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这么闹腾了近一个星期后,这天下午,终于,看在吴邪这段时间表现良好的份儿上,他家张大爷竟主动到楼下的古董铺子里把小老板叫上去承认错误。
然而,在听完了齐羽的事之后,吴邪当即就后悔自己还不如不知道这些。原来,张起灵所说的那句“有时候对一个人说谎,是为了保护他,有些真相,也许是他无法承受的”是因为这个原因。
“小哥,你难道不知道今天是愚人节吗?你跟我开这种玩笑,是不是太过分了啊?”吴邪哽咽地道,眸中已满是水气。
作者有话要说:
☆、藏海花引
抗日战争结束后,张起灵回到青铜门。此时,距吴邪逝世已经过去了整整五年时间。
张起灵安静地在梦之界中待了一个多月后,终于还是忍不住进了终极之门,想要从轮回镜上再看一眼吴邪的模样,但却未能如愿。从终极之门出来,他很快就进入了龟息状态。
五年后,当他清醒过来时,却发现身上的麒麟并没有发出红光,而火精神树也未曾结出神果。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吴邪他还未曾转世?那么,我为什么会醒来?”张起灵心中暗自疑问道。
在阴暗的青铜门内,又独自熬过一段漫长的等待时光后,身上的麒麟仍没有要发光的迹象,这便使张起灵心急如焚,不知道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这天,他终于做出了个十分冒险的决定,那就是:再进一次终极之门,如果不能从轮回镜中得知吴邪是否已转世,那他就只能只身闯到后世渊,去寻找吴邪的亡灵,以确认他还未曾转世!
决定好之后,张起灵便开始行动。果然,轮回镜中的画面仍和五年前他看到的一样,始终定格在忘川河阴岸的那片红色花海之上,而不再有更多提示。
一丝失落从心底闪过后,张起灵便立即朝冥府奔进,目标直指后世渊。然而,令张起灵失望的是,当他拼尽最后一丝力气从终极之门出来时,却仍未能找到有关吴邪的任何踪迹。
“这究竟是怎么了?吴邪,你到底去了哪里啊?”张起灵惶恐不安地反复在心中问道。
当张起灵再一次从龟息状态清醒过来时,时间已经来到了1959年年底。
眼前的情景,一如上一次清醒过来时一样,身上的麒麟依旧未发出红光,火精神树仍然没结出神果。在梦之界中苦等了一段时间后,张起灵终于绝望地发现,自己好像已经没有办法再找到吴邪了!
然而,就当张起灵准备要再次进入终极之门,去后世渊寻找吴邪的亡灵时,身后那片泛着青蓝色幽光的雾气里的虚无世界,却隐约传来一个不急不缓的清越男声,似是在很有韵律地诵读着什么,但却始终让人听不真切!
张起灵闻声回头,并下意识地就循声追了过去。
没多久,声音就将张起灵引到一处幽深狭长、不知通往何处的山底通道入口。这是千年来,张起灵在青铜门内从未发现过的地方。
张起灵没有丝毫迟疑,忘我地追逐着声音的方向,进入了眼前的山底通道。
在模糊不清的诵读声的陪伴下,张起灵不日不夜地在通道里走了很久很久,就仿佛它根本是没有尽头一样。但每往前走一点,张起灵立马就能敏锐地辨出那传来耳畔的声音也会随之清晰一些。
终于有一天,张起灵已经完全能清楚地听到,那男声在诵读着的内容:
谁,执我之手,敛我半世癫狂?谁,吻我之眸,遮我半世流离?
谁,抚我之面,慰我半世哀伤?谁,携我之心,融我半世冰霜?
谁,唤我之名,驱我一世孤寂?谁,弃我而去,留我一世独殇?
谁,可明我意,使我此生无憾?谁,可助我臂,纵横万载无双?
谁,可倾我心,寸土恰似虚弥?谁,可葬吾怆,笑天地虚妄,吾心痴狂?
尔,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尔,揽我之怀,除我前世浮沉!
执子之手,共你千生风霜;吻子之眸,伴你万世轮回。
执子之手,收你此生所有;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情浓。
曾,以父之名,免你一生哀愁!曾,谓子之情,祝你一世安平!
当时,张起灵还不知道,诗中所言,便是他接下来的半世宿命!
1960年年初,张起灵终于走出了山底通道,但同时却惊愕地发现,眼前的情景竟与长白山青铜门内的情景极为相似。唯一不同的,就是处于同一位置的那道终极之门,竟然是一个永不停歇地、按顺时针方向旋转着的巨大漩涡。
乍一看,那漩涡就仿佛是要将所有靠近它的物体都吞噬掉一般。
漫无目的地在漩涡之外的虚无世界里徘徊了一段时日后,张起灵便被那诵读声引出了位于这个地方的青铜门。
青铜门外,是与长白山一样亘古不变的座座雪山,张起灵下意识地紧了紧穿着身上的那件吴邪特意为他订做的军大衣,随后便跟随着声音往山下走去。
不多时,一大片随风飞舞的五彩经幡便出现在他眼前,而当看清楚五彩经幡后的那座傍山而建的喇嘛庙时,张起灵那双深邃的黑眸里终于闪现出了一丝光彩:这难道是佛的旨意么,吴邪?
待张起灵来到喇嘛庙前,迎面就出来了个年轻的小喇嘛。
小喇嘛:“贵客从哪里来?”
张起灵:“我从山里来。”
小喇嘛:“是从山对面的村子里来的吗?”
张起灵:“不,是雪山的深处。”
在从小喇嘛嘴里得知这里是西藏的墨脱后,自此张起灵便借宿在这个喇嘛庙里。因为,他深信这一切都是佛的安排,只要自己留在这里,就一定能等到吴邪的转世。
每日清晨,当值班喇嘛把手伸到窗外能看清自己的掌纹时,便会登到整座庙里最高的措钦大殿楼顶,连击三次掌,然后用厚实的胸音反复多次呼喊:“米米泽哇德清坚色斯!”来叫众人起床。
这句经文的意思是:观音菩萨保佑平安!
自入住这座喇嘛庙之日起,张起灵的一切生活习惯便几乎都与这里的喇嘛们一样,每日天刚一放亮,他就穿起喇嘛服下床洗漱。不管是严寒还是酷暑,庙里的所有人,都只能各自用一盆自山上引下来的清凉泉水漱口洗面。待将自己收整干净后,张起灵便要开始他一天中的第一次修行,那就是清扫院子、打理殿堂以及默诵一段经文。其中,打理殿堂时,检查各尊佛像是否洁净完好,便是这所有修行内容中的重中之重。
完成以上的修行内容后,便是一日里的早饭时间。一般,也就是喝些酥油茶或者单纯的奶茶,并配以糌粑吃。用过早饭,众人就要集中来到措钦大殿内,在诵经师的带领下同时吟诵经文,这便是早祷,一般持续两个小时左右。期间,常会有施主进门来布施,若是施主家中有喜事临门,诵经师便会用藏文宣布:“让我们为幸福祈祷!”若是施主家中不幸有亲人去世,诵经师则会宣布:“让我们为亡灵超度!”
早祷结束后,稍事休息片刻便又是午祷时间,同样也是在诵经师的带领下持续吟诵两小时左右的经文,再之后就是午饭时间。这一餐,喇嘛们一般会吃些饼子或者米饭、面条之类的主食,有时也会吃到被他们称为手抓肉的大块水煮肉,或者汤面块,即汉族所说的面片汤。
这里声明一下,喇嘛们吃的大块水煮肉一般就是指牛羊肉,并且还必须得是“三净肉”。所谓“三净肉”就是:一不见,其是专为我所杀;二不闻,其是专为我所杀;三不疑,其是专为我所杀!另外,喇嘛们是绝不能吃飞禽、鱼肉、驴肉、马肉和狗肉的。
每日下午,庙里会组织三场辩经会。第一场,是喇嘛们两两自由组合,面对面一坐一立,由站立的一方先击掌发问,席地而坐的一方则要回答,几轮问答过后,双方身份互换一次,然后再继续问答,如此反复三次才算结束。后两场,则是将全部喇嘛分为两组,面对面席地而坐,并互相发问回答,不时,由诵经师对各组回答时的表现做出评议。
整个辩经期间,都会有号角、海螺、铜锣等乐器奏出的激昂乐音相伴,场面显得既严肃认真又不乏热闹激烈!
而喇嘛们问的大部分问题,也都是佛教经典里的问题,如:
问:“阿弥陀佛”在梵语中的含义是什么?
答:无量的光明!
问:“南无佛”在梵语中的含义是什么?
答;敬礼!
问:佛家有七苦,除生、老、病、死外,还有三苦是什么?
答: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
问:菩萨修习五明;其中“因明”指的是什么?
答:逻辑学!
问:普渡众生的“渡”,在佛语中的含义是什么?
答:到达彼岸!
问:佛语中所说的“身业”指的是什么?
答:行为!
当然,所有问题里还会参杂些有关于藏人风俗习惯之类的问题,如:
问:在西藏,客人在主家一般要饮几碗茶才算吉利?
答:三碗!
问:藏人伸舌头是一种什么行为?
答:谦虚和尊重!
问:藏人待客规格最高的一种仪式是什么?
答:献哈达!
问:藏人的名字中,格桑对应的意思是什么?
答:圣洁吉祥,美好幸福!
问:藏人的名字中,尼玛对应的意思是什么?
答:光明神圣,是对太阳的尊称!
问:藏人死后,为什么要选择天葬?
答:舍身也是一种布施。
待到三场辩经结束,众人都用过晚饭后,张起灵便会跟着饲灯喇嘛,就是那天他刚来到喇嘛庙门前时见到的那个小喇嘛,将措钦大殿里的所有长明酥油灯一盏盏地点起。晚上,所有人都会聚集在这里听诵经师讲解经文,最后,再以全体吟诵一段大藏经作为这一整天修行的结束语。
回到自己的卧房后,张起灵点起酥油灯便开始了他自定的一道修行:即在五颜六色的风马旗上,满怀虔诚的抄写着一段段他特意挑选出的藏地佛经。字里行间,无外乎都是对吴邪的祈愿和祝福。
一年后,张起灵将一串串写满经文的五彩经幡,挂在了离喇嘛庙不远的一处雪山之巅。往后,虽时不时地都还会有新的风马旗加入,但他却一直没能如愿等到转世吴邪的出现。
后来,张起灵慢慢地发现,因为找不到吴邪,自己在晚间已经完全没办法再安心入睡,遂就干脆独自盘坐起来,整夜整夜地在黑暗的卧房里,一遍遍地诵着佛经。时间长了,他却开始有些弄不清楚:究竟是自己在诵经,还是先前山底通道里的那个声音在耳畔为自己吟诵?
再后来,张起灵也跟随着庙里最最虔诚的喇嘛们,全身匍匐在地的去转过一座座山、一道道水、一尊尊佛塔,但却依旧未曾遇到他一直都在等着的那个人。
又过了两年,这天晌午,当张起灵将喇嘛庙里的一排转经筒连续拨转了五十个多个来回后,他默然来到措钦大殿的楼顶。在一处不易被发现的石头抬檐上静静地呆坐了一阵儿,他突然缓缓地开口,模仿着民国吴邪的语气低声吟诵道:
那一刻,我升起风马,不为乞福,只为守候你的到来!
那一夜,我听了一宿梵唱,不为参悟,只为寻得你的一丝气息!
那一年,我曾转山转水转佛塔,不为修来生,只为途中与你相见!
那一瞬,我若能飞升成仙,不为长生,只为佑你平安喜乐!
待将这几句诗诵完后,张起灵伸手从贴身的衬衣口袋里取出了那张民国吴邪的旧照,黑眸眷恋地在吴邪的眉眼上停留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地落下泪来。
此刻,他再也无法压抑,这二十三年来自己内心的所有惶恐与不安,悲戚地对着西藏湛蓝地天空问道:“吴邪,你到底在哪里啊?”
却不想,这一幕悲怆竟无意被诵经师给看到。
在诵经师的印象中,眼前这个正在哭泣的年轻人,脸上根本是不可能会有任何明显表情的。自打三年前他来到喇嘛庙,每日里的行为就极像是一位无欲无求的虔诚修行者,若他肯就此皈依佛门,那绝对配得上“喇嘛”这个尊贵的称号。
可是,如今他的脸上,却怎会有如此悲伤的表情?
领了一辈子经的诵经师,本以为早就该平静如水的一颗心,却硬是生生被眼前的这一幕情景,深深地撼动了那么一瞬。
作者有话要说: PS:
这章本来叫“藏海花殇”,改“殇”为“引”,是因为藕写文之前做了个梦,梦里是让藕以“藏海花引”为题的,嘿嘿!
作者声明:文中对引用仓央嘉措的诗稍有改动!
作者声明:三叔的《藏海花》并没写完,文中对借鉴部分稍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