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因为你们在我左右。
可惜我不是个说话算数的人,答应路斯的公主装没法送出去了,答应玛蒙帮她找接触诅咒的方法也不能实践了,还有答应斯夸罗回去跟他交往的事也……
……
……
……
斯夸罗……
——他是我生命里最特别的人。
我听到爆炸声越发逼近、响亮。
——他的嗓子简直比现在的爆炸声还要恐怖,可是听着就是觉得心里踏实,被他骂我也觉得他是爱我的,我就是自虐狂。
我已看到远处爆炸的火星,闪烁着恍若夜晚星星的光。
——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无可取代,如同火光一样炽烈明亮,我毫不怀疑。
墙壁开始松动,石灰洒满我身上。
——他一定觉得我是逃避他的感情才去死的,是个没出息的家伙。或许是吧,我就是没出息。可我真的没有骗人,如果我活着回去,一定会做你女朋友的。
嗓子开始疼了,吸了吸鼻子才发觉眼泪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下来,爬满脸颊。
——可我没有机会了,唯一我能回应你所有感情的,就是用我最后全部的生命,尽力去爱你。
周围墙壁开始坍塌,砖石砸在我身上,我将被掩埋。
——只有几秒了,请不要嫌弃我,请听我说……
最后的一刻,脖子上的链子突然受不住波动而炸裂,而后耳边急速传来巨大的轰响,如同雷鸣。
——斯夸罗,我想爱你。
疼痛、虚无。
就此终结。
第四十二章 年华转身
从未想到灵魂竟如此坚韧,更没想到死后的感觉也有千差万别。
曾经溺水而死的经历我依然记忆犹新,那种感觉就像是一个很久没有锻炼的人突然跑马拉松、又突然停下来,把其中的痛苦和解脱放大数倍后,就有了这副模样——不能停歇的窒息到达极限后再没有挣扎,灵魂脱离肉体再没有痛苦。
我以为死去的感觉都是那样的,可事实上我错了。
足以毁灭整个地下基地的爆炸竟然只是让我躯体疼痛了一瞬,完全没有任何撕心裂肺的痛感,而后便是意识模糊不堪,整个人如同陷入了海底漩涡一般混沌。
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传说中的轮回或是三途川的必经路,只能感到仿佛有个巨大的吸引力吸着我往某个深处急速靠近,由不得我反抗。
那之后我所有的恐惧与留恋都没有了,跟死后一切虚无的存在和即将抛开所有过往重获新生比起来,那曾经的笑和泪都算得了什么?
生命结束的顷刻,再深的回忆都会枯涸,而后化作尘土随风沙漫天。
我想我终于有机会清清白白地过普通人的日子了。
然而上天总是跟我开玩笑,它从不让我得到全部幸福,它会让我在绝望与希望的边缘踌躇不堪,用它自诩的恩慈毁掉我的一切又给予我一切。
它让我想带着感激的微笑亲手杀了它。
漩涡的尽头是一片明亮。
我蜷着身子坐在一片草地上,抬头是蓝蓝的天,云朵折光闪耀着纯净的光芒,幼小的飞鸟抖着翅膀落在新芽的枝条上,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空气里也全都铺满了初春的温润湿气,暖暖地让我想眯着眼睛睡去。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我会庆幸我在天堂无忧无愁。
而当一张张熟悉却不同的面孔出现在我面前时,我宁可相信我的脑子已经被抽空到发疯。
“啊啊啊……真……真的出现了!小……小流离真的出现了!”
熟悉的称呼和调子扑通扑通敲着我的耳膜,我不可置信地望着我面前的人弹着兰花指拥抱旁边一个银发的男人。
一直抱膝的我缩得更紧,眼睛顺着那一个个身影逐个扫过。
玛蒙、贝尔、路斯、斯夸罗、列维、威尔第,还有一个我没有印象的瘦高带着微笑的男子。
心忽然狂乱地跳起来。
我……不是已经死了么……?
为什么还能看到他们?那副熟悉的模样,但是却似乎老了许多,一种近乎岁月的隔膜感让我彻骨的冰冷与恐慌。
他们到底是谁?我究竟在哪里……?
“哎呀呀~原来作战队长的小情人是这么小的……唉……贝尔你的飞刀打偏了……”那个面生的微笑男子侧了侧头躲过几把飞刀后,依旧不紧不慢地对我说,“啊哈,没自我介绍真失礼。我是现任的云守罗萨夫,请多指教。”
听了他的话,我握紧拳头浑身发抖。
就在这时,一个粗糙的掌心粗鲁地抹了我的脸一下,我猛地抬头就看见那个和斯夸罗长的极其相似的人蹲在我面前,右手的拇指摩挲了一下掌心可见的液体后,用那个曾让我如同吸毒后安心的声音讽刺道:
“苍井流离你他妈真没出息,十年前你自己装英雄去死的时候,就是这样抱成一团害怕地哭鼻子吗?”
好像做梦中才存在的故事,我无来由地大哭起来。
天打雷劈,哭得惊天动地。
逝去的怀念在一瞬间一股脑地钻回了我的脑子里,我发现自己正处在一个时空割裂的断裂层,填满我内心的是迄今为从未有过的空虚与难过,我无法前进无法后退,而沟壑并未因为我不断高亢的哭声被慢慢填平。
它就在那儿,不离不弃。
直到下巴被人捏紧抬起,我被迫对上那细长泛着严肃光泽的眼睛,我才从自己那恍惚的状态跳出来。
“你给我看好了,你没死,你现在好好地活在十年后!”
最后的半句话让我张开嘴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十年后……
我想我的思维没到那种荒诞的地步,可是看着他们确实如同十年后的模样,我便彻底糊涂了。
这时小小的威尔第蓦地走到我跟前,他推了推反光的眼睛,一脸成就斐然的样子说:“没想到那个研究居然成功了,看来解除诅咒也不是没可能了……哼,果然把那东西放在你身上是赌对了。”
研究?
突然想到什么,我低头去摸脖子上挂着的项链,却发现只有一条秃秃的链子,而上面原先拴着的挂坠已经不见了。
这时候才想起来,好像刚刚的爆炸把它炸碎了。
但是,这跟我突然来到十年后有什么关系么?
“嘛嘛~解释起来其实蛮复杂的,什么在某种情况下炸裂产生什么物质乱七八糟的,路斯大姐也不是很懂啦~简单说那个东西就是类似十年火箭炮哦,只不过小流离你回不去了,而是要永远呆在十年后~真是太好了呢~人家好想你啊~”
路斯的声音带着跳跃的愉悦调子,叙说着一个我该高兴的传奇故事,可这传奇故事真切地在我身上出现时,我完全怔在原地。
短短的时间里我突然经历了阴谋、死亡、爆炸、坍塌、穿越、重生等一系列不可思议的事情后,我思维的承载量已经完全超过我能接受的额度,抱着头闷在膝前沉默了好久,终于从迷茫中嗅到了悲伤的味道。
我不知道该笑还是该哭。
不是因为我还活着,而是因为我活在十年后。
如果我是在十年前的时间得救,我想我会高兴地喜极而泣,而后抱着路斯的脖子抹鼻涕。
但是我此刻在十年后,并再也回不去了。
那意味着我将从此与他们差距十年的光阴,永远没有追补的可能。
“嘻嘻嘻~总之流离你只要忘了过去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行了~”
忘记过去乱七八糟的东西。
也就是说,我存着的那个过去,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只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终于渐渐明白那个开始见面的恍若隔膜岁月的疏离感是怎么一回事了。
没有这个十年,即使我被迫活在这个世界,也只是十年前那个无知的女人,怎么样变成不了十年后的苍井流离。
我一步跨过了年华,却得不到除此之外的任何东西。
【我怎么能够毫无愁绪、平静地告别?不,我无法离开这座城市而不带任何精神创伤。
在这城垣中,我度过了多少漫长的痛苦日子,又经历了多少漫长的孤寂夜晚;谁能够毫无眷恋地离开他的痛苦和孤寂?
我曾将那么多心灵碎片洒落于这大街小巷,我曾有那么多希望之子□的穿行于这丘陵山岗,我不能没有负荷、没有痛苦地弃之而去。
今天,我不是脱去一件罩衣,而是用自己的手撕裂一层肌肤。
我留在身后的不是一种思绪,而是一颗因饥渴而甜蜜的心。】
就像《先知》里写到的一般,我无法那么轻松地抛下我一步一步走到现在的记忆,除非我留下那颗心。
那么,现在我把它留在过去了。
如今我还剩什么?
十年后,骸应该早就被救出来了,我存在的目的没有了。
十年后,巴利安新的云守早已接替我的位置,我无处可依。
十年后,威尔第通过我的实验似乎找到了解除彩虹之子诅咒的可能性,我跟玛蒙的打赌再没意义。
十年后,路斯的公主装早就换了一批又一批,现在肯定有了新的乐子。
十年后,除了巴利安他们之外,估计其他人早就忘记了我这个人的存在。
十年后,所有人都在原有的轨迹上一步一步走的好远好远……
远到我只能驻足在原地遥望他们早就看不清的身影,却不得不傻傻地寻着模糊的声音跌跌撞撞摸黑向前。
很寂寞。
很难过。
留在这里,我发现我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
周围的一切早就抛下我走过十年,没有人记得我曾经的故事,我只有孤零零的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人……
一个人……
没出息得再次窸窸窣窣地抽泣起来,我抿着嘴,把流进嘴角滴落到舌尖的咸咸的东西往肚子里咽,却突然感受到肩膀被人禁锢着往后拖,我想要反抗地伸出双手推开他,但是才碰到他的衣服,我整个人就被他托着身体压着身下,失去平衡的我条件反射地抓住他胸前的衣服。
长长的银发落在我颈间,弄得我微微发痒,背光的脸离我很近很近。
“斯夸罗……!”
“喂,十年前你跟我的那个约定还记得吗?”
他完全不理会我的不满或者反抗,只是看着我的眼睛静静地问着话,仿佛这个暧昧的姿势从一开始就不存在。
而那个他所谓十年前我跟他的约定,我自然记得,毕竟对我来说那只是短短几分钟前的事情。
——等回去后如果你还愿意,我们就交往。
只是我不敢相信他居然还记得那么久远的一句话。
心里突然有了温暖的期待。
我揪着他的衣服,紧张地点了点头,之后听到他这样高调地回答:
“听好了,老子愿意!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的女人!”
于是我嘴唇翕动还未发出声响,就湮没在他强压下来的霸道的深吻中。
所有时间都静止不前。
眼角的泪不能控制地往下流,我被他抱在胸前,随便他的舌头怎样粗鲁地撬开我的牙齿而后在我口腔内搅动,我丝毫不觉得自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受了委屈。
我突然感谢上天、感谢所有神明、感谢这个世界为我造了这样一个男人。
他肯留在十年前我离开的那一秒,扼住指针不再旋转,记住我曾经的全部,并没有退缩地一直等着我。
在所有人丢下我的时候,他没有。
于是当我茫然无措找不到活下去动力的时候,他从身后伸出手,将我圈在怀里。
砰砰砰的心跳。
如同现在一般。
33岁的他,当着众人的面,亲吻了16岁的我。
生命的起点就在这个春天的草地上,一切的跨度不过是一场梦境般的年华转身。我闭上了眼睛,用心感受着比叶子间阳光还温柔的吻。
就在同时,我想我已找到了活下去的理由——
——我要努力比你爱我的全部,更加爱你。
第四十二章 余生
西西里岛下着一天一地的白雪。
到这个世界快一年了,如今是隆冬一月,湿热的地中海驱不散雪花的冰冷。我披着厚厚的外衣,手放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笑着拒绝了女仆的劝阻,一个人站在别墅外望着这片静谧的园子。
想想时间过得真快,周围的一切也都物换星移一般瞬息流转。十一年前的人体试验基地炸成废墟,一年前我穿越过来已是河边青草地,而现在盖起了偌大的个人别墅,成了我和斯夸罗的后花园,早已嗅不到曾经的血腥疮痍。
我也已经成了斯夸罗的妻子,并且有了我们的孩子,即将十七岁的我,已经有了四个月大的孩子,而斯夸罗对我们都是极好的。
我在这个新世界该是过得很好很幸福。
或许。
而实际上我曾感觉到越发遥远的疏离。
就像飘满天地的雪。
【不是这个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