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老字号酒坊前,伴随着马车行驶的轱辘声,坐在前面的车夫拉紧了缰绳,上好乌木打造的厚重马车便稳稳的停靠在门前。
这家酒坊口碑极好,酒香堪称塞北一绝,里面买酒和酒的人很多,却第一次看到有类似砸场子的情况。不怪他们这么想,谁让马车堵住了门口,客人无法进出,逼得里面酒坊的老板连忙出来看情况。
眼尖的看到马车上的万梅山庄标志,老板暗道不妙!
他想要蹑手蹑脚转身……
“站住。”
隔着马车的车帘,里面传出青年男人平淡的话,声音不高不低,一般人听了大概不当一回事,但把老板吓得一个激灵,脚步死死的钉在地面不敢动。他惊悚的发现,来者不是西门吹雪,是另一个更不妙的人!
擦了擦额头流下的冷汗,老板鞠躬的说道:“这位大人,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咻——”
帘子微微晃动,一个东西飞射出来!像飞镖般扎在门口的木柱上!
老板小心翼翼的碰了碰露出来的一头,果然是代表着西方魔教客卿地位的玉牌。脆弱的玉在刚才迅猛的力道下丝毫无损,半块镶嵌在百年古木的柱子之中,店内看热闹的人顿时抽了口气,外行人也知道这一手要多深厚的内力。
“我要见他。”
顾响还是那样漫不经心的语气,这回没有一个人敢小瞧他的到来。
老板连忙滚去联络教主。
然而玉罗刹在万梅山庄对他避而不见,又怎么会在顾响前来砸场子后过来一见。顾响知道这些,今日的所作所为纯属表态,不表态,玉罗刹还一直把他当一只狐假虎威的猫呢!
好歹他也白榜第一了啊,摔!
外表永远淡定的顾响当然不会表现的那么狂躁,但他周身的低气压连外面的马都感觉到了。
马儿刨了刨蹄子,有些不安的乱动。
老板后知后觉的跑了回来,赶紧让看家护院的人把客人从后门赶走。顾响听着外面吵吵闹闹的动静,压根就没打算下去,“我就在旁边的客栈住下,他若有消息,你过来找我。”
不待老板挽留,马车掉了个头,在车夫的驾驶下渐渐远离了酒坊。
顾响到他名下的酒坊里砸场子的事情,玉罗刹当天就知道了。看到眼前说完一通话后,满脸兢兢克克的酒坊老板,玉罗刹托着下巴,散去迷雾的容颜非但没让人心向往之,反而像是美到剧毒,让人看到就瑟缩,只敢在心底诽谤着为什么迷雾之下不是一个老头。
“下去吧。”
他说完这句话,酒铺老板就迫不及待的脱离大宗师的威压范围。
一天之内被两个大宗师吓过,酒铺老板绝对自己可以在以后跟自己的子孙嘚瑟一次了。
短短的半天功夫,玉罗刹带着人并没有走远。移开目光,他对被“请”过来的宫九不怀好意的说道:“他还挺在乎你的嘛,以前都不敢正面对上我。”
宫九脸上浮现一丝喜色,顾响在乎他,他怎么可能不高兴。
“我和你说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玉罗刹没给他多少时间心花怒放,“你的体质特殊,兼之被魔门功法由外向内的洗髓伐毛,倘若在晋入大宗师的时候散去功力,无疑最适合修炼道心种魔*。”
宫九早就从顾响口中听闻道过心种魔*的尽头就是破碎虚空,哪里能不心动。但是天下没掉馅饼的好事,玉罗刹自己都不修炼,偏偏找他来……说没鬼的没人相信。
“玉罗刹,你进阶大宗师尚花了一甲子,我要是到了大宗师的地步,何苦再重修过一门功法。”
“连这点决心都没有,你还想追上顾响的脚步?”
玉罗刹化身蛊惑人类的魔鬼,一心一意给他推销道心种魔*的好处。
未料宫九认真的听完这番话,说出了甚少人知道的秘密:“邪帝舍利要是在,我修炼道心种魔*倒没问题,可是它的下落不明,且道心种魔*需要资质绝佳的炉鼎,情/欲同身同受,一不小心就会邪火焚身,我怎么可能让别人影响到我和顾响的感情。”
玉罗刹先是一惊,后突然欣喜若狂的说道:“还有这一点?”
宫九狐疑的打量着玉罗刹,“你想利用这一点干什么?该不会是……你让我学这功夫就是为了对付黑榜第一的人吧?”
玉罗刹笑而不语。
宫九的脊梁一阵发寒,心知差点就上当了。
越是强大的功夫,就越有限制,顾响曾经把天下有名的功法都和宫九讨论过,不管是四大奇书还是其他一流功夫,所有宫九艳羡不已的秘籍背后都有糟心的地方。
《慈航剑典》,情关和生死关是妥妥要突破的地方。
《长生诀》,你要是没有符合它要求的资质,给你秘籍,你一辈子也练不出个玩意。
《天魔策》的一部分——《天魔秘》,十八岁前破了处/子之身,就等着这辈子卡在这一关吧。
最后是四大奇书最神秘的《战神图录》,见过它的人其实不少,连天魔策和慈航剑典都是从中演化出来的功法,可是古往今来能破碎虚空的人有几个敢在战神殿闭关潜修,三十年岁月,不知人间沧海桑田。
至于道心种魔*和与其并列的紫血*,呵呵……
顾响给予的评价就是:自虐的人玩的,正常人别参与,没准把自己玩的越来越不像人。
玉罗刹从宫九口中撬出了道心种魔的各种弱点,虽然一腔的算计落空,心情倒是愉快至极。在顾响过来接宫九的时候,玉罗刹正在和宫九列举当今武林的正道高手。
顾响有点不悦,宫九已经够歪了,这两个家伙怎么混到一起。
“你们聊的挺开心的啊。”
“顾响,你说当今正道谁能突起。”玉罗刹才不在乎抓来宫九有什么影响,兴致勃勃的列举:“慈航静斋的传人就一个小丫头,佛门那边藏着掖着,我不太清楚他们的新一代,武道和峨眉最近也没什么高手出现,感觉大门派未来五十年要没落了。”
“陆小凤啊。”顾响下意识的反驳道。
整个江湖的大体框架是大杂烩的综武侠没错,贯穿剧情的分明是陆小凤传奇。
宫九一愣。
玉罗刹一呆。
好一个灯下黑,谁都知道陆小凤身世不明,仁者侠心,又是个风流多情的种子,大有几百年前楚留香的风采,却未想过白榜排在二十名开外的他会和江湖顶层有和关系。
宫九的大脑飞速的回忆起陆小凤的事迹,各种猜测横飞。玉罗刹恍然道:“怪不得他一直顺风顺水,得罪那么多大势力都没关系。”
顾响扶额,“陆小凤有陆小凤的能耐,他达不到楚留香的名声,不代表他就依靠了别人的帮助。”
“不,你误会了我的想法。”玉罗刹站起身,“你们好好聊吧,我要走了,宫九,你要是以后想修炼道心种魔*可以来找我,我可以帮你介绍给他,他正缺一个传人。”
宫九点头,对玉罗刹的“好意”心领了。
一场绑架不了了之,顾响已经对玉罗刹习惯性的折腾绝望了,回过头朝一脸纯良的宫九问道:“给我说清楚,你们两个在搞什么鬼?”
“玉罗刹好像是在找方法对付黑榜第一。”
“于是?”
“于是他希望我修炼道心种魔*,再把破绽告诉他。”
“……”
顾响的脑补能力不弱,把前因后果串联上,他被自己的想法雷得外焦里嫩,艰涩的说道:“难道……你们怀疑陆小凤是那个人的炉鼎?”
宫九拨着指头给他算特点:“你说过的,炉鼎要求一,天资卓绝,陆小凤无门无派就能自创灵犀一指,资质其实不会弱于我和西门;要求二,正道人士,陆小凤经历过各种朋友的背叛,心性依旧不改;其三,他每次都能绝处逢生,要说暗中没有人帮助,简直不可思议。”
阴谋论后,宫九说得简直证据确凿,令顾响无言以对。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串戏来得囧囧有神吗?
☆、第47章 成功夺魁
黑榜第一,玉罗刹。
黑榜第二,娄危。
整个江湖对被这几年黑榜、白榜更新换代的速度惊呆了。说好的神秘莫测的黑榜第一呢!说好的庞斑传人如何牛逼轰轰,为什么才保持了两年就掉到了第二名!
百晓生你出来,我们保住不打你!
百晓生从茶楼的说书先生那里看到大家的风评,缩了缩脖子。
没办法,娄危不显江湖,真正的实力只有他们这些有门有路的人才知道。在百晓生的心中,那是仅次于当年庞斑的人物,黑榜毋庸置疑的魁首。他不知道玉罗刹用了什么手段,竟然在境界相差悬殊的情况下逼得娄危认输,这简直是这五十年来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百晓生的好奇心挠得无法忍受,可是他不会挑这个时候上门去问,怕殃及池鱼。
事实的真相仅有几个人知晓。
比如说顾响和宫九——
顾响颤抖的指着玉罗刹坏到极致的笑脸,“你是说……让陆小凤服了春/药,连续几天战通宵?”就算陆小凤是武林高手,也禁不住这样的消耗,不肾虚才怪!
宫九不太了解深层次的内/幕,疑惑的问道:“陆小凤只是炉鼎罢了,你对付他有何用。”
玉罗刹笑吟吟道:“怎么会没用呢,你说过炉鼎的情/欲会影响道心种魔*的修炼者,轻则邪火焚身,重则走火入魔,我让陆小凤精疲力尽,自然能让娄危那边出问题。”
顾响忍不住为那位庞斑传人点蜡。
下一秒,他也十分公德心的挖掘*:“娄危出了什么问题?”
“还能是什么问题。”玉罗刹舔了舔唇角,笑得妖娆多情,“估计是憋太久,和我打的时候腿软了。”
顾响:“……”
宫九:“……”
人贱到你这种程度,也是一种极品了。
五年之约的时间已经过去,而今顾响白榜第一,玉罗刹黑榜第一,没有完成的约定再次被玉罗刹提了出来。宫九是无论如何都不想看到顾响受伤,甚至战死,当即脸色就黑了,对着这两个修为高过他一大截的人就怒道:“你们活的不够痛快吗,非要争得你死我活?”
顾响暗自赞道,我也想这么说啊。
宫九,你终于能理解我看见你们这群剑客吃饱了撑着要决死战的心情了吗!
可惜在明面上的态度,顾响依旧是唯我独尊的从容和镇定,浑厚的剑意勃发,几乎能让人听见剑出鞘的金戈之声。他用他此时最勇武的口气说道:“你们之战,势在必行。”
“是的,我想与你一战。”玉罗刹的神态端正起来,凤眸凛凛,经常讥讽的笑意消失,倒是和西门吹雪认真时的神态相似了几分。
顾响冷冷道:“何时,何地?”
玉罗刹从红/袖下伸出手,五指张开,仿佛握住了天地乾坤:“紫禁巅太无趣,拦江岛因浪翻云和庞斑而闻名,我们以后也不会比他们差多少,何不如选择一个让后人能记住的地方。”
顾响沉思,一字一顿的说出真相:“其实你只是没想好地方吧。”
玉罗刹的表情绷不住了。
“咳。”宫九轻咳一声,掩去差点笑出来的促音,“你们既然不着急定下,何不如让玉罗刹先想地方,再定时间,况且……“宫九笑得虚假的提醒道:“西方魔教可没有继承人,玉教主还得劳神去处理一下吧。”
没有继承人……
偌大的四个字化作巨石砸在了玉罗刹头顶。
上次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决战,万梅山庄都是托付给了陆小凤,如今换做玉罗刹,他可悲的发现不仅儿子翅膀硬了,不肯接手他的势力,而是连个可以托付的对象都没有!
给安念梵?
算了吧,他的西方魔教还不想给慈航静斋作嫁衣。
无法做出抉择,玉罗刹还是咬牙去了万梅山庄找西门吹雪,结局是碰了一鼻子灰。玉罗刹就差哭倒在西门吹雪紧闭的门前,造什么孽啊,魔教教主不是挺好的吗,为什么阿雪就是不肯过来子承父业!
叶孤城迟疑的站在不远处,“玉教主?”
玉罗刹瞬间脸色从悲愤变成冷漠,凉飕飕的瞥了叶孤城一眼,红衣划过艳丽的弧度,他消失在西门吹雪的门口。叶孤城不愿深究这对父子两的事情,平静的当做没看见玉罗刹的排斥。
走上前,他敲了敲门。
“他走了?”西门吹雪从里面探出半个身体,目光锐利的扫视四周。
叶孤城又是心中一叹,以前大家说西门吹雪和他很像,现在看来,他们之间最大的差别就是对方有一个控制欲强得发指的父亲,而他年少时父母双亡,承担的多一些,相对比西门吹雪更加自由。
心软一丝,叶孤城为好友的状况担忧道:“西门,你这样和玉教主相处下去不行。”
“他非要我继承西方魔教,我怎么可能答应。”西门吹雪挪开了脚步,两人进入房间内,“父亲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