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七忙磕了个头,站起身弯着腰退到方才站的位置上去了。
石临风道:“陛下见识自然不同凡人,只是石七方才的话却是这天下百姓的想法。始皇帝一生功绩无数,其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南取百越之地,北击匈奴之利,胡人不敢南下而牧马,天下为之震恐。可叹如今不过区区七十几年,已被传成了恶鬼一般的人物。”他看着刘彻已经严肃起来,于是道:“陛下可知是为什么?”
刘彻默然无语,不知该如何答,于是问道:“阿则你快别卖关子了,我等得心焦呢。”
石临风道:“其实陛下方才已经说了。”
“咦?我何时说过?”
“陛下说叫嚷着说始皇帝坏话的都是一群腐儒,可是就是这些腐儒,将始皇帝传成了如今这个模样!”石临风伏拜下去,道:“臣少时即有这个念头,只是不敢妄言,如今年岁渐长,越发觉得正是如此,因此特地说与陛下知道。”
石临风端起桌上上给他的水,喝了一口道:“儒生虽然手无缚鸡之力,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但是口舌之利远胜其余。自春秋战国之时起,儒学便是显学,今我朝自高祖以降均奉行黄老之术与民休息,儒学虽不为正统,仍然受众甚广。臣知陛下心向儒学,臣亦以为儒学之严密精到之处远胜其他诸学,只是若是陛下将儒学立为天下正统,臣免不了担忧。一门学说,其初始之时必然是好的,但是若是发展壮大之后,不免出现门派之分,反而失了本意。今儒学分为八派,其解说各有不同,臣曾观这八派之见,与孔子之学已相去甚远,已非儒学,而是各派自己的私见,如何能服众。另外,臣恐儒学一家独大之后,天下人以儒生之说为己之见,而非唯陛下马首是瞻,甚为威胁啊。”
石临风看刘彻正在认真思考,给出最后一击,道:“臣与陛下自幼及长都在一起,故而斗胆说一句,若是陛下独尊儒术,则汉家之天下将为儒家之天下,始皇帝便是前车之鉴!”
石临风说完,刘彻陷入了沉默。这些日子刘彻每天将石临风和韩嫣召进宫来议事,与韩嫣就是在讨论出兵匈奴的事,与石临风则说些朝政上的处理措施,而且流露出强烈的要抬高儒家来压倒道家的愿望。石临风考虑了再考虑,为了两千年后的人,还是觉得应该阻止一下。儒家固然好,只是当无人争锋之后就步入僵化,不如多方竞争,让中国的思想界始终处在活跃之中,大概就能一直领先吧。
正想着,刘彻突然开口,道:“照你的意思来看,是不赞成朕前些日子的看法了?”
石临风听得刘彻已经有些心动,但是自己一直以来的想法被否定还是有点不高兴,于是道:“臣并未说臣不赞成陛下的想法,只是在陛下的想法上臣又加了些自己的看法而已。陛下认为如今黄老之术已不适合再做为治国之本,臣赞同,我大汉已养精蓄锐如此长的时间,该是奋发有为、扬我国威的时候了。臣只是觉得若是让一家独大,有违陛下本意,权衡之术,陛下当比臣更清楚才是。”
其实这段话已经有些过了,但石临风觉得不得不说,便就说了出来,刘彻如何反应,总不会为了他的话杀了他的。
刘彻倒没有在意,他的心思都在石临风方才说的话上,问道:“我知你的意思了,便是让诸家争雄,朕坐收渔利?”
石临风伏拜下去,道:“陛下英明。只是臣之意不只于此,臣知陛下雄才大略,必然要做出一番前人未有的事业来。始皇帝既然统一了天下,陛下何不教这天下人都按陛下的想法去思考?”
刘彻一喜,顿时明白了石临风的意思,几乎要跳起来,他按捺住自己,道:“你说得对,你说得对,哈哈哈,对,朕便取百家之长,合成朕自己的派别,教天下人都来学这天子之学!”
石临风看刘彻喜悦之极,便把百年之后汉宣帝的名言说了出来:“陛下所言甚是,汉家自有制度,本以王霸道杂之,正该由陛下创制。”
刘彻只觉得自己又见了一个新的境界,通身说不出的舒畅,哈哈大笑,定下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久等了的一章……我有罪……
于是做出了青史留名的事,于是快完结了……
你们这些让临风多待几年的人难道没有想过娶妻生子的问题么么么么么?
下个世界,古剑奇谭还是hp,这是个问题,我想写hp很久了啊挠地……
☆、汉武帝完结
在古代,若是改革一事得到了皇帝的首肯,基本已经成功了大半,尤其是这个皇帝是一个心性坚毅、固执己见的人的时候。
刘彻虽然还是一个少年皇帝,但是已经基本具备了成为一个成功的帝王的条件——多疑、冷酷、善于做戏、精于权衡以及城府深不可测。石临风和刘彻密谈之后,不几天宫里就传出了刘彻和阿娇恩恩爱爱、甜蜜无比的消息。刘彻对阿娇的恼怒归恼怒,哄阿娇开心的手段倒是越来越高端,虽然现在在孝期不能同房,但他自然有别的办法让阿娇高兴,尤其阿娇是个注重精神生活的人——这位的物质生活早已富足了。只是刘彻既然是个心高气傲的人,现在越做小伏低、低声下气越在心里对阿娇及窦太后一党不满,而距离这些不满爆发的时间已经越来越近了。
建元元年在一片暗流涌动中平稳地到来了。
石临风和韩嫣早早通好了气,兄弟俩虽然说一文一武,但是分界也不是那么明显,韩嫣知道了刘彻的想法,再奏对时也能更有把握些。这一年韩嫣在南军中摸爬滚打,也算是得到了大部分人的承认,靠的就是每天和人切磋,或者说是打架。李家的三兄弟早就和韩嫣比试过,自然对那些看着韩嫣容貌秀美要欺负他的人举双手欢迎,就这么比了半个月,渐渐大家就知道了,弓高侯府的这个韩小公子果然不是好惹的。
石临风闲着无事的时候经常去南军看韩嫣练习,韩嫣在石临风来的时候总是特别刻苦,石临风有时便陪着他一同练习。开始时南军的人还有些奇怪,久而久之就知道了,这兄弟俩感情深厚,不比常人,也就见怪不怪了。
刘彻既然想要打匈奴,对于自己的军队总是特别上心。眼见韩嫣在南军中的威望越来越高,刘彻大手一挥,让韩嫣自己挑人另组个军队,名号还是挂在南军下面的,但是却是受更加严苛的训练——这是刘彻想出的一支奇兵。
这件事当然是秘密进行的,连被挑选出来的士兵也只是知道韩嫣表现出色,刘彻特地让他独领一军,名头还是守卫宫室。本来韩嫣的刻苦大家都看在眼里,因此训练严厉些也就是很自然的事情了。石临风在训练里出了不少主意,按照后世军训的标准来,令行禁止,标准严格,军规严明简要——他直接将三大纪律八大注意搬了出来,只是又加上了搏击、偷袭等技巧的训练。刘彻对这只新兵的期望很大,亲口对参与此事的将军们说:“朕不管你们怎么训练的,总之,朕要这只军队成为我大汉最精锐的军队!”
李广和程不识都是知道这件事的人,所以看着韩嫣和李家三兄弟折腾这些士兵们,不时还亲自过去指导训练,刘彻更是三不五时的跑过去慰问将士。本来被挑选出的士兵心中有怨气,觉得自己跟了一个要求严谨的将军不得松快,看到上至皇帝下至将军们都对自己如此重视,不由得升起了自豪感,也就自觉了,总算有了后世职业军人的模样。
石临风更添了一把火,他把高桥马鞍和马镫献了出来,又建议给骑兵的马钉上马掌。
这下所有的将军们看着石临风的眼光里都要喷出火来,热情的火。没有人比这些老将们更清楚这三样东西能够多么大地增强骑兵的战斗力了,首先马掌能减少马匹的损耗率,高桥马鞍使骑兵能和马更好的合二为一,马镫则解放了骑兵的双手,有了这三样秘密武器,汉朝的骑兵总算能和驰骋草原的匈奴人一决高下了,而且优势明显。
刘彻亲自对所有人下了封口令,严令禁止外传,如有人走漏消息,夷三族。
军队这边一切走上了正轨,借着新皇登基的喜气,建元元年正月,也就是十月,诏举贤能方耿直言极谏之士,策问古今治道。
汉朝是世袭制和察举制并存的时代,列侯都是世袭罔替的,而良家子要出头,要么从军,比如李广;要么就是等着当地的郡守察举自己了。就在这一年,董仲舒上《天人三策》,刘彻盯着董仲舒的书简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恋恋不舍地放下了。
其实一年之前石临风已经将改良后的纸献了上去,只是虽然刘彻下诏在各地大量推广,到底还没有到十分普及的程度,有些举荐上来的人已经用纸来写策论了,还有一些人仍然用的是竹简,比如董仲舒和东方朔。东方朔的竹简刘彻看了两个月,认定此人虽有才能,但不堪大用,石临风倒觉得东方朔很有意思,好说歹说让刘彻封了东方朔一个小官,免了他待诏公车的曲折。
至于董仲舒,如果没有石临风之前的搅局,本来是可以凭借《天人三策》一跃成为刘彻的新宠的,可惜刘彻现在的眼界更高了,不仅想要大一统思想,而且还要是综合百家精华的思想,最重要的是,这个思想的地位不能比皇帝本人还要高,若是到最后只知孔夫子不知汉武帝,可不是刘彻想要看到的局面。
但是毕竟刘彻爱惜董仲舒的才华,而且也想借着董仲舒来试探一下太皇太后,故而董仲舒也留下了。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只是石临风遇到了一个难题。
建元二年,石临风已经二十岁了,韩嫣十七岁,都是该娶亲的时候了。
要说韩嫣尚可拖两年,石临风已经行了冠礼,取了字叫做子规,是该成家立业了,万万不会再拖。兄弟俩面上都不动声色,但是心底均偷偷叫苦。石临风逍遥了几十年,前面两个世界都是武侠世界,没有人强迫他娶妻,到了汉朝,一直小心过日子,现在猛然发现还需要娶妻,顿时十分不习惯。他虽然喜欢的是男人,但是因为自身性格的原因,颇为严谨自律,又从来没有遇到合心意的人,到了后来,有了这些神奇的梦境,越发把找个伴侣的心思淡了。
韩嫣更不必说,他一想到石临风也要娶妻生子就心中不快,只是以前诸多事务让他不容易想到这些方面,想到了也会下意识地忽略掉,如今事实摆在眼前,韩嫣想要逃避也是不能了。
韩家的两位母亲和石临风、韩嫣两兄弟坐下来讨论娶妻之事,两位母亲热情高涨,两个小辈各怀鬼胎。韩夫人先把各列侯的适龄女儿都摆出来让大家筛选,然后又抱怨兄弟两个,道:“你们两个人,虽然说建功立业是好事,但是成家立业也是大事,怎么就一心扑到政事上了?我给你们一人放了两个通房的丫头,两个人居然一个也没动。莫非你们还不知道这男女之事?”
韩夫人用怀疑的眼光在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扫得两人都出了一身冷汗。这个时代,喜欢男人并不是什么大事,但是娶妻生子才是正途,男风虽盛,也不见人说自己只喜欢男人的,有这么做的人,大概早就被目为异类了。韩夫人叹口气道:“你们整天在军营厮混,照理说懂得该多才是,怎么到现在还是你们两个同寝?清心寡欲不是不好,只是及时行乐才是应该的。改天,不,就今日罢,你们也该懂点人事了,若是新妇嫁到咱们家,你们两个还懵懵懂懂的,可真是笑话啦。”
韩夫人已有四十几岁,放在汉朝已经是“老年”了,就算称一句“老身”也是可以的,又是家族内部的讨论,两个孩子都是她看大的,其中之一还是她的亲生儿子,所以说话便没有什么顾忌。石临风听得韩夫人的意思,竟然是要他们今天晚上便行房事,顿时一个头有两个大,忙阻道:“阿娘,这个……不必着急。则儿明白是怎么回事,不必……不必……”
“正是,大娘,嫣儿也明白,不必如此。”韩嫣紧跟着也说道。
韩夫人一拍桌子:“你们两个,说到这件事就躲得比兔子还快,难不成有什么难言之隐?还是说……”
石临风忙打断韩夫人道:“这事儿不急。阿娘,虽说平常人家有个通房也是稀松平常,只是新妇过门之后终究不好看,若是庶子先出生,就更不好了,则儿只等着新妇进门便是了。”
好话说了一箩筐,韩夫人总算放弃了这个念头,转而挑选起石临风的妻子来。
当天晚上,韩嫣被韩嫣的母亲赶回自己的房间,石临风一个人躺在床上,突然听到有人蹑手蹑脚地走近,推开了房门。他听得那人的脚步声,便知是韩嫣,他玩心突起,故意放沉呼吸,做出沉睡的假象,想要吓韩嫣一跳。
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