兆都应到她这个不计前嫌养活了侧室女儿的嫡母身上罢。
只可惜善恶皆有报,后头不知为何,约莫是大庆初立,梁平十六岁上头,他那双胞胎妹妹论来也该备嫁的时候,梁家主母并一双儿女先后皆没了,梁平之妹辗转嫁到柳家,后来产下双胞胎,因难产没了,柳逸可怜梁家这一支没了人,就做主将次子过继与了妻子那自幼失散的兄长……
这些事穆小七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却直到太上皇退位、柳逸辞爵,方才知道,柳逸那位自幼失散的大舅兄,却原来是他爹几十年的心腹大总管,一品内侍总领梁平梁大人。
——怪道柳逸在北疆也有十来年了,从来不需担忧后方之事,却原来在皇父身边下得好埋伏!
穆小七爽快给了梁平这个体面,轻车都尉而已,当日还未遇上小福星、皇父犹“嫡庶同等待之”时,梁平对他就也客气有度,后来虽也没怎么亲近,但能与储君待己、以庶皇子并非储嫡皇子例待余人,穆小七就很满意了。
当然,小福星更是不能亏待的,那三次救驾之功虽有赖于彼此身上的护身宝物,仁哥儿并没有为此伤筋动骨,但心意是妥妥的,也让他少吃了许多苦头,又是自幼护佑的小福星,太上皇当日直接赐官他不愿要,那新君登基,与救命恩人加爵,总不许辞的。
也没给多高,一等男兼一云骑尉而已,却平白多了一个日后可荫子嗣的爵位,又若娶妻,也是正经称得夫人了。
是以难怪素来总称自家元姐儿生日贵不可言的贾王氏,都又将目光看向娘家了。
一等男,以贾王氏那样言必称我国公府如何、又或我县伯王家的人眼中,说看得上也还不十分看得上,奈何她刚被现实打了个懵儿,便不乐意醒来也要惊觉两分——
新君登基,宫中按例放出好些宫人,且因太上皇格外恩典,除太上皇后嫡长子登基、嫡幼子又因年幼依然养于宫中,是以不得出宫之外,遇着妃妾,生、养有皇子者皆许出宫到皇子府邸居住,便是无子无女者,或归宗回家、或于皇家寺庙修行,又或者随太上皇后居住于慈宁宫中,皆随自便,因此后宫便空了个七七八八,又新君年岁适当,虽太上皇没急着催促他成亲立后,太上皇后也不曾多言,但各家眼睛都是擦得亮堂,连比皇帝小岁余的二皇子、小三岁的三皇子,其生母养母都在张罗着相看女孩儿了,何况皇帝?
便是不立刻立后,这妃妾也该有几个服侍着了吧?
因此新君登基不久,礼部就奏请选秀,皇帝想想近来几乎日日往慈宁宫那里寻太上皇后说话的太上淑妃、太上宜妃(分别为二皇子生母、三皇子养母),眉峰一挑,随口应下,各家勋贵人家就忙了起来。
清流之家,或者不屑于送女儿进宫给人挑挑拣拣,然而各勋贵人家,却原就是或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皇家挣出来的,或是如梁平嗣子那般,却亏了其父忠心侍奉,才得了爵位余荫,又更有或者如太祖太宗两位皇后的娘家一般,全凭皇亲之尊封爵,因此并不以送女儿进宫为耻,反以为荣。况且不论清流勋爵,也不管心中是耻是荣,朝廷律制在,凡五品以上官爵人家之女,不论嫡庶,岁在十二及以上、十八及以下者,皆需选秀。
贾王氏的宝贝元姐儿,恰恰好满了十二岁!
真真儿是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
贾王氏这个女儿生在元月初一,所谓生日贵不可言,却不是贾王氏自己先传出来的,她自然希望女儿出息,能让她也风光得意,但一开始还真没想那么多,谁知道那么巧,贾母此前也不是个耐烦招着尼僧说话的性子,却不知为何偏在姐儿出生时想起往家庙里头请个师太来算一算,于是这贵不可言的批语也就出来了,贾王氏不过是后来顺水推舟罢了,却也不免患得患失,不敢真将眼光往那女子至尊之位上看,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地想起娘家侄儿来。
谁知道这么巧,她元姐儿才堪堪到了可以选秀的年纪,那近来几年都是半月才肯往后宫去一回、且每回都只往中宫去的皇帝就下台了,换了个青春正好、更好的是嫡妻没有正经上了名牌的妾室也无的太子上去,然后就是顺理成章的选秀了。
上天也不忍蹉跎了我家元姐儿的好年华啊!
贾王氏喜滋滋地与婆母一道打点元春的待选诸事,以荣国府嫡长女的名头报上名去,又从礼部主官属官刀笔小吏等到内宫大小太监嬷嬷姑姑,只要与此事有关的、寻得上送礼门路的,无不备上礼去,不管公中私库,祖产嫁妆,甚至贾赦之妻小张氏并贾瑚之妻小柳氏甚至隔壁宁国府里头上到公中、下到贾珍刚过门的继室的私房,都很是或主动、或被动地贡献出些儿她们自个儿嫁妆里头的好东西,贾母婆媳两个用得理所当然——可不是理所当然嘛?若是元姐儿能在此次选秀里头杀出一条血路来,甚至得以成就女子的无上荣光,这护庇的,可不是贾家宗族上下人等?现在出点力出点子东西,最是理所应当不过的。
可贾母并贾王氏两个,都怎么也想不到,名报上去了,一开始礼部也没说什么就给过了最初的那一关,却不等正经进宫参选,就被褫了下来。
一家子初时还不明所以,正好大房那里传出话来,说是刚升了一等男的王家大爷因着入山射猎错过了宫中召唤、被皇帝勒令在恩科结束前闭门读书的事儿,贾母婆媳两个又打探得王仁进山射猎时纠结的一干子纨绔子弟,大房两个都在其中,便疑心是贾瑚贾琏不争气,带累了元春,顿时好一番发作,不说贾赦没脸犯浑护犊子,就是小张氏小柳氏都是讪讪的不好说话,却不想被老母老妻差遣出去打探消息的贾政回来了,撞上贾母将大房侄儿好一顿发作,脸色那叫一个尴尬啊!
贾元春因何被褫夺了秀女资格?
贾政去问的那个刀笔吏,因着也是得了他家礼儿的,话也不好说得太难听,但那意思就是那么着,再好听也不过是:“此次选秀,乃是大选,惟五品官爵以上人家的女儿才有资格……贵府女儿,虽是公府嫡女,却……”
贾政只得一个五品员外郎,人家大选的秀女,却是只要五品以上人家的女儿,不包括五品官的女儿哩!
再是自称公府嫡女又如何?也不过是五品小官之女罢了!家族之中由得他们窃居正房自命当家,可到底,荣国府不说还称不称得上一声荣国府,也都是贾赦的家,却不是他们的。
不过是因着贾母尚在,方由得他们住着罢了。
生日贵不可言的元姐儿,前些时候齐国公家有意给次子说亲都被贾王氏只做听不明白含混过去的元姐儿,实际上,也不过是个,连大选资格都没有的,五品小官之女!
贾王氏给现实打了个懵,虽还以荣国府当家太太自居,却也不得不将眼光略放低些儿了。
娘家侄儿虽纨绔不争气,好歹一等男夫人也是正儿八经的二品夫人,勉强也是个过得去的备胎呢!
——皇帝,不,现在该是太上皇了的阿穆,虽此前也没少见贾王氏的自得其乐,但听得她这般与女儿盘算,还是忍不住笑喷在王子胜身上。
——奇葩,真心好一个奇葩啊!
作者有话要说:天兔神马的好恐怖,那什么砸死砸伤水淹到脖子上的没遇到,但是在公车上一路看到两旁各种倒塌还没清理的大树铁皮广告牌什么的,就觉得很惊悚,幸亏我二十二那天回家得早哪,虽然熬了差不多二十小时没电水也浑浊的时间,不过在家里怎么都比困在单位强……
98第97章
更奇葩的是贾母听得贾王氏的备胎计划;那眉皱得哟;不说夹得死苍蝇;也绝对是纹路毕现。但老太太到底是老太太;那眼底倒不像贾王氏每每忍不住低下头时的精光四射,虽眉头皱得紧,眼中却还是一片慈爱宽和之色,口中话语说得也敞亮好听;人半点也不嫌弃仁哥儿,反说他“少年举子;最是才高;又得当今青眼,随着出京一回,也没听说有甚军功;所谓救驾也不曾听说受了甚伤,便破格提了个一等男,只怕体面非同一般”,又特别提点贾王氏:“他是当今潜龙之时就用出来的少年才子,听说当日出京巡游时,因着他最是年少,当今极是宠爱,便是喝口水都要先想着他呢!如今这婚事上头,岂知当今没有计较?莫说你不过是个出嫁了的姑太太,便是仁哥儿亲爹亲娘,也未必做得这个主儿……总是我们元儿没那个福气罢了。”
贾母一番话,真是又慈爱又周到,果然是贾氏满族称赞的慈爱温善老太太,无一字说王仁不好,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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