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 青山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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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 第4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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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朗走了不久,林家就搬到天津,林樱美也想离开那座留下美好青春和无望爱情的悲情城市,于是向上级请求到天津工作,她的组织关系转到北方局。后来组织上得知她和协和医院院长的关系之后,她又被调到北平地下党城工部,主要任务是借工作之便,接触傅作义部队的军官,搜集情报,统战策反。

今天外科门诊人格外的多,快到午饭时间,门口还有一个病人没有看完。

林樱美吁了口气,抬手看了一下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喝了一口水,外面的护士终于叫最后一位病人的名字:“屠美丽!哪位是屠美丽?”

“来了,来了。”随着一声粗而造作的应答,一个胖太太蹬蹬蹬迈着大步子就冲了进来,一屁股坐到了诊桌边上的椅子上。

“林樱美林大夫?”还没等林樱美问诊,她倒先开了口。

“是啊!您不是挂的我的号吗?”林樱美有些好笑,“您哪儿不舒服?”

“唉哟,最近老胃疼,可能是消化不太好。”

“那您应当去看内科啊,我这儿是外科。”胖太太的回答让林樱美更觉得好笑。

听了林樱美的话,胖太太没有什么反应,却表情严肃地靠近林樱美,声音突然压得很低,“田老板让我通知你,联络站暴露了,特务就在对面茶楼里,你现在跟我走,有人接应。”

林樱美瞪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胖太太的话,过了片刻才开口,“什么田老板,我可不认识,太太您弄错了吧?”

胖太太轻轻撇了一下嘴,“楼下接应的那个人还让我告诉你,他是扬子江。”

“啪!”林樱美手里攥着的听筒一下子松开,掉到了地上。

“他和田老板在太平间门口拉死人的救护车里等你。我先走,你赶紧过去。”胖太太望着有些失措的林樱美,脸上露出两个深深的酒坑。



《青山遮不住》第三十一章 下


林樱美低着头,穿过院里的小树林,匆匆往太平间方向走。

那一声“扬子江”,一下子让她回到了风雨如晦的南京城,回到和他一起并肩战斗的岁月。没有想到,北方的这个古都,还会再有见到的机会,这么说,这些年,他也在这里?同一个北平城,我们竟然没有碰到过?看起来,上天真的是没有把缘份送给我。


“齐处长,你看那女人是不是上午去过杂货铺?”齐桓身边的小特务突然叫出声来,“没错,就是她。这么着急往后院跑,干吗呢?喂,你站住!站住!”小特务追着林樱美就跑过去。

齐桓已经发现那个急匆匆的身影是林樱美,小特务越追越近,林樱美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别跑,再跑我开枪了!”小特务掏出手枪,叫得更凶。

林樱美突然停下来,一个急转身,和小特务正打了个照面,脸上却是明媚的笑容,“您想干吗,大白天想杀人。我可是外科大夫,不怕血。”

“你跑什么跑?鬼鬼崇崇的。”

“我急着去后院解剖室做实验,下午尸体就要被拉到城外埋了,我不快走就没时间了。”林樱美微微扬着头,不急不慢地说着解剖尸体的事情,很专业也很清高。

小特务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齐桓,凶狠的眼神里并没有相信的意思。

齐桓很镇定地走到林樱美的面前,面无表情,一如他平常的姿态,“您是协和的大夫?能问一下您的姓名吗?”

林樱美眼睛里掠过只有齐桓能够察觉出来的震惊,以至于她回答的语气不象刚才那样平静,“林樱美,外科主治医生。”

“林大夫,我们只是例行公事,请您谅解。”齐桓语气平缓。

“后院解剖室?带我们一起去!”小特务突然粗暴地插话,特务的直觉让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大夫有问题。

林樱美咬着嘴唇,重重地点点头,“行。”转身就走。

齐桓悄悄伸手去摸后腰的枪,轻轻地开了板机。


“啪,啪,啪”十几米之外的医院墙外,传来几声清脆的枪声。

小特务忽地停下脚步,“不好,是杂货铺,交上手了。齐处长,咱们先把这女人铐了,带回去再审!”

齐桓点头,没有说话,伸手到后腰,象是要掏手铐,小特务转过身去,举枪对着林樱美。

林樱美事后无数次对齐桓嘲笑过自己面对枪口里的心跳,几乎快有二百下了!她第一次面对特务的枪口,面对敌人的抓捕。无数次想过这种可能,无数次设想过宁死不被俘,可事到临头,竟然大脑一片空白,没有勇气伸手去拿旗袍领口的那枚有毒的珍珠。

林樱美面色苍白地等待着齐桓的手铐,却眼睁睁地发现眼前的那个小特务惊恐地睁着眼睛慢慢地倒在地上,齐桓装着消音器的手枪枪口正对着她的脸。


医院外的枪声越来越响,似乎夹杂着警察的哨声。

林樱美和齐桓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开口,或者说,谁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

“外面的杂货铺出事了,你赶紧跑吧!”还是齐桓打破了沉默。

“你不是军统的人吗?为什么救我?”

“我是成才的朋友。”

“要走一起走吧,你都把这个特务给杀了。”

“我有办法,你不用管我。”

“喂,我说两位,大敌当前,怎么还在温良恭俭让啊!快点,扬子江让你们俩一起走!”胖太太手里拎着高跟鞋,突然出现在小树林里。

胖太太的声章并不大,却足够吓着面面相对的两个人。

“怎么了,齐桓同志,林樱美同志,这是城工部刘部长的命令!你们俩都有可能暴露,特务已经发现杂货铺田老板失踪了,正在封锁医院周围,扬子江让咱们抓紧时间上车。”


齐桓和林樱美刚一钻进那辆破旧的救护车,车辆就立刻开动了,胖太太迅速地脱掉自己身上的旗袍和头套,根本不管林樱美和齐桓惊异的目光,扔给他们俩一人一件破旧的沾着血迹和污泥的衣服,语气干脆急促,“赶紧换上,躺到担架上,装死人,象田老板那样。”

车厢的地板上,一幅白布下面,田老板伸出脑袋,冲他们笑了笑,又蒙上白布躺了下却,看得林樱美有些心慌。

两人对看了一眼,心里大致明白怎么回事,赶紧换上衣服,盖上白布,刚躺到担架上,那个冒牌的屠美丽就开始手忙脚乱地往他们身上喷洒气味浓烈的消毒剂,往他们脸上抹白色的粉末。

林樱美听着破车的簸箕声,心里突然想笑:只要和袁朗沾上边,就会有惊险就会有刺激,还真是!今天突然来了那个男扮女装的屠美丽,告诉了一声“扬子江等你“,然后就碰到特务,差点儿被打死;再然后,又躺在拉死人的车上装死,就象多年前在南京雨花台那次救人一样。对了,旁边的这个齐桓,什么时候成了自己人了?

齐桓没有看清开车的司机,车子开出医院的大门,司机戴着墨镜和口罩,穿着白色的护工的衣帽,一直没有说话,和上来盘查的特务说话的一直是那个冒牌的胖太太,当然他现在一本正经地也穿着医院的护工服。

特务似乎要打开车厢,“胖太太”也没有阻拦,只是阴阳怪气地说,“哟,老总,您要看我可不负责任,这车上拉的可是传染病,拉到左家庄去烧的!你没看我们全副武装吗?”

特务看着“胖太太”从头到脚捂得严严实实,迟疑了一会儿,放行了。


复兴门城外,平西交通站的同志早已经等候。直到挥手再见,齐桓也没有看见那位司机摘下墨镜和口罩。

出城的牛车上,林樱美和他一样,沉默着,有许多话想说,有许多话想问,却不知道如何说起。

“那个司机,叫扬子江?是你认识的人吗?”齐桓太想知道那个人是谁了?离别的那个背影,他觉得一定是他非常熟悉的人。

“嗯,他是我在南京工作时的战友。扬子江是他那个时候的代号,现在,不知道还是不是用这个代号了。”林樱美笑得有些怅惘。“这个人,你也认识。”


袁朗看着那辆拉着齐桓和林樱美的牛车消失在华北的原野上,渐渐成为一个小点,才摘下墨镜,转身走到早就停在路边的林子深处的一辆吉普车上,开车出来的时候,已经换成一身干练的夹克。

今天一早,他已经接到了南京的调令,今天晚上的火车,他要离开北平,在南京会停留一些日子,不知道南京的联系人是谁?铁路要还在南京就好了,有可能的话,还能见上他。

想起他,袁朗的心里突然被许久不敢放纵的温情撞击了一下,就一下,就潮湿氤氲如湖水。

车子开在清寂的北平冬日的城郊,不宽的土路,西风萧瑟,枯树寒鸦,都挡不住思念的温暖。

“我忽然想起你,但不是此刻的你;为什么人潮,如果有方向,都是朝着分散的方向,为什么万灯谢尽,流光却流不来你······一个人,会如此狂猛地想着另一个人!”

袁朗记起南京饭店那一夜的缱绻之中,给他念过的一段文字,是关于思念的文字。

不,我想起你,不仅是曾经的你,还是此刻的你,成才,此刻的你,正在干什么?此刻的我,正在如此狂猛地想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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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遮不住》第三十二章(上)

开往浦口的火车缓缓地驶出了北平东站,一等卧车四个铺位的车厢里,就只有袁朗一个人。 

前门楼子灰色的城墙在冬日残阳的薄光中一点点变暗变远,袁朗出神地看着荒草没残碑的灰砖古城,心里有一些淡淡的感伤。 

其实他不是一个容易感伤的人。血雨腥风早已经把他的心打磨得钢铁般坚硬。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自己有一头软而密的黑发,很多,很长,很服贴,象所有客家妇女一样总是穿着无领白云纱大褂的母亲,忙碌了一天之后,总是喜欢慈爱地抚摸着他的头发,“朗仔头发这么软,将来可不要被人欺负噢。” 

母亲的担忧没有成为事实,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头发变得又粗又硬,一如他的心灵,而梦里再也很少见到母亲慈爱的面容。见多了背叛和牺牲、阴谋与杀戮,温情随着柔软的发一起离他远去,梦,也不知何时何地离他远去。 

然而,坚硬的背后,苦寂和信仰相生相伴。这么多年了,理想其实于他已不再如当初那样鲜活和诱人,坚持坚守更多是一种习惯,是一种溶进血液里,做人的传统,对选择的忠贞,对兄弟的忠诚,对殉道的践行。 

这个落寞的冬日的傍晚,看着掩在夜色里的华北平原空寂苍凉的荒野,他突然有些倦了,绷了好久之后突然的一段放松,一个只有他一个人的空间,一段不需伪装的时间。 

而就在此时,那些原本深深地埋在见不到光的角落里的秘密情感像是受到鼓励,突如其来地漫过心灵的堤防,吞噬了他坚硬的外壳。 



列车行进在广袤的华北平原,黑漆漆的夜幕下,像是一只缓慢潜行的巨大蜥蜴。 

窗外破败的村落和荒芜的土地都被夜色掩盖,国共两军陈兵布阵的痕迹也一并掩盖。 

行到半夜,车到徐州站,列车喘着粗气安静下来,袁朗拉开窗帘,站台上空荡荡的,远处有列队的士兵巡逻走过。 

袁朗低着头,无声地笑了。 

内战进行到此刻,正是转折的关键,解放军在战场上已经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胜利的天平在1947年底,已经悄悄地向他们倾斜。

“嗒、嗒、嗒”,软卧车厢外面响起礼貌的敲门声。 

袁朗迅速拉上窗帘,走过去开门,手放在门栓的那一瞬,他的表情已经恢复了一贯的莫测高深的冷漠表情。 

门口站着两个年青国军军官,其中一个上尉抬手敬礼:“请问是保密局北平站副站长袁朗上校吗?” 

袁朗没有回礼,只是慵懒地挥了一下手,“纠正一下,前副站长。” 

“您好,长官,可以看一下您的证件吗?”年青上尉依然保持礼貌的姿态。 

袁朗嘴角不动声色地撇了一下,伸手到衬衣口袋掏出证件,递给上尉。 

上尉认真地看完,将证件递回给袁朗,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对不起,袁站长,这是上峰的命令。南京有急电,徐州剿总司令部命令我们必须交到您本人手里。”说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两张电文递给袁朗。 

接过电文的那一刹那,袁朗的心口突然莫名地刺痛了一下,没有来由地,来得如此突然,刺痛让他皱起了眉头。 

他皱着眉接过那两张纸,首先入目的是电文落款,赫然是顶头上司毛人凤局长的大名,而另一个来头更大,国防部长白崇禧。内容是一样的――任命袁朗上校为南京特派员,前往115师高城部,深入调查国防部要员坠车失踪事件云云。 

“国防部要员?什么人?劳动毛局长和白将军两位大驾?”袁朗抬起眼,斜睨着面前两个年青的军官,“你们是剿总的?” 

“是,长官,我是徐州剿总的情报参谋,请您赶紧收拾行李,车在站台上等您。我们马上就走,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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