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七步成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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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国]七步成湿- 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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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已开始识字了么?
  他顿了顿,唤来仆人,随意拿了卷,面不改色地凝视半晌。
  接着他颇为无奈地发现,他看不懂。
  这锦帛之上,他依稀可辨认一些字,但又不是很确定是否是这个字。而后这些字连起来,他又看不懂了。但他以前应是懂的,因为有些地方还有极为稚嫩的字体,似乎注解。
  ——失忆有可能连字都忘记了么?
  他合起锦帛,面色愈发凝重,看起来就像思索字间含义。
  他可以用这些时间了解足够想要知道的东西,但是这读书写字……
  这如何是好呢?
  小孩一手摩挲锦帛,大眼眯了半晌。
  翌日当兄弟二人再来看他时,便见一手握着昨日翻看的锦帛,另一手拉着二哥的手,撒娇道:“夫子前几日斥责弟弟的字写的不好,还说要弟弟向二哥好好学习。二哥可否教教我,怎么写字才好看呢?”
  少年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胡闹,你伤势过重,怎可再惦记这些。”
  小孩微仰头,眼中似乎闪出了泪光。他继续用糯糯软软的声音道:“那二哥来写,我就看看……好嘛,躺在床上好无趣哦……”
  少年似有些心软,见他精神还不错,才勉为其难答应道:“好吧。”
  小孩见他答应了,大眼瞬间闪烁出快乐的光芒。他飞快打开锦帛,指着一个字道:“二哥看我这个字写的好不好呀?”
  他指的是一个“曹”字。
  这个字在每一卷锦帛竹简最前方总会出现,随之的还有另一个“植”字。他猜想这应该是他的名字。而他原先不过七岁,原先的字写的自然不会好看。
  十二岁的少年皱眉瞧了许久,才指着上半一本正紧严肃道:“字之精髓在于布局,不可太过紧凑,亦不可太过松散,当然笔画之间浓淡也需适宜。便如你这个曹字的上半……”他一边说着,一边至案几上握笔写下几字,谨作对比。
  兄弟俩一个说一个听,其乐融融。而可怜三哥无聊趴在案几上,睡的有如小猪。
  “啊……原来要这样写啊。”小孩眯起眼睛,笑的纯真满足。“二哥的字真好看,我一定努力练习,赶上二哥!”
  少年见他真的很快乐,便摸着他发顶,微笑愈暖。
  这一日,小孩假借学书法之名,成功知晓自己名曰曹植,更知晓他怎么也读不通的文字排版其实是自上而下,自右而左的。
  当然,最大的收获却是成功忽悠了好二哥曹丕,待他伤好,便每日抽出半个时辰来教他习字。
  他静养的第七日,头总算是不怎么痛了。
  清晨睁开眼的时候,他又看到一人立在他的房内。这人身着天青长衫,墨发高束,露出棱角分明的脸。他长得并不算好看,但一双狭长的眼睛湛然有神,猝不及防之下仿佛看透人心。此刻正端坐于床边案几旁,漫不经心翻看曹植字帖,动作十分儒雅。
  ……这家人都喜欢在人睡着的时候偷偷进来探望么?
  青年见他醒了,便笑了笑。他的笑容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清高,曹植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夹着诡异的讽刺,但瞬间之后又成如沐春风的柔软:“四公子觉得如何?”
  “……还好。”这究竟是这些天的第几次对话了?
  青年的笑容里又添了些许的意味不明:“为师来看看你的伤势,”他顿了顿,扬了扬手中纸张:“这是你坠马之前临的字么。”
  曹植垂眸不语。
  此人眼中并无多少关怀,不像是特意来探望他的。他既自称为师,那一定是他的老师,杨修了。
  但他的态度又为何如此怪异?
  见小孩默认了,杨修继续道:“这篇《韩诗外传》卷十,四公子倒是临得不错。今日我观你气色不大好看,你我今日便不上课了,你且将之背诵一遍罢。”
  “……”
  杨修凝视着一语不发的小孩,微微眯起了眼。
  这本是一个长得极为可爱精致的孩子,先前有些婴儿肥,看起来十分幼稚。这一病之下,脸瘦了些许,倒是透出几分的漂亮了。
  半晌,曹植还是不语。
  杨修一手支着下颚,挑了挑眉,逆光里说不出的不羁风流:“莫非四公子尚未背全?”
  曹植依旧低头不语,从杨修的方向,还能看见小孩面上似歉疚似委屈的神色。
  “那便读几遍罢。”杨修将手中纸张递与他,笑容愈发温柔。
  “……”曹植接过纸卷,心中叹了口气。他看着方方正正的字,一字一顿往下读:“楚庄王将……(兴)师伐(晋)……告士大夫曰有敢……谏者死无赦……”(括号内为不认识的字)
  “停。”每听他读一个字,他的眉头便皱得更深一分。待他读到此处,终于忍不住叫了停。
  曹植嘴角抽了抽。
  他觉得脑袋又疼起来了。
  杨修定定看了他许久,才拢了拢袖子,似漫不经心道:“四公子莫要告诉我,你不仅不会背诵了,还不识字了。”
  曹植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眸敛去所有神情,只淡淡道:“我忘记了。”
  杨修笑了笑:“是忘记了这一篇,还是忘记了全部?”
  “……全部。”
  杨修微微睁大眼,眼中略有一分惊讶——他也是真的惊讶了。
  他愣了片刻,才遗憾般叹了口气,狭长的丹凤眼也缓缓眯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呀……”


☆、3如此纯真

  杨修其实并不喜欢曹营。
  两年前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其父杨彪脸色不愉,曹操怒极以修母为袁术胞妹为名将之关押入牢,亏得孔融求情保住一命。而曹操在朝中根基尚且不稳,又为施行新政,有心弥补嫌隙。他听闻杨修少而敏,学识渊博被举孝廉,便以曹植之师为名诚邀,杨修乃应。
  他到底没有后悔决定,因为曹植是个很不错的学生。
  无论是这些天他缠着曹丕习字他人所表现的理所当然,抑或锦帛书简中细腻注解,都清晰说明了这一件事。事实上他非但好学,更生性聪颖,任何知识皆能一点而通,举一反三。
  但是现在,这个孩子告诉他——不好意思,老师。因为摔了一跤,你以前教的东西我都忘记了,你看着办吧。
  何等无赖而可笑!
  杨修也真的怒极而笑了。
  虽然曹植只有七岁——许多孩童七岁时甚至连大字都未识一个——但杨修又岂能忍受这前后差距呢。
  他强压下心中怒气,冷静而淡漠地看了小孩许久,直到他的语气又能充满戏谑:“你是何时发现的?”
  “……醒来。”
  “二公子与卞夫人可曾知晓?”
  小孩嘴角动了动,看向杨修的眼神里写满了刻意的惊慌:“……不知。”
  眼前这个夫子绝非一般老师。他没有对学生应有的关怀,看起来亦无教育职业的操守。但就是这分不按常理出牌,只要他表现的害怕母亲兄长知道,他便绝不会主动将这事告知他们。
  ——他只会在一旁观看。看世人愚昧无知,而他清醒冷笑。
  对付这种无良之辈,让他失去兴趣就好了。
  小孩粉嫩的脸上满满都是伤心,无奈,惊惶。他看着无动于衷的青年,眼泪都要下来了。
  但越是这番表现,杨修反而有了新发现。
  他发现小孩明明还认得自己,却没了往日尊敬。发生了这样的事,他之前还十分镇定,甚至连他的兄长母亲也未能发现。若非自己听说他向曹丕二公子习字之事突发奇想来看看他,自己又要被他瞒多久?
  而一旦被自己发现了,却是如此的惊慌失措。
  真像一个小孩所为啊,但也仅仅是真像罢了。
  所以这是……在装?
  杨修为这个结论而觉得有趣,凝视小孩的眼神也越发的深邃温和。
  ——如何形容这种眼神呢?
  小孩嘴角抽了抽,浑身鸡皮疙瘩都要随之起舞了。
  杨修目不转睛凝视小孩神色,勾唇笑了起来。
  “呵,虽说有些麻烦,倒也无大碍。”他这般说着,抚了抚宽袖。“既然什么都忘了,今日便不可偷懒,来,随本夫子学字罢。”
  “呃?”
  小孩表情僵硬了,眼泪也凝固在眼眶。他看着不可置否的青年,心中将杨小人拖出去枪毙十分钟。(这是他下意识心中想的,所以此刻他还不知道当时木有枪毙、10分钟的说法)
  “……”之前又是哪个魂淡说他脸色不好的呢?!
  大夫表示曹植病无大碍能下床的第三日,曹丕在下学后依约来教他习字。手把手临了张帖后,曹植忽然问道:“二哥,我们的名字是什么意思呢?”
  他什么都不记得,却对有些东西有些印象。尤其是孟德,曹植与曹丕三个名字。
  倘若他原来就是这个小孩,为何只对这三个名字有印象,反而对母亲卞氏没有?
  曹丕挑了挑眉。他低头俯看怀中只到他胸膛的小孩,还能看到他秀挺鼻梁上的绒毛,让他突然想去摸一摸:“为何这般问?”
  小孩的眉头皱了起来,表情有些困惑:“只是突然想到了。”
  曹丕瞧着他微皱的鼻翼,淡笑道:“植,同扩僵建土。而丕,为大。父亲为我们取此名,为大志。”
  “那父亲名字呢?”
  曹丕心中疑虑,却什么也不说。他思索片刻,才道:“男子二十及冠乃有字,父亲名操字孟德。《荀子劝学》有云,学也者,固学一之也……生乎由是,死乎由是,夫是之谓德操。’”
  简而言之,就是父亲的名字解释起来正是美好的德操。
  曹植沉默不语。
  原来孟德为字,而名则是曹……操?
  操?
  撇去心中因这个字升起的怪异感,曹操这名字倒比孟德更有熟悉感。他听闻名字刹那,潜意识竟莫名将之定义为枭雄。
  枭雄……父亲?
  小孩微垂眼睑,思考整理新得信息。他并不知道,身后曹丕瞧着自己的眼神,愈发复杂起来。
  曹丕总觉得自小孩醒来,有些东西便不一样了。从前小孩与自己并无深交。哪怕是习字,也习惯缠着杨修。这一次之后,却不知为何开始依赖自己了。
  不错,依赖。
  这是个看似匪夷所思的词,他原以为那日弟弟只是一时兴起,听自己说几句话便也罢了。想不到今日自己将他抱在怀里,像无数人第一次习字一样,手把手教导他。
  年仅十二岁的少年曹丕很难说这是好抑或坏。按照长幼顺序,大哥子修战死沙场,若无意外,将来被立为世子的人应当是他,然历史上幼而代长之事太多了,谁都不能确定最终坐于大位上的人是谁。
  便以当今群雄袁氏兄弟为例,兄长袁绍据翼州,合青、并二州,拥戴刘虞为帝。而其弟袁术据扬州寿春自立为帝,联仇敌公孙瓒以抗袁绍。
  如今群雄割鹿,谁还期待什么手足亲情呢?
  是以自他懂事起,便再不刻意接近他的兄弟们。若非如今,恐怕他们将保持恰到好处的兄友弟恭,直到他成为世子或他人再无威胁。
  只是如今将他抱在怀里,握着他纤细而柔软的小手,这感觉……倒也不坏。
  曹植所料不错,杨修果真未将他不记得的事说出去。只是与他猜想有些差距的是,杨修对教导他的事居然很是上心。
  他伤势尚未好全,杨修便每日到他房中教上一个时辰。哪怕是卞氏劝说了几次,杨修也以“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来反驳,仅将时间缩短些许。
  当大夫终于说出“无碍”两字时,扑面而来的字海差点将他淹死。
  他到底哪里引起了这家伙的兴趣 ——他改还不行么?
  小孩心中如此想,面无表情地认真学写。与曹丕不同的是,杨修教他习字时还会解释字义,今日讲解的正是他们之间渊源略深的《韩诗外传》卷十。
  “臣園中有楡,其上有蟬。它的意思是说,我院子里有一棵榆树,树上有一只蝉;蟬方奮翼悲鳴,欲飲清露,不知螳蜋之在後,曲其頸,欲攫而食之也……”
  杨修解说尚未说完,便听得小孩动了动唇,微不可闻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杨修手顿了顿:“你记得?”
  曹植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他怔了半晌,才扬起小脸,镇定又从容道:“不对。”
  “何处不对?”
  “这个字。”曹植指着几个字,“这里园,蝉,奋……都不对,不应该是这么写的。”
  杨修的眉头高高扬起:“哦?”
  曹植执笔,于纸上写下他印象中正确字。
  杨修盯了半晌。秦皇一统六国后统一文字,经过这几百年流传,慢慢从大小纂至隶,再演变日渐成楷书。而小孩写出来的字,除了更工整更简洁外,一点美感也没了。
  杨修眉头放了下来。他最终道:“你脑子居然真的坏了。”
  “……”所以他这么认真地提出问题,杨小人居然得出了这么个结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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