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息。
抬眼望着那些狰狞的面目，饱经了岁月折磨以后，很多的脸孔已经看不出原本的样子了。想到这里面也许有一个人就是翠，瞬就不忍去看。只是强烈的负罪感驱使着他前进，让他去做一些无用的事。
走了很久，眼前的景色仍是树木，没有任何改变。
瞬大约是在森林的中心找到了翠的。他确实是只在回忆里看到过翠的模糊的样子，但是第一眼看到的时候，他就认定那就是他要找的人。
“翠！”瞬喊道那个名字。
“……”翠背对着他站在一棵枯树前，那背影僵硬着没有动。
瞬好像一时间忘记了，作为亡灵的翠应该是没有意识的。想到这点，他还是走了过去。
“你……是谁？”
然而出乎意料地，翠却回头看着他。那双清澈眼睛里是不同于其他亡灵的空洞和迷茫，翠本身也是，和这里的亡灵都不一样，他看上去就和从高处坠落之前的他一模一样。
如果不是在冥界相遇的话，瞬会觉得他就像是还活着。
“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见瞬没有回话，翠又问道。
“我是瞬，现在是……呃，使用着你的身体。”瞬犹豫着说道，苦笑了一下。
“啊，原来是你。”翠却很高兴地跑了过来，他在这个冥界里有很长时间了，除了亡灵和冥斗士以外，是第一次看到其他人，“我知道哦，是替代我来到这个世界的吧。”
“是的。唔……现在的我不是亡灵，只是来这里见你一面而已。”瞬看出他的疑惑，解释道，“对不起，私自占用了你的身体。”
不过这个时候道歉也太晚了。
“……”翠看了他许久，大概是在思索着什么，而后露出单纯的笑容，“没关系，我觉得我应该可以相信你。”
瞬怔了怔，他料想到翠可能会责备他，或者只是感到愤怒也好，能让他抱着罪孽可以被赎清的错觉。然而翠好像不如他想的那样，是因为小孩子的想法所以过于天真了吗？他原本是为了忏悔而来这里的，却有种被救赎了的感觉。
“你见过我的哥哥了吧。”翠低下头，声音轻细，“我很想念他。但我没有办法。”
翠说着，把手腕上的绷带一圈圈解开，那下面藏着被太阳灼伤的恐怖的痕迹。“我看起来，是不是很可怕？”
“不是这样的。”瞬摇摇头，抓住他的双手，他比还是孩子模样的翠要高许多，只能俯下身来对着翠说话，“辉火的话……无论你变得怎么样，都一定不会抛弃你的啊。而且你的病，是可以痊愈的。”
“不是哦，”翠的食指点在瞬的唇上，示意他不必再说，“我并不想治好自己，我只想……哥哥能够自由地活着就够了。”
“就算这样也不能让你……”瞬的话语只说到一半，后半句就被涌出的泪水淹没了，“让你一个人在这里……”
“不要哭，瞬。”翠伸手为他擦去眼泪，“我不是一个人，能在这里遇见你，真的很高兴。”
在这个充斥了罪与罚的死后的世界里，保留有意识的翠恐怕不会比承受无尽痛苦的亡灵要好多少。对于翠这个格格不入的存在来说，永无止境的等待依然是非常残酷的惩罚。
辉火就在这片森林外守望着他，但是被无形的枷锁桎梏着，不能离开这里的翠并不知道这件事，自然也不会与辉火重逢。而明知翠就在这里的辉火，却也从来没有想过要走进来哪怕一步。他选择了用离别来保护翠，正如翠当初离开了他。
归咎于命运也好，兄弟之间的情义也好，都已成为定局，不是瞬自作多情可以加以干涉的了。
“可以跟我说一些关于哥哥的事吗？”翠请求道。
“好啊。”瞬背靠在一棵枯树下，回忆中浮现了与辉火一同生活过的短暂的快乐与宁静。
第17章 Chapter 17
这一天，瞬如往常一样，定期来到圣域内。因鲁科的委托，而来到了教皇厅。
今天的大厅里格外得安静，除了端坐在中央的赛奇之外，一个人都没有。瞬有些诧异，不过赛奇微笑着迎面向他走来的时候，这种奇怪的感觉就消失了。
“我等你很久了。”赛奇说着，却没有半点责怪的意味。
“抱歉，教皇大人……今天来得稍微晚了一些。”瞬歉意地说道，抬眼看着赛奇的时候，却发现那双掩在阴影之下的眼睛一刹那变了颜色。
“你先到里边去吧，等会儿我再来找你。”教皇有力的手按住他的肩膀，眼神示意他进去。
赛奇本人却走过瞬，宽大的衣袍几乎要掩盖住瞬的身体。面对着空荡荡的教皇厅的大门，赛奇一言不发地凝视着。
瞬虽然不解，还是依他的话去了里屋。撩起厚重的帷幕，瞬见到了原本应该在处女宫的阿释密达。
“阿释密达大人？”瞬疑惑地眨了眨眼睛，“这是要做什么？”
阿释密达把他揽过来，藏在帘幕的后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自己走到幕前，拉开了一角。
恐怕继续追问下去，阿释密达也不会解释给他听吧。瞬便没有再问了，只是透过那个狭小的角落看着教皇厅内即将发生的事情。
一分钟，五分钟……无声的静默让人很难熬，时间也过得很慢。瞬仍然不知道怎么回事。
然而很快地，在他有点放松下来的时候，教皇厅外陡然掀起一阵风，重重地将教皇厅的大门推开。门外传来了絮乱不安的小宇宙，或者说，有点不祥的意味。
站在门外的，是德弗特洛斯。
“我们是初次见面吧，不过我早已知道关于你的事情了，德弗特洛斯。”赛奇缓缓地说道，一步步接近那个不稳定的、极具危险的小宇宙。
瞬对德弗特洛斯的了解不多，不过他现在看上去很不对劲，不知道会做出什么。
“赛奇大人……！”瞬想出去的时候，却被阿释密达拦了下来。
阿释密达朝他摇了摇头，微微笑着，手里做出结跏时的手势。瞬能隐约感受到阿释密达的小宇宙在逐渐地扩散，一直到赛奇的身边。他只好听话地留在原地。
与其说德弗特洛斯，倒不如提他的兄长阿斯普洛斯，较之于他来说，阿斯普洛斯的实力和功绩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就与他所熟知的撒加那样，阿斯普洛斯是个无愧于双子座圣斗士之名的战士。
相反的是，德弗特洛斯的存在却被刻意地削减了很多。瞬有时会听到关于德弗特洛斯不太好的传言，而与阿斯普洛斯有关的，却多是赞扬和美言。
可是，德弗特洛斯来这里干什么呢？
“你是来杀我的吧。”赛奇平静地吐出这句话，仿佛在说着别人身上的故事。
而赛奇似乎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德弗特洛斯就立刻一拳招呼上来。瞬几乎能听见他迅疾的出拳擦过风发出的声音，而后是零零落落的清脆的响声。
挂在赛奇颈上的项链断了，珠子一粒粒砸了下来。不过他本人并没有事，靠着一掌接下了德弗特洛斯的拳，不过他的脚步明显后退了半截，才能完全制止住这一击。
“真不愧是那个男人的弟弟，出色的一拳！”赛奇笑着说道，就像是欣慰地看着自己精心培养的弟子一般，“完全想不到是一个隐没的人能打出来的。”
“……”德弗特洛斯从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那双眼神非常痛苦地看着赛奇。
“请等一下！”紧接着而来的，是阿斯普洛斯。
“他确实是躲起来，避开众人耳目而生活的人，也同时是我凶星的弟弟。”阿斯普洛斯身上的黄金圣衣崭亮，反射着金灿灿的光，那面目确实就如他人所说的，如天神一样仁慈和包容。
为什么他来这里？瞬心里有太多不明白的地方，但是所有的线索都似乎指向了唯一的答案。
瞬不愿意相信那种可能性，如果真如旁人所言，双子座的诅咒确实存在的话，那么在两百多年以后的撒加和加隆他们，是重蹈了阿斯普洛斯与德弗特洛斯的覆辙吗？
“但他向你打出这样叛逆的拳，作为兄长的我也是同罪。那么处罚他，应当是我的职责。”阿斯普洛斯在忏悔着，看上去却像在笑。
赛奇叹了口气，转身走回到教皇之位前。
“真不忍心看啊……我也有一个血脉相连的兄长，兄弟之间的厮杀，本来是不应该存在的。”赛奇的语调非常得低缓，带着凄凉与失望的感觉。
“那么为了不让这触及了大人的眼睛，请你就这么背向着我吧。”那句阴森森的话响起的同时，阿斯普洛斯举起的手刀却向着教皇而去。
猛地，阿斯普洛斯的手停在半空当中，无形的壁障阻挡了他的攻击。
“什么！？”阿斯普洛斯惊呼道。
“我不忍心看的是你啊，阿斯普洛斯。”赛奇几乎是用怒吼一般的声音说着，“真是可惜啊，我本来还希望，我的担心只是多虑。”
阿释密达让瞬站在帘后，自己则走了出来，站在教皇的身边。
瞬所预料的事成为了悲哀的现实，无论他如何去否定关乎命运一类的说辞，眼前发生的景象却永远不会改变。
“觉悟吧，阿斯普洛斯。”阿释密达义正言辞地说道，“你内心中的阴暗很早以前就暴露出了，况且你还运用魔皇拳的力量，来操控自己的弟弟。”
“哼，对啊，这家伙是我的影子，拥有不在我之下的力量。没有比他更好的傀儡了！”阿斯普洛斯冷笑了一声，甩开披风摆出迎战的姿势。
不是的，不是那样的。眼看着他们四人之间的对峙越来越激烈，瞬的手紧紧地攥着帘幕的一角，焦急地看着现在的态势。
“已经进了魔道呢，阿斯普洛斯。你现在最需要的是悔过。”阿释密达毫不客气地说着，手中凝聚着强大的小宇宙。
“抱歉啊，阿释密达。”阿斯普洛斯反弹开了他的攻击，“你的对手是这个傀儡！”
“德弗特洛斯他不是傀儡！”瞬从幕后走了出来，几步到了教皇身前，“他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兄弟，你的双胞胎的弟弟啊！”
“你是……那个药师的弟子么？”阿斯普洛斯没怎么把瞬放在眼里，现在的他看上去就像恶鬼一样，即使他依然有着与阿斯普洛斯同样的外貌。“碍事！”
瞬的锁链随着阿斯普洛斯进攻性的小宇宙而焦躁起来，以旋转的阵势为瞬抵御攻击，仙女座的圣衣也同时披挂在他的身上。
要接下阿斯普洛斯的攻击的确很吃力，好在阿释密达及时帮他解围，虽然那微蹙的眉里带着责怪的意味。
“你离开这里，瞬。”赛奇把他拉了下来，瞬却不依不饶地站着。
“教皇大人，你来对付德弗特洛斯吧。你作为教皇来说……一定知道的吧，有不用看到眼前的人死亡，就能解除魔皇拳的办法。”瞬坚定地看着他。
赛奇愣了愣，对视了良久，从瞬认真的眼神里，他不知读出了点什么，因而嘴角有那么一点笑意。
“阿斯普洛斯交给你和阿释密达，务必要注意安全。”赛奇这么说道，转而走向身体僵硬着的德弗特洛斯。
对于自己的计划被打乱，阿斯普洛斯啧了一声，而后又完全不在意，自傲地笑着。
“来吧，阿释密达！”
瞬的手里也举起了锁链，从旁辅助着阿释密达。
没有人生来就是作为凶星而存在的，也没有人愿意被作为傀儡来看待。即使正如出生是难以改变的，命运也是如此，而我们终将能寻找到这之中正确的道路，那条路上有我们相信的理想，也有我们丢失的时光。
第18章 Chapter 18
逆位之乱的最后由阿斯普洛斯的败北而收场。
德弗特洛斯终于能从魔皇拳里安然无恙地清醒过来，那之后他恢复得很快，但教皇还是要求他静养。另一方面他和阿斯普洛斯的关系逐渐好转，虽然阿斯普洛斯的罪要如何发落还没有下结论。毕竟是忤逆教皇之位的罪行，即便最后他的态度很诚恳，恐怕还是逃避不了责罚的吧。
在得知对阿斯普洛斯的处罚之前，瞬就先离开了圣域。与鲁科约定的日子是在昨天，但是瞬想再观察一下德弗特洛斯的情况，就耽误了一天。因此瞬不得不早点赶去码头，尽可能快一些去药师岛上。
第二天的下午他就打算回去了，实在是很放心不下阿斯普洛斯和德弗特洛斯。虽然佩夫科和鲁科执意要留他住几天，他还是回绝了。
发船的时间在傍晚，他还有一点时间。
「状态不是很好。」
「鲁科老师说得太严重了，没那么回事。」瞬想敷衍过去这些，鲁科说他的身体状况很差，况且这么奔波，对他都不是太好，所以很反对他成为圣斗士这件事。
「现在离魔星全部觉醒没有多久了，圣战在这两年里就会爆发吧。」
「有可能在那之前就死了。」
「啊，不会那样啦……」话是这么说，瞬的情况他自己很清楚。鲁科所说的也绝对不过分。
「陛下，在我死之前，一定会带你去极乐净土。」瞬承诺道。
「余不想拖着个死人去。」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